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兒時的味道

「阿豪，我覺得我們還是下午先去看望張老師吧，晚上，我們就可以無所牽挂地在一起吃飯喝酒聊天了。」唐紹威提出自己的想法。

「好啊，那我們吃完午飯就一起過去，晚上也可以請張老師一塊吃飯。」張志豪完全贊同。

外婆做的一桌飯菜還是原來的味道，她老人家當年是村裡公認的廚房好手，每次村裡不管碰到有誰家要辦喜事或喪事，要擺酒席時，都會邀請她去幫忙的。

「怎麼樣？外婆的手藝還不錯吧，這飯菜還是當年的味道，甚至比當年好多了」唐紹威邊品嘗邊誇耀著。

「當然了，你回城讀書以後，我也經常到阿婆家蹭飯吃啊。」張志豪也毫不客氣地坐下吃起來。

「這肯定比當年好吃了，當年沒什麼調料，連豬油都少放，怎麼會有好味道呢？」外婆解釋說，「做飯菜是要講究食材和配料的，還有火候的把握，當然，心情也會影響美食的味道的。糖糖，你要感謝你這位好兄弟，你們不在身邊的時候，我經常都把他當成你使喚他，哪裡有什麼雜七雜八的活都叫他來幫忙的。」

「多謝兄弟關心和關照我的外婆，不讓她自己一個人在這裡感到孤獨無助。」唐紹威感激地對張志豪說，「我這以水代酒敬好兄弟了。」

「兄弟之間說什麼感謝。你的外婆也就是我的阿婆，我們村裡有很多老人都聚集在一起聊天，大家每天有說有笑的，日子過得很快的。你們在大城市裡打拚的也都不容易的。」

「阿豪，聽說你去年就結婚了？」看到老同學的打扮裝束，看到好兄弟從白白胖胖的變成又黑又瘦的，唐紹威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是啊，我們農村人都是習慣要早點結婚的。沒讀書就早點結婚生孩子，完成人生大事了。我老婆是外鄉的，她願意跟著我。她很能吃苦耐勞的。現在，她已經懷孕八個多月了，這幾天內可能就要生產了。」張志豪表現得有點無奈，但看得出他的婚姻生活還是幸福的，起碼他很認可他的這個老婆。「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我也得早當家啊。」

「你算什麼窮人，你是村長的兒子誒。」唐紹威還像小時候那樣覺得村長的兒子很威風的。

「那都是歷史了，我爸和我媽都在幾年前相繼去世了。他們都得了癌症，在我們農村，生這種大病根本沒辦法醫治的。」張志豪不敢將自己還欠了一屁股債的事說出來，雖然說這癌症不好治，但他還是到處借錢湊錢醫治，還到處尋找偏方來嘗試，無奈，最後還是人財兩空了。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還經歷過這種劫難，兄弟卻無能力幫上忙，真的對不起啊。」唐紹威感覺自己為兄弟做得太少了。

「咱們不提傷心事了，今天看見兄弟學成歸來，高興，太高興了。」張志豪趕忙收回話題，在桌上拿起一個金黃色的楊桃遞給唐紹威，「來，吃一個甜楊桃。」

唐紹威接過楊桃，咬了一口：「哇，果然很甜。外婆，這楊桃現在怎麼變得那麼好吃了，那麼甜了？記得小時候吃的都是澀澀的酸酸的。」

「是啊，我現在每天沒事就到樹下走走，在守護著，樹下周圍還加了一些荊棘圍起來，等成熟再摘了，你小時候吃的都還沒有成熟的。」外婆笑著說，「像你們小時候實在沒什麼水果吃，只能偷那些剛長出果的青澀的了。」

唐紹威看見外婆打了一個哈欠，知道她吃飽飯就要睡一覺的習慣，就對外婆說：「外婆，

您去午休吧，我跟阿豪兩個人到小學去走走，然後再去張老師那裡了。」

「阿婆，晚上糖糖就在我家吃飯了，你要不要一起過來呢？」

「我就不過去了，你們年輕人好好玩，好好聊天。」

從家裡到石橋小學也要走五六分鐘。

農村就是變化慢，這十多年了，村裡的路還跟以前差不多，差不多的山，差不多的水，只是見到的人都老了而已。

「還記得這個小山坳嗎？當時我們看完《畫皮》的電影回來的時候，不是就在這裡被嚇得跑回家去的嗎？」

「還有，那前面的小庭院，那隻兇惡的大狗還在嗎？」

「那大狗早就死了，這一家人也都搬走了。」

當時我們都怕那隻大狗，每次路過時，它都會跑過來朝我們亂吠，嚇得我們每次繞路走。張老師跟我們說：當人和狗對峙時，你越縱容它怕它，它就會越會欺負你，你要勇敢面對，打它，它就會怕你。後來，我們準備了棍子和石頭，看到它朝我們亂吠時，就打它砸它。果然，打了幾次以後，它變乖啦了，每次看到我們都自覺地躲開了，變成它怕我們了。

「這學校也沒什麼變樣的，好像這個教室還是原來的一樣，只是在外面再粉刷了一層白色的漆。」

「是啊，村裡沒錢建教室。現在的桌椅都很破舊了。」

「張老師現在住在哪裡？」

「張老師住在學校隔壁的村子，他的丈夫是嶺山鎮派出所的民警，他的女兒就在嶺山中學讀書，好像讀初二，下學期就要上初三了。」

他們走進小學大門，看到旁邊立著一塊木牌，寫著「石橋小學」，這個紅色的字變得有點暗淡了。這小學破舊得根本不需要大門和門衛了。

一排教室的左邊的「小便處」寫著「男」字，右邊的「小便處」寫著「女」字。

唐紹威知道「大便處」還在後山那邊，也是一樣的在左右兩邊各寫著「男」字「女」字來區分開的。唐紹威一想到那時候的「大便處」，現在的腿都還有點發抖。因為每次去大便的時候，那個是用兩條石板鋪著，中間空出一條大縫的蹲坑。小時候蹲在那裡總是擔心自己隨時會掉下去，即使人不掉下去，每次在拉屎的時候，下面的糞湯總會垂直的濺上來。在這樣的「大便處」方便還需要有技巧的，否則你拉下的屎濺起的糞水不但會濺到你的屁股上，還會濺得更高。

記得有好幾次忘記帶廁紙，很尷尬的時候，發現有人也沒有帶廁紙或者是根本沒有廁紙，就把這「大便處」旁邊的那些葉面比較大片的樹葉或草葉摘下來當廁紙擦屁股了。

現在，看到「大便處」附近的那些被摘光大片葉子的只露出光禿枝椏的樹和草，就知道還有人在重複著這事，唐紹威有一種悲傷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