第二十八章 .沙隆巴斯大冒險(二)
磁波感應雷達,是個好東西。
據說是更具特斯拉磁場效應形成特定頻率的廣域電磁放射網路,任何進入磁場範圍的物體(當然,不能是太微小的)都會觸發電磁波擾動;相比傳統雷達通過電波折返等效應,這種針對範圍磁場監控的系統在電磁干擾環境下有著優良的性能。
只不過,皮實耐用的小型感應器在阿富汗這個重金屬含量過剩的地方有些水土不服……反正工程師不會承認他們沒考慮過小功率雷達在多山地區的監測精度和範圍。
「真是僵化的科研思路啊,最後還是要靠眼睛么?」
也許就是這樣的原因,被視為堅不可摧的節點基地才會被攻破吧……瓦爾哈拉這種在和平中養成的懶散氣質可不是幾個月訓練就能糾正的。
安德烈.加里寧這樣想的時候,已經憑藉著直覺發現了幾公裡外山道中不尋常的動靜,透過望遠鏡可以看到「蠕動」的車隊。這讓他莫名地有些欣慰:阿富汗糟糕的地形和噩夢般的交通困擾的不止有蘇聯的補給車隊,還有以各種名義在山間跑「生活」的當地人。
已經固定好的「收割者」將靈敏地轉過去,速射榴彈炮的彈鏈在「咔嚓」一聲后.進入發射位。酒精考驗過的炮手打著嗝確認隨時能將「不速之客」們送去見他們的真主。
「等等,先別開炮。」
雖然因為身上背負著極端糟糕的「政治面貌」,在阿富汗期間加里寧不得不去干一些危險且殘酷的工作——比如清剿游擊隊,剔除控制區不合作對象等等——被他用火焰噴射器燒死在山間的敵人數以百計;但他終究不是鐵石心腸的政委同志,可以因為眼前這隻隊伍存在「將要變成敵人」的可能就下令炮擊。
用他的說法,是不向手無寸鐵者開.槍,那樣既沒有榮譽也毫無正義可言,完全違背了黨中央「堅定貫徹反極端主義、反恐怖主義理念,將被反.人.類思想浸泡的阿富汗罪惡土壤上孕育出的毒瘤徹底消滅」的制導思想。這種想法,加上他一向嚴謹的「舊式」軍人做派,在瓦爾哈拉團顯得特立獨行。大多數男性士兵並不喜歡這個有著不光彩歷史的教官,更對其吸引女兵的超凡魅力嫉妒不已;而軍官,就更不喜歡這個皮膚變得黝.黑的男人了,瓦爾哈拉的一枝花居然看上個從古拉格出來的叛徒?!這是典型的路線錯誤啊!法務部何.在,審判庭何.在?!
也不知凱恩大人到底出於何等考量,居然將自己的副官指派給一直執行最危險任務的加里寧——軍團內有傳言司令大人家裡的葡萄架子已經因為年輕貌美的副官而發酵很久了——並且以其為骨幹建立了一隻特勤小隊,真是讓人羨慕嫉妒恨啊。
阻止了士兵炮擊,加里寧在各種意義上都非常不善的眼神中喊著豐.滿的下屬:「巴拉萊卡,聯繫直升機,檢查下這支隊伍。」
「你覺得有問題?」巴拉萊卡通過個人終端上和「收割者」同步數據鏈收到的畫面已經了解了情況,再怎麼說定位於步兵火力支援的機體所擁有的觀瞄系統遠遠超過人眼,液晶屏上的東西反而更清晰。「白底紅月?真奇妙,請報上並沒有用這個當標誌的武裝組織。」她對紅新月會的標誌感到十分驚奇,這在蘇軍內部並不罕見,從軍官到士兵,對於阿富汗的了解大多數僅限於「穆.斯.林、荒山和恐怖分子」,而且大多數時候穆.斯.林和恐怖分子之間是划等號的。於是,沒等到加里寧告訴她這之中的誤會,副官小姐就擅自下令:「準備炮……唔……」
她使勁掙脫開加里寧的手掌,惱怒地聽到這個硬漢無奈的說:「……那是紅十字會——」想了想,加里寧換了一種比較好理解的說辭,「——的另一種形態。」
這個解釋並不能讓士兵感到滿意,包括巴拉萊卡。好在士兵也沒大膽到公然襲.擊國際紅十字會,那樣做換來的絕對不是獎章。炮手很不耐煩的把拇指從扳機上挪開,向還在群山間盤旋搜索的直升機呼叫:「發現未知目標,標識『紅色新月』,坐標……」
該死,這個炮手切開來絕對是黑的!
