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歡聚后剩下寂寞

「苗苗，你話可以少說，酒可不能少喝哦。」肖南平微笑著拿起酒杯示意余苗苗，「我們干一杯，就為當年我替唐總給你送過一本書的份上。」

余苗苗，是當年師範學院英語系的系花，是唐紹威的前前前前女友，因為畢業時兩個人的去向出現嚴重分歧：她堅決要紮根大城市，而他就想先回到兒時生活過的農村鄉鎮去，那裡有比他父母的感情還深的外婆。

余苗苗的丈夫宋治國現在是市稅務局副局長了，她兒子宋理理是前年考進了英國牛津大學金融專業的。她剛開始時也是在一所初級中學教英語，後來轉調到區教育局做調研員，現在是區教育局教研室主任了。

「唐總，你這「龍鳳呈祥」有幾個意思啊？」趙麗芸望著余苗苗，故意挑事了。

趙麗芸是個不婚主義者，是這座城市的本地居民，畢業回來剛開始幾年還在市某中學教英語。後來里，父母以及家裡其他親人都移民加拿大了，留給她一棟六層小樓，共十二套房子可以出租，她從此辭職專業享受生活了，不愁吃不愁穿，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她經常自己一個人到處旅遊，一直過著瀟洒的單身貴族生活。

「沒有任何特別意思，純粹就是隨意點的。今天是個好日子，全班也就我們幾個在深圳的，雖說同城，卻都各忙各的，很少聚在一起的，」唐紹威指著身邊的劉海濤和肖南平說，「他，他不是龍啊？你不是鳳啊？」

肖南平，師範學院畢業被分配回老家縣城中學了。他雖然刻苦鑽研，努力教學，但無法實現自己的願望，也是因為當時老師的工資也太捉襟見肘了。機緣巧合，他碰到一個已經轉行做外貿公司翻譯的同鄉師姐鄭玉蘭，他就辭職轉行了。他現在也已是一家外貿公司的外貿經理了。最後，師姐就成了他的老婆了。

劉海濤，畢業后也是做了當時最被人看不起的職業——老師，當時大家都向錢看，搞經濟撈錢，對教書育人這種神聖的事情只有讓那些聖人去做了。2009年的暑假，他從老家到深圳遊玩時，發現這裡辦學生校外補習培訓班特別賺錢，於是他就找關係辦起了教育培訓班，把這個行業做得風生水起的。當然，他的事業發展還有很多是得到唐紹威的幫助的，後來的教育培訓機構還有唐紹威的投資股份。

「酒足飯飽唱歌去，」劉海濤起身建議，「這酒店四樓歌舞廳在下午有特別優惠價，大家不妨去吼吼幾聲，舒緩舒緩一下喉嚨？」

「你的《濤聲依舊》早已經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了吧。」唐紹威有點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挖苦。他知道劉海濤最喜歡那首歌，這是他每次去卡拉OK時必點歌目，而且是他點的第一首也是他唯一拿手的一首。只可惜，他所有的豪情壯志最後都被老是忘詞的停停頓頓的旋律消磨殆盡了。

「你們比較有雅興的幾個人去就行了，我就不去了，」余苗苗有點掃了大家的興，總覺得她馬上就要走人似的，「我兒子下午要我一起去看望他的爺爺奶奶。對不起了，各位老同學。」

「她不給面子已經習慣了，她不去，我們照樣瀟洒去。」趙麗芸興頭正起呢，她可是麥霸，周末經常卡拉OK的。自己一個人可以唱兩三個小時的。

「走，說走就走！我們唱歌去。」趙麗芸主動叫來服務員，「買單！」

「怎麼了，今天富婆要替唐總買單了？」劉海濤有點驚訝地叫起來，因為他知道這個趙麗芸雖然家財萬貫，

但從不跟人家搶風頭，只顧自己瀟洒過日子，這次聚會也是唐紹威提起的，他自己現在比較孤單寂寞。

「我高興！我買單！不行啊？大家老同學誰買單都一樣，再說，我平時都是很少跟大家溝通交流，就當是陪不是了。」趙麗芸此時好像從仙界墮入凡塵了，想融入集體生活了。

這酒店的歌舞廳就在四樓，這白天下午時間很少人來唱歌的，但現在假期有很多想練歌的人都會選擇這個時間段來，因為折扣大，不少酒店半價收費，甚至一塊錢一小時的各種促銷活動很多。

