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這是妄心
天帝之所以願意在這跟葉季白嘮叨,是因為八荒傀儡陣沒有被毀壞。
非但沒壞,反而更加堅固強大。
是以天帝認為,葉季白只是被相思蠱所迷惑,暫時處在茫然之中,並沒有忘記身為仙尊的職責。
待他慢慢開解,定能讓葉季白解開心結,成為仙界最厲害的戰神。
「你可還記得當年瑤池夜宴后被逐去北荒的那個仙娥?」
瑤池夜宴后,葉季白踏月歸府,還沒來得及沐浴更衣,便聽門外一陣喧嘩。
一眾仙君仙子從葉季白的床榻之上,揪出來一位衣衫不整的小仙娥。
小仙娥醉得厲害,一桶冰水兜頭澆下去,回了神,她痴痴看著滿院子神色鄙夷嫌惡的仙家,最後看向冷然站在一旁的葉季白。
葉季白變成集矢之的,眾仙不容他解釋,押著他就要去找天帝定罪。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小仙娥這時不顧儀容不整,從地上爬起來,臉上比方才醉酒之時還要紅艷幾分,她當著眾仙的面,道是她傾慕寂柏仙君,醉酒之後起了邪念,闖入陌鳶山來強迫葉季白與她歡好。
一時眾仙嘩然,這小仙娥膽子也忒肥了些。
且不管她所言是真是假,她敢如此說,那便是不打算在仙界混了。
一個小小的仙娥尚且有如此膽量,反觀葉季白,卻是始終不言不語,冷著臉跟個木頭樁子似的。
倒是棠芸仙子氣得臉色煞白,她哪裡會想到這小仙娥竟不顧自己名節,也要保全葉季白。
天帝此刻舊事重提,葉季白想起來當時自己被罰禁足月余,而那個小仙娥,好像被挖去雙眼,放逐北荒了。
至於那個小仙娥長什麼模樣,他是一點印象也無。
天帝提她作甚?
「她才算是真正的痴情種。」天帝嘆道:「她在北荒一直心繫於你,得知你被墮下凡塵,她日日磕長頭,從漠水至辛丘,告四方神靈,為你祈福。」
天帝字字句句不忘提醒葉季白,魔尊孟清和對他只是虛情假意。
葉季白不為所動,「所以呢?」
「北荒朔風寒雪,她經年跪行,兩條脛骨被雪水所傷,前些日子本座派醫師去替她診治,雖用丹藥保著,但也不是長久之計。」
「一個被罰去北荒的小仙娥,竟值得帝君如此關注,倒是稀奇?」
多年不打仗,天帝閑成這樣了?
「本座也是憐她一片真心……」
葉季白搭在玉石上的手指忽而攥緊,忍著四肢百骸撕裂般的劇痛,拔高聲音:「帝君今晚費盡口舌,是要我祛除蠱蟲,抹去前塵,再迎娶一個斷了雙腿又沒了雙目的小仙娥?」
就因那小仙娥頂了個莫須有的罪名,又在北荒把自己的腿跪斷了,他葉季白便要對她負責?
滑天下之大稽!
這算哪門子真心?
這是妄心。
「啊呀,寂柏你誤會本座的好心了。」
葉季白一拳砸在冰冷徹骨的潭水中,水花濺起,盪開白霧,「你們都是好心,都是真心,只有孟清和在利用我,只有孟清和想加害我……」
天帝的話直戳葉季白的心坎:「你們之間應該說是在相互利用,不過這場博弈,你贏了。」
至少到此為止,是葉季白贏了。
可他卻要把自己搞出這一身傷來,真是太不理智了。
「你嘗試過了,也該死心了,八荒傀儡陣有龍骨鎮著,有十萬元神為祭,你想毀陣取龍骨,是不可能的事,到最後不僅受了這一身傷,還要貼上修為去補陣,何苦呢?」
葉季白茫然看著眼前飄來盪去的白霧,聲音低落了下來,「我答應過她的,她護我飛升,我給她龍骨。」
不管有沒有相思蠱之事,葉季白都不能出爾反爾。
救不活賀書凡,就算有相思蠱羈絆,他與孟清和之間,也再無可能了。
天帝氣得跺腳,「這怎麼又繞回去了?你還做夢呢,那燭龍如今只有半個月可活,就這還是每天用仙丹吊著,否則早已歸西,你們之間的感情,是個死局,破解不了的。」
葉季白無話可說。
天帝繼續蠱惑他:「待你祛除蠱蟲,便能放下她了,那只是一場夢,夢醒了,你是仙界的仙尊,而她是魔界的魔尊,除了征戰之時,你們無需再有交集。」
「我真的能放下嗎?」
「自然能放下,你想想以往在仙界之時,多少仙子對你芳心暗許,明裡暗裡對你獻媚的又有多少?你可曾動過心?」
不等葉季白細想,天帝又道:「你之所以放不下魔尊,都是相思蠱作祟,寂柏啊,你聽本座一言,早早將那蠱蟲去了,多少輕鬆爽利。」
相思蠱再厲害,也不過是人間之物,對葉季白與孟清和來說,想要解蠱並不難。
這恐怕也是孟清和敢對他種蠱的原因。
她為自己留了退路。
她怎敢玩弄他的感情?
是了,為了賀書凡,她有什麼不敢做的?
葉季白心口鈍痛,整副身子滑進了寒露潭中。
天帝還不離去,他怕葉季白聽不見,從黑暗中走到潭邊蹲下。
「寂柏啊,北荒那位仙娥當真還不賴,本座並非要你娶她或是給她一個名分,本座記得你府中有一張暖玉塌,你借給她治那腿寒之症,也算不枉她對你一片痴心,你覺得如何?」
寒露潭裡毫無動靜。
「你要是不說話,本座就當你是默認了啊,不過你府中那張暖玉榻乃是從蓮池中央的玉石上直接鑿辟出來的,無法搬移,那便只好讓她去你府中小住一段時日了,想來你也是沒有意見的吧?」
潭水之中依舊沒有半點聲響。
「好,這事就如此說定了,明兒本座便……」
葉季白破水而出,岸邊衣袍仿若被無形的絲線勾著,「嗖」地一聲套到葉季白身上。
「哎,寂柏你要去哪?你這身傷還是再泡泡的好。」天帝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漬,「出什麼事了?」
「千絲陣動了,她離開止風閣了。」
葉季白方才在水底察覺到千絲陣異動,一時忘了身上的傷,猛然運力破水而出,此刻腦子一陣眩暈,內息紊亂,吐出一口鮮血來。
只聽「噗通」一聲,葉季白又跌回了寒露潭中。
這一次,他沒有再爬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