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天下第1庄

黃三彪眼睜睜看著那伙人殺人越貨后，揚長而去，氣得直冒眼淚。

一會兒，在四周查看的季無恙找過來，給黃三彪和公子九服下解藥，黃三彪剛一能動，便急著去追賊人，一提氣便吐了口血出來。

「先解毒！我去追！」

季無恙把九轉丹交給兩人，追上前去，不久便在路邊發現運糧的車馬，正上前查看，這時林中鑽出一個人，正是這群賊人的首領，他把剛剛弄髒的血衣換下，命大家分成兩隊，季無恙本想跟著馬車和糧食，卻陡然見那人從車上扯下一具血乎乎的屍體，心下一驚，便留下記號，跟著潛入林中。

不久后，公子九趕過來，順著記號追到平糧台，遇上一行人從平安廟出來，見他們鬼鬼祟祟不像好人，便跟了上去。

稍後不久，硬骨頭一行找到平安廟，見廟外糧食無缺，進廟查看。

「納命來！」黃三彪一進去便抬起來一聲吼。

原來剛剛殺人行兇的絡腮鬍竟躲在廟裡！

黃三彪怒氣填心，劈掛刀一揚，立時削去對方肩膀上一大塊肉。

「格老子的！還敢躲！」

黃三彪又一刀下去，絡腮鬍已無力躲閃，張大眼瞪著黃三彪。這時他旁邊的手下往他身上一歪，撲上去照著黃三彪的手臂就是一口，黃三彪飛起一腳，那人便像一攤爛泥般被甩了出去。

「住手！有本事你沖我來！趁人之危算什麼好漢！」絡腮鬍喝道。

黃三彪這才發現，他們都沒有內力，但想到剛剛他殘殺姜子僖的那一幕，便也管不了這麼多，一口痰吐在絡腮鬍臉上：「呸！你這種卑鄙小人，也配和我講道義！老子現在就送你去見老二和老五，讓他們和你講講什麼是道義！」

「黃三哥，且慢！」

黃三彪掃眼一看，竟是青陽。

「你個狗日的，還想對青陽幫主下毒手！」

黃三彪給青陽服下解藥，衛峰聽到青陽的名字，心裡一愣，暗中將他一番打量，心想難道這人就是那位南丐幫主？

「黃三哥，能否容我半刻，我有些話想要問他！」

青陽到絡腮鬍身邊座下，拱手說道：「素聞丐幫副幫主衛峰六合拳打遍關東無敵手，在下南丐青陽，一直盼為一見！」

衛峰點點頭，正色道：「客氣話不用多說，這批災糧，我丐幫要定了！」

「呸！你這殺人越貨的賊子，也配當丐幫的副幫主！」黃三彪又一口痰吐過去，沖青陽說道：「青陽幫主，你讓開些，現在我就替夏幫主清理門戶！」

「三哥且慢，事情問清楚了再動手不遲！」青陽勸道。

「還有什麼好問的，殺人越貨，都是我親眼所見！」黃三彪嚷道。

「殺人？」

青陽本以為他氣蒙了頭，隨口一說，待黃三彪將自己剛剛所見細說來，他才明白事態比自己想的要嚴重的多。但又覺得殺人一事，疑點重重，正要細問，衛峰便已按捺不住，出口罵道：「久聞硬骨頭一身硬氣，本以為是在賊人慫恿下誤劫了這批災糧，現在看來，根本就是一群無恥之徒！」

「老子割了你舌頭！」黃三彪的手下衝上來，剛一動手，卻被青陽一招小纏絲擒拿手壓製得動彈不得。

「你幹什麼！」黃三彪一臉不解，沖青陽吼道。

「三哥，人命關天，你若縱容手下亂來，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黃三彪聞言揮揮手，讓手下人都去外面守著。

「我和衛副幫主同時中毒，

同時醒來，你說老二被害之時在半個時辰之前，我可以肯定，那時我和衛副幫主都在這裡，殺害老二的元兇定然另有其人！」青陽解釋道。

「不可能！老二被害時，我兩個眼睛一刻都沒眨，就是他乾的！」

雙方各執一辭，說來說去，事情都對不上。不過黃三彪和衛峰不對付，但對青陽的話，也都有幾分信服。

「此事因災糧而起，不如我們先說糧食的事，老二的事情，晚點再說？」青陽提議道。

「沒門！」黃三彪扯著嗓子回道。

青陽幾番相勸，黃三彪才將老二的真實身份道明。

「這麼說，這批貨的買主是仁和山莊？」青陽和衛峰齊聲問道。

黃三彪嘆了口氣道：「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瞞的了！從慕義莊出來，我就知道這貨不簡單，果然還是出了事！」

「既然這貨是仁和山莊經手的，出事的又是二公子，不如我們一起走一趟仁和山莊，一切交由姜莊主做主！」衛峰提議道。

衛峰願走這一趟，又有青陽做保，黃三彪也不再有異議，三人共同抽調人手，在原地看守糧食，打算天一亮就動身。

次日一早，公子九趕了過來。從他口中，大家證實將他們拖到平安廟的另有其人，但可惜的是，對方早有準備，他們逃到湖邊，便渡船而去，公子九從他們的談話中也沒聽出他們的身份。

