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回 洞天3載苦練,長劍短笛橫(五)
次日清晨,江寂一人一劍來到雲峰頂,繼續他的疏影十劍,這個月要修練的是砍字訣。此招劍法是從刀法中演化而來,刀法砍招重力不重式,劍法卻重式不重力,尤其疏影劍這種軟薄劍,所發砍招不需發力,由《百匯經》內勁催動,意未到刃先至,四面八方皆為劍影,周身上下俱有寒光,像一朵帶刃梅花,凌寒獨自開。
因為江寂《百匯經》內力修為已達上乘境界,再加上他整個月幾乎沒有下山,餓了吃些乾糧烤些野味,困了直接睡在石洞,本來很難練成的砍字訣在第二十八天時已可揮舞自如。
三個月練成了疏影十劍的三成,江寂大感欣慰,又想到再過兩天又能與清寒把酒言歡,更是精神抖擻,他下山趕到湖州城,去如意酒坊打了五斤高粱酒、五斤青梅酒,又在集市買了些臘肉、燒雞等食物,返回白石洞天居所等待清寒到來。
到了四月初五,當天晴空萬里,綠意盎然,天蒙蒙亮江寂就坐到了院門口張望,太陽剛剛露出全貌,清寒和紅姨果然提著一食盒和兩壇美酒趕來。
江寂迎道:「姐姐和紅姨果然心疼在下,帶了這麼多東西,一路上辛苦。」
紅姨道:「我說帶個小廝過來,能多帶一些酒食,小姐偏不讓,說不想讓外人知道這裡。」
江寂笑道:「姐姐和紅姨真是費心了。」
三人在大柳樹下坐定,看著滿桌的美味佳肴,江寂感慨道:「我這十六年來還是第一次吃這麼精緻,以前我和師父雖也偶有改善,但都是胡炒亂燉,浪費食材。」
清寒笑道:「這算什麼,只要你乖乖聽姐姐的話,以後只會越來越精緻。」
說完轉頭向紅姨尷尬一笑道:「但這還要拜託紅姨您。」
紅姨無奈苦笑。
清寒繼續對江寂道:「我已將你的事情與父親說了,父親對姜公離去非常遺憾,也對你的到來深表欣慰。」
清寒突然轉喜為憂道:「但是他說下個月不讓我來了。」
江寂急道:「為何如此?莫不是叔父不想讓你和我來往?」
清寒沉默半晌,終於憋不住大笑道:「我爹讓你下個月去我家裡過端午節。」
江寂鬆了一口氣道:「姐姐休要捉弄於我。感謝范叔父相邀,只是在下現在日日練武,又學業未成,怕辱了師父聲名,待兩年後我略有所成,定當登門拜會叔父。」
清寒道:「也好,我回去和我爹說。」
當天清寒再次盡興而歸。此後,清寒每月初五均來到白石洞天與江寂喝酒聊天,不論寒暑,這也成了江寂枯燥生活中最亮的光芒。
花開花落,花落花開,少男少女的臉上已不見了稚氣,轉眼已是嘉定十七年初秋。
卞山雲峰頂,一玉面少年正在舞劍,只見那長劍上下翻飛,如飄瑞雪,鋒刃縱橫,如舞梅花,那少年邊舞劍邊朗聲吟道:「寂寞開無主,勝雪一段香。凌寒獨自開,小萼點春光。瘦影臨風立,寒香撲酒樽。橫斜水清淺,浮動月黃昏。一任群芳妒,清氣滿乾坤。」
十句詩吟罷,少年在半空中極速收劍於腰間,那長劍如戲法般不見了蹤影,周身飄飛落葉隨著少年身姿緩緩落地,少年雙腳剛一著地,又催動百匯真氣,只見不遠處山花飄飛於半空,漫天花雨下,一白衣女子拍手雀躍。
那少年正是江寂,那女子正是范清寒,那時兩人均已十八歲,江寂書生臉龐中更添幾分英氣,清寒容貌卓絕氣質脫俗。
清寒笑道:「久仰江大俠威名,今日一見果然劍法不凡,只是這漫天花雨都是山花,有失風雅。」
江寂道:「姐姐休要取笑我,我這劍法雖然已可揮舞自如,但未經實戰,尚不知威力如何。這峰頂能有這山花爛漫處已實屬不易,略失風雅,卻得了煙火氣,待入冬時我帶你去西湖孤山梅花林,我給姐姐下一場梅花雨。」
清寒嬌嗔道:「你催動的花雨,縱是殘花我亦歡喜。」
兩人在峰頂向太湖望去,頓覺盪胸生層雲,不願做歸鳥。
「我們午後去泛舟太湖吧。」清寒道。
二人用完午飯,在岸邊漁戶租了一條小船,清寒撐船,向湖心駛去。
「沒想到你還會撐船。」江寂笑道。
清寒道:「我兒時就常和我爹遊覽太湖,他和朋友飲酒對詩,多數時候是遊船,他和一二摯友泛舟時,我就在一旁和紅姨撐船。」
江寂飲了一大口高粱酒,想起師父當年也定是經常泛舟湖面,以詩會友,不禁思念恩師,拿起暗香橫笛,吹奏了一曲《疏影》,而歌聲也隨即從身後飄來,清寒曾習此曲,玉面玉笛,佳人佳曲,讓周遭湖面碧波微漾,略泛漣漪。
「等恁時、重覓幽香,已入小窗橫幅。」一曲唱罷,江寂收笛又飲一大口,已是微醺,回頭望向同樣望著自己的清寒,那明慧高潔,絕塵脫俗,如墜仙境,更添了幾分醉意。不禁心潮澎湃,填了人生中的第一首詞。朗聲吟誦道:
《念奴嬌》
天邊芳草,飲甘露,不食人間煙火。
冰肌玉骨,淺笑間,勝卻淡妝濃抹。
仙才清絕,意氣高潔,疑嫦娥飛過。
小隱廣寒,大隱尋常巷陌。
西子稍顯柔弱,龍女略染塵,姑射亦躲。
楊枝玉露,也醉了、頓忘無端因果。
美景良辰,有今朝共度,管它離索。
仙人仙境,無酒無詩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