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嗯,怪我……
繁霜劍不愧是上任魔尊的佩劍,那一劍扎進去,險些要了孟清和半條小命。
凄清的簫聲悠遠空靈,彷彿招魂的咒語,絲絲縷縷纏繞不休,終是喚醒了沉睡之人。
孟清和睜開眼睛,天光未明,床頭矮柜上點一盞油燈。
薄被上不知熏了什麼香,聞著甜膩膩的,像她小時候吃過的某種甜食。
昏黃燈火中,孟清和望著芙蓉帳頂上懸下來的淡紫流蘇發獃。
晚風吹來,流蘇輕舞。
一曲終了,孟清和啞著嗓子喊:「我渴了。」
白影一閃,葉季白撲了過來。
他的臉色略顯蒼白,從來黑沉的眼眸裡布滿了血絲,像看稀奇玩意一般盯著孟清和。
孟清和被他盯得心裡發虛,「看,看什麼?」
「看傻子。」
「嗯?」
「你這癥狀,比下雨天不知道往家跑嚴重多了。」
孟清和多半是睡懵了,這葉季白說話,她怎麼聽不懂了?
不管了,孟清和撐著身子要起來找水喝,被葉季白按了回去,「別急著起來,再躺幾天。」
「渴。」
葉季白這才想起來要給她倒水。
床頭柜上就有茶壺,孟清和見葉季白似有猶豫,急忙又撐著身子坐起,喊道:「涼的,我喝涼的就行。」
嗓子都快冒煙了,你可千萬別說要去燒水。
葉季白睨了孟清和一眼,倒了一杯涼水遞給她。
不過孟清和喝進嘴裡的,卻並非涼水,想來是葉季白動了手腳。
「你為何說我是傻子?」孟清和放下茶盞,決定跟葉季白好好掰扯掰扯。
莫不是他看出什麼端倪來了?
那她這傷,豈不是又白受了?
想起上次在青廬城乾的蠢事,孟清和真的懷疑自己的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
而且被踢了兩次。
孟清和摸了摸小腹,被繁霜劍刺傷的地方有一道拇指長的創口,她方才起身時,並不覺得有多疼痛。
不是,連包紮都省了嗎?
繁霜劍……不過如此?
葉季白挨著孟清和坐下,一條腿搭在床沿上,雙手枕頭,身子往後,和孟清和並排靠在軟枕上。
「連自己的佩劍都控制不了,不是傻子是什麼?」葉季白看上去似乎很累,又或者是緊繃的神經突然鬆懈,他輕輕吁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孟清和囁嚅:「還不是怪你,你突然躥出來,擾亂那把劍的判斷……」
「嗯,怪我……」葉季白挑眉,「怪我忘了你是魔尊,怎會對付不了區區一個小魔頭,竟不自量力跑去給你添麻煩。」
「我不是這個意思。」
這事說到底還是孟清和自己草率了,危險臨頭,葉季白結印自保,乃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怪她低估了葉季白,也低估了繁霜劍。
孟清和摸了摸肚子,「我這傷……」
「每天上藥,快見好了。」
「什麼葯?」
這麼好用?
「雲山派秘葯。」
孟清和想起上次手臂受傷,葉季白給她用的也是雲山派的秘葯,這究竟是怎樣的秘葯,竟有如此奇效?
不過問題來了,孟清和轉頭看葉季白,「雲山派秘葯這麼好用,你為何不用?」
他為何每天服用那凡人太醫的方子?
葉季白驀地睜開眼睛,正對上孟清和疑惑的臉。
「我受的是內傷,那葯對我無用。」
孟清和不信,「當真?」
「那太醫開的葯,也挺好用的不是嗎?」
葉季白這話說得曖昧,似意有所指,孟清和腦子裡當即便冒出了給葉季白上藥的畫面。
真不能怪她好色,實在是美色當前,她要是沒點邪惡的想法都對不起葉季白這副好皮囊。
孟清和紅著臉避開葉季白的視線,心虛地將薄被往肩上攏了攏,「你的傷可好了?」
葉季白伸手去解腰帶,「你昏迷十幾日,沒人幫我上藥,這傷如何能好?」
「哎哎,你幹嘛?」
「給你看看我的傷。」
喏,是葉季白主動寬衣解帶,真不能怪她心生綺念。
等等……
孟清和驚呼:「我昏迷十幾日了?」
葉季白手上動作不停,很快就挑開了裡衣的繩結,點頭道:「今日已是七月初三了。」
孟清和盯著葉季白胸口的掌印,忽而就沒了胡思亂想的心思,敷衍地按了兩下,問道:「你這幾日都在做什麼?」
葉季白隱去眼中一抹失望,「怎麼,你害怕我做了什麼?」
察覺到葉季白的不愉快,孟清和坦白道:「我自然害怕,我怕你誤入歧途,落得個萬劫不復的下場。」
葉季白沉默半晌,嘆道:「我不過就是來帝都除只妖而已,你想多了。」
「那隻妖……你除了嗎?」
葉季白拍開孟清和逐漸放肆的手,繫上衣帶,重又閉上眼睛,懶懶道:「你昏迷不醒,我沒有心思去除妖。」
孟清和心下一暖,將臉貼在葉季白胸口,隔著薄薄的裡衣,葉季白的心跳很平穩。
算著日子,他們到帝都已有好幾日。
「我們現在住在客棧里嗎?」
「嗯。」
「安陽公主回宮了?」
「回了。」
「宮裡沒催促你去除妖?」
「催了,我沒去。」
「你不怕安陽公主和那些護衛將途中發生之事上稟太后?」
「怕什麼,他們現如今都聽令於我。」
嗯?
孟清和很快反應過來,葉季白這是將他們煉成傀儡了?
這事……他確實擅長。
而且能省很多麻煩,不管宮裡如何詢問,他們都只會給出葉季白交代過的回答。
孟清和還待再問,敲門聲響起。
「清和,你醒了嗎?」
是賀書凡。
這大半夜的,他怎麼跑來了?
他怎麼知道自己醒了?
孟清和正要回答,葉季白突然睜開眼睛,低頭堵住孟清和溫軟的唇。
十分霸道。
葉季白這明顯是不想放賀書凡進來。
淘氣!
孟清和抬手環住他的脖頸,似在默許他的小性子。
可憐的賀書凡在房門外繼續敲門,反覆問:「清和你醒了嗎?」
「葉季白那個狗東西沒日沒夜地吹簫,這會突然停了,是他累死了,還是清和你醒了?」
「葉季白你要沒死就繼續吹,突然停下來我睡不著覺。」
「清和你要是醒了就吱一聲,讓葉季白吹幾首歡快的曲子,小鈴鐺愛聽。」
「清和你醒了嗎……」
果然,葉季白方才攔住她是對的,賀書凡要是被放了進來,這一晚她都不用睡了。
不過……
孟清和貼著葉季白的唇問:「小鈴鐺是誰?」
「那條蛇。」
葉季白揮手在雕花大床外布下一道隔音結界,賀書凡的喋喋不休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