為了防止「雙刃」第一時間給予紅新月會以火箭彈幕的洗禮,加里寧以長官許可權接入通話中:「『刀鋒126』,立即回到投放地點,我們需要登機攔截紅十字會的隊伍。」
他知道,這條消息必然會同步傳達到司令部,所以他沒有使用「紅新月會」的稱呼;至於最後的結果,就看凱恩司令的想法了。
武裝直升機很快就回到了之前小隊降落的區域。加里寧最後一次確認這附近沒有發現別的「可疑目標」,下令兩名突擊隊員跟隨自己登機。
兩台動力十足的電動機驅動著斜向布置的螺旋槳,懸停時的氣流幾乎將這片山頭的沙石吹盡,超過八級大風的壓迫力讓步兵們很是難堪。特殊情況下對步兵的不友好也許是威力強大的「雙刃」微不足道的缺陷,好在特勤隊的成員已經不是第一次在陡峭的山巔起降,對於危險的克服可圈可點。
相對高度只有不到五百米,他們很快就到達目標上空區域。山谷的空域對於雙刃來說太狹窄了,駕駛員很遺憾自己沒能像以往那樣用加特林迴旋掃射來做開場白,只能隔著喇叭向受驚不淺的「假冒紅十字會」車隊喊話,要求他們停車接受檢查。
不幸的是,車隊居然配合了……
這對於擁有操縱可怕武器的士兵來說真是太糟糕了。
首先下去的是兩台搭載了輕機.槍的恐怖機器人,可靠的磁力緩衝機構讓這些外形猙獰的傢伙在落地的那一刻就將準星對住了打頭車輛的駕駛員。之後是兩個突擊隊員,他們用威嚇力十足的噴火器讓所有不滿的人徹底閉嘴。
最後的,是加里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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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嗎,戰爭,戰爭已經改變了。」
謝菲爾德有些蕭瑟地望著從直升機上一躍而下的金屬疙瘩,對身邊的「沙隆巴斯先生」說:「下令讓無數生命埋葬的人依然高高在上,為了人口、空間以及自然資源,不惜讓末日的陰影在我們頭上徘徊。而無論是將世界推入地獄,還是全力阻止這個結果的,都是默默無聞的士兵,曾經是。現在他們被叫做『bug』或者別的什麼,連狗牌都沒有了。」
「決定戰爭結果的,不僅是軍事科技和經濟力量的對比,最終還是雙方處於戰場上的士兵……」拉.登潛心研究幾位共.產主義國家領導人的著作在這時候派上了用場,直接把謝菲爾德試圖表達的東西總結出來,呼應他的是兩名索降的士兵:「毛是一個偉大的軍事家,他的戰爭理論一直鼓舞我們在強大的敵人面前永不屈服。」
「呃——」
謝菲爾德立即詞窮,他琢磨了會這句話中「士兵和戰爭」的邏輯關係,很遺憾地發現自己的感慨在幾十年前就被人說完了。他並沒有去質疑這是否是毛的理論,那會顯得自己無知且傲慢。
「是的,毛是一位偉大的軍事家,值得尊敬的領導人。」他痛快地承道,目光一刻也沒從「雙刃」直升機上離開:「即使是那個機械帝國也需要血肉之軀來執行任務,操縱這個殺人兵器……」
偽裝成普通人的目光瞬間變得無比犀利,謝菲爾德在看到那個只露出深色下巴的軍官落地后,身上的血液在莫名的感覺下驟然沸騰。
一個戰士,真正的戰士!
謝菲爾德對一切形容「戰士」所擁有氣質的形容和比喻都嗤之以鼻;所謂的「氣魄」、「定力」或者「滿手血腥的可怕殺氣」都是胡說八道。就像最後下來的這個人,他降落過程中依然保持著最高的警惕,觀察著所有可能的射擊點;降落後立即調整到隨時能設計的姿態,並沒有因為順利行動而放鬆警惕。他見過很多患有戰場綜合征的老兵,他們都對世界抱有極高的警惕,和和平環境格格不入,剛下戰場的時候尤其明顯。就連他自己,在經歷了被一個政委——也是現在盤踞阿富汗北方的仇敵——用刀子剁掉一半手下的悲劇后,也對日常抱有危機重重的緊迫心理。歸根結底,戰場就是個用死人堆出來的地獄,展現在世人眼前的「戰士」,不過是劫後餘生的凡人,和文藝作品中的美好辭彙完全不搭邊。
而現在,他的經驗告訴他,這個人有著風霜雨雪、戰火硝煙,身影中包含了太多複雜的東西。不同於那些駕駛著世界最大載重量和厚重裝甲的直升機駕駛員,不同於依靠著卓越機動力或者絕對火力和莊家橫行霸道的坦.克兵,也不同於行進在機械人部隊間,以可怕的閃電為後盾的新一代紅軍官兵;這個將半個身子埋藏在鐵蟲子后,時刻準備將可能出現的敵人用自己的彈.藥粉碎的男人,是他遇到過的最精銳戰士……之一。
就在不久前,他才將兩個類似的精英送到北方,現在他還要用盡手段把那兩個生死不明的傢伙弄回來,卻在這裡碰到了讓人意外的角色。
【『瓦爾哈拉』原來不是淫.亂搞笑的二線部隊么,居然在大.清洗后還能保留這樣的人……凱恩,有一手啊。】
謝菲爾德默默壓下了帽子,用陰影遮住半張臉。
他感到有些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