他們幾個開了一間大房。服務員又送來一箱啤酒。

劉海濤果然跟往常一樣，開燈開機的第一時間就是點他的《濤聲依舊》，然後把點歌台交給趙麗芸了。

趙麗芸一點就是一大堆，起碼有二十首了，但最後，他她點了《心中的太陽》，並把這首歌切換到首位了。

「我們不喝啤酒，我們喝紅酒。」劉海濤主張說。

「這啤酒是我們免費送的。」服務員解釋說。

「我不喝酒了，我喝礦泉水或果汁，等會唱歌才不會傷到喉嚨。」趙麗芸對服務員說，「給我一瓶礦泉水。」

「來了，唐總的《心中的太陽》！」趙麗芸把話筒塞到唐紹威的手裡。

唐紹威正納悶：「我自己都沒有點歌，而且自己都有好幾年沒有唱歌了。」

音樂響起的時候，大家拍手的節拍跟著來了，不容唐紹威細想就要不得不跟著唱起來了：

「天上有個太陽，水中有個月亮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

心中有個戀人，身在有個世界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應該屬於，屬於哪一個

……」

「不行不行，唱不起來了。」唐紹威自知自己唱走調了，後面的高音根本無法唱起來了，真的老了？還是太久沒有唱歌了？

但大家還是給予「噼里啪啦」的掌聲鼓勵。

「男人不能說不行，女人不能說隨便。」肖南平調侃說，「唐總的功底還在，只要稍微多唱幾首，馬上就又能迷倒一片了。」

接下來自然都是麥霸趙麗芸的表現了，還別說，她的歌聲真的很優美動聽哦。畢竟是多年用多少錢砸出來的，俗話說「有糖下水自然甜，有鹽下水自然咸」。尤其她那首《天竺少女》更是聲情並茂的：

「是誰送你來到我身邊

是那圓圓的明月

……

是誰送你來到我身邊

是那璀璨的星光

……

我願用那充滿著純情的心愿

深深地把你愛憐，把你愛憐愛憐」

「好！真的堪比原唱！」大家報以熱烈的掌聲，不禁感嘆這位美女同學不止是身材風韻猶存，生活與時俱進，愛好更是超越同齡人了。

接下來大家都只有欣賞的位置了。隨著趙麗芸多變的歌聲，唐紹威有點想睡覺了，斜躺在柔軟的皮沙發上，強忍著睜開那總想眯下的雙眼。

突然，歌聲停止了。趙麗芸很識趣地對大家說：「中午我們都喝了酒，都是上了年紀的人了，還是各自回家休息了，以後有機會再聚吧。」

此時此刻，似乎沒有人反對，都相繼起身想離開。

「在深圳的老同學也就我們幾位，以後記得常聯繫哦。」唐紹威總是在散局時不會忘記表達再次組局的願望。

已有幾分醉意的他，叫來代駕司機，把家裡停車場的位置信息發給代駕司機。他的寶馬730是在最貴的時候買的，但他的房子卻是在房價飆漲前買的，所以他很感恩上天還是有點眷顧他的，按照因果報應的說法，那就是他在鄉下教書育人那十年全是在積德行善了。

雖說是國慶期間，到處高速公路是塞車的，但在市區內的道路卻是十分暢通的，車少是因為大家都出城出遊了。

不一會，他的車就回到他深圳的家所在的恆宇小區停車場了。

他用微信支付了代駕司機的費用，收起車鑰匙，走向電梯。

「怎麼感覺自己踩在棉花上了。」他的腳步有點踉踉蹌蹌的，但頭腦還是清醒的，這十幾年來在酒局上混出來的酒量還是可以的。電梯直上28樓，他的房子在2801。

「歡迎回家！」這是指紋鎖的語音。

他走進家門，關上門，徑直走向書房，連鞋子都忘記換了。看來剛剛的老同學小聚會喚醒了他當年的熱情了。

他真的有點懷念過去，一直走到書房的照片牆前，眼睛死盯著牆上的一排排照片，那些兒時的天真，青春的熱情……

過往的一切都列在照片牆上，彷彿從戰場上取得的一枚枚軍功章。

他斜躺在書桌邊的大沙發上，面對著照相牆，發獃著。

那一幅幅老照片把他的思緒帶回了三十年前，往事就像放映機一樣，在他的腦海中翻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