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新年之後

【某個無雲的清晨時分

我站在剛對我們開放的塔上俯瞰這座現代化巨城

彷彿無盡寬廣

而當我在幾乎同一時分走入弄堂時

我能清晰地看到

有斑駁的光束從一座座石庫門中的磚石之間瀰漫出來

此刻的整座城市彷彿光鑄

這就是魔都

九十年代初的魔都

一座希望之城

——東海明珠電視塔的訪客牆，某外籍遊客留言（原文為英語，此為翻譯）】

1980年1月2日，凌晨時分。

忽然被驚醒的夏希羽忽然發現了一個嚴重問題——

當晚從交大的其他同學那裡打聽到：推遲到1月1日下午的、明應教授的講座因為自己的身體原因（中午因為嘔吐而直接回房）而錯過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向把明應教授推薦給自己的老師交代。

想了好幾分鐘依舊沒想好改如何措辭的夏希羽只能悶頭就睡。

中午，魔都交大某食堂。

夏希羽不得不從寢室里拿著自備的餐具前往食堂，因此路上免不了和其他同校男生的交談。

由於夏希羽的宿舍是和另外六位同學合住的，其中有兩位持有每月9元左右的甲級補助，因此寢室中最有錢以至於能穿上混絲衣物的魔都本地人夏希羽、兩位有著甲級補助的同學、另外四位普通同學這三批人之間的伙食差距十分巨大。

夏希羽為了完成改善民族精神補正的條件，在幾經思索后，不得不增加開支到每餐0.3-0.35元華夏幣，而最低的兩位同學則僅僅是夏希羽開支的四成，其他人也都不超過0.2華夏幣。

至於什麼時候能等到最接近夏希羽所熟悉的食物？

夏希羽/劉初夏熟悉的舊世界歷史中，下一個這方面的轉折點是——1987年魔都交大徐匯校區的教師活動中心麵包房出現——此麵包房設備為櫻國家家喜亭株式會社的會長本人贈送，因此校方再確認了他們在全國範圍內都沒有這樣的先例后，最終敲定它的名字就叫做「家家喜」麵包房。

據說那裡的面包起層鬆軟，不掉屑——即使是和當時華夏的航空食品相比也要好得多（後者經常掉渣，而且其他方面也有嚴重缺陷，不符合國際標準）。

1987年……

七年之後，自己會在哪漂泊都還不知道呢，自然指望不上外國友人的無償捐贈。

除此之外，同樣讓夏希羽感到難受的是——

沒有紙巾、皺紋紙、捲紙，因此也沒有合適的廁紙。

報紙對於前世身為00后的夏希羽/劉初夏來說……大可不必。

擦汗只能用手絹，於1994年才進入華夏的金佰利牌紙巾在1980年是根本沒有的，其他外國品牌基本想都別想。

醫用酒精也不存在於視野里，酒精凝膠？

抱歉，活在夢裡！

有關的設備和化工原料不可能用在這些方面——

目前看來，這個在魔都提前出現了初代速食麵但還沒有肥宅快樂水的位面看起來也同樣如此？

初步結論是：同樣如此。

上完廁所，吃完午餐后，夏希羽頓時有了回到原位面的想法——雖然他知道這不現實。

然而，當他把清洗完畢的餐具放回宿舍，準備提前前往教室準備上下午的課（夏希羽拒絕和室友同住，至少在民族精神得到改善前拒絕同住，甚至有意減少同處時間）時，他被突然出現在自己寢室門口不到一米、正在大吵大鬧的小花貓弄得心煩意亂——

「哪個寢室的貓？讓不讓人活了？」

全身灰黑的小貓立刻沖向樓下。

半分鐘后，夏希羽確認了這隻貓的歸屬——

野貓。

根本沒有歸屬。

於是，夏希羽開始自嘲起來：「我差點忘了，這年代的華夏根本沒有貓砂。就我的記憶中，距離現在最近的富勒土好像沒進入華夏，至少沒有作為貓砂使用，而且本身用起來不太方便。膨潤土今年才會發明。而且這些本身都是建築或者化工原料，在當下幾乎一切都很緊缺的華夏不可能拿來作為貓砂。因此，這年頭養貓要去工地偷砂子，但一般的大學生不太敢做出這種事。」

於是，他一邊抱著這樣的想法，最終不得不決定放下此事，忍著惡劣的心情前往教室。

對夏希羽而言，新的人生、新的麻煩、新的未來現在才正式開始。

當天下午，他本應因為明應教授的講座而錯過而被批評，但老師並沒有找他。

確認了這一點后的幾乎同一時間，夏希羽從輔導員那裡收到了期末考試的通知。

作為一名大一新生，考試的科目不多，而且即使對於上輩子是名數學系水碩的夏希羽來說，其中的大多數題目對他來說完全沒有難度。

至於那篇論文手稿的小改，夏希羽將在期末考試后花三到五天的時間親自完成。

因此，比起考試來說，他更在意的是過年回家的問題——雖然三大姑八大姨倒是沒有，但作為一名從老式弄堂里走出的大學生，他回家還會碰到各種各樣的鄰居，但是前來拜年的他們會對夏希羽造成巨大的困擾。

尤其是在兩種恐懼的民族精神補正暫未消除，無法確認是否能正常完成接待訪客的工作的情況下。

「爸，媽，你們放心。我在跟著學校里的老師做研究呢。對……如果沒有特殊情況的話，今年春節就不回來了。」

「嗯嗯，我在學校里吃的很好，沒事的。你們不用擔心我。咱們家離正在建設的寶鋼不遠，來回一趟要花很久的。我還要再回上海來，你們不覺得麻煩我還覺得麻煩呢。就這樣吧，我的錢不多，先掛了啊~」

夏希羽就這樣掛掉了電話，他們此時還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在考慮到過去因姓名遭到欺凌的遭遇后，已經改名——這也是他暫時不希望回去的原因。

掛掉了電話后，穿著七成新的棉衣的夏希羽緩緩回到自己的房間，隨後繼續之前的工作。

對於夏希羽而言，最快且最合法的收入只有一個——給報刊供稿。

在考慮了許久之後，他根據自己的兩份記憶中的內容，以及桌上的《從一到無窮大》，最後確定了兩份內容——三千字左右的科普小短文《數學史趣聞》，以及與物理有些關係的小論文《淺議李約瑟難題——偶然誕生的科學是「大過濾器」》。

「要不，在這兩篇文章的結尾再加幾篇參考文獻好了？」

夏希羽這樣想著，隨即根據自己的回憶以及圖書館中查到的資料補上參考文獻之後，就以最快速度完成了三份稿件（英語論文、科普短文、物理小論文）的投稿工作。

一月底，夏希羽有驚無險地考完了所有的科目。

在拿到了全部科目的成績並確認全都是90分（滿分100）以上之後，又開始投入到新的學術研究與創作中。

【當我身臨其境，我才明白一切都十分缺乏的年代絕不像文青們的描述那樣美好。生活的不便有時會帶來或大或小的災難。——夏希羽/劉初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