青陽邀公子九一道走一趟仁和山莊，公子九欣然點頭。

一路上，大家各懷心思，也不說話，公子九幾次想要調和氣氛，也沒人理睬。

「我說你們能不能不要這樣！所謂死要見屍，姜子僖就算被殺，屍體也不該不翼而飛，這事明擺著有蹊蹺，大家一道同行是緣分，犯得著這樣苦大仇深嗎？」

公子九這話一說，黃三彪和衛峰便又掀起了火藥味，只差動手。

未時，一行人抵達到仁和山莊，公子九走在前面，望著山門上仁和山莊幾個大字，感嘆道：「骨氣洞達，筆走龍蛇，不愧是姜莊主的手筆！」

「這是姜莊主所書？」青陽問道。

「不止！這字是他用劍氣所書！」公子九搖頭道。

幾人細一打量，這幾個字一筆天成，確實不是工匠一筆筆鑿出來的，但這石碑堅硬無比，要在這上面用劍氣刻字，無論劍術還是書法，都得是一等一的好本事！

「聽說仁和山莊有三個第一，第一個自然是姜莊主的賢德之名，難道第二個是姜莊主的書法？」衛峰問道。

公子九笑著搖搖頭：「衛副幫主此言差矣，身為男人可不知天下第一庄，但不可不知姜子嫣之絕世美貌，這第二個第一就是姜小姐這中原第一美人了！」

「那最後一個是什麼？」黃三彪問道。

「哈哈……這最後一個嘛，倒不是什麼美名了，聽說姜夫人容貌醜陋，號稱中原第一醜婦，但是奇就奇在這個第一醜婦卻生下了第一美人！」

眾人聞言，覺得此乃長舌婦之言，都搖搖頭不接話。

「婦人之容，和花草樹木一般，美醜有何不可言？難道在你們心裡，當真已無美醜之別？」公子九笑道。

「衛某聽聞姜夫人與姜莊主一樣，是大善人，時常周濟四方，如此在背後說人閑話，實在不是君子所為！」衛峰說道。

「衛副幫主所說，不就正好應驗了容貌之美醜，無傷大雅，否則姜莊主也不會一直珍愛夫人，這麼多年都沒納小妾！」

衛峰見他越說越遠，便也懶得與他議論。

眾人穿過石碑，向守衛道明來意后，被領到一處叫落霞軒的地方，在內等待。

一會兒，少莊主姜子啟過來招呼，他身形高大，形容峻朗，舉手投足，都透著大家風範，與文質彬彬的姜子僖，截然不同。

大家表明來意，姜子啟一聽事涉兩國災糧和丐幫，便派人去請姜雲天回來，讓大家在此稍做等待。

「我出去逛逛，看能不能碰到那中原第一美人！」公子九起身離開。

黃三彪座了一會，越看衛峰越覺得不順眼，便也說要出去透透氣。

「青陽幫主，一會向姜莊主陳情，衛某有個不請之情！」兩人枯座一會兒后，衛峰拱手說道。

「衛副幫主放心，在下一定會向姜莊主力證你的清白！」青陽回道。

「青陽幫主誤會了，衛某想了一路，現在也相信黃三彪並非無中生有之人，但出事的是仁和山莊二公子，為了不耽誤救災，衛某想懇請青陽幫主，論完災糧的處置后，再說二公子的事。衛某可以應承，二公子的事不了結，衛某便留在這裡聽憑處置！」

見衛峰危難之時，先想到的不是自己，青陽心感佩服，點頭應下此事。

衛峰卻立即上前對他行了一個大禮。

「萬萬不可！」青陽倉皇還禮。

「衛某之所以行此大禮，一來是代魯國的災民相謝，二來是向青陽幫主告罪。這些年，南楚丐幫之名遠播中原，但衛某卻一直覺得楚乃蠻族，不可與我北丐相提並論！甚至昨日你仗義直言，我也懷疑你是惺惺作態，今日方知是衛某心胸狹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過，衛某還有一問，聽青陽兄說，這批災糧是楚國官員私下倒賣的，但眼下魯國旱災迫在眉睫……」

衛峰提了個頭，青陽便已明白他的意思，告訴他自己在慕義莊向公子九借糧的始末，並答應他，無論如何，一切以救災為先。

「青陽幫主心有大義，我代夏幫主在此謝過！」衛峰再次相謝。

北丐幫主夏長贏，在青陽心裡，就是聖人一般的存在，當年他大哥也是效仿夏幫主，才在楚國創下丐幫。後來他大哥意外身亡，他臨危之難，接手丐幫，一刻不敢懈怠，為的就是不辜負當年他大哥許下的信義二字。

兩人雖分屬南北丐幫，但秉行無差，一番相談，雖聊聊數語，也覺意氣相投，頗為投契。衛峰見災糧有了著落，心下安定，向青陽打聽起南楚甄選武林盟主之事，並預祝他旗開得勝，當選盟主。

青陽卻笑著搖了搖頭：「楚國不比中原，侍強為尊，在下能保住這個位子，全是仰仗大哥當年的遺風，若要論武功，在下可排不上號！」

衛峰聞言，也嘆了口氣：「中原武林又何嘗不是如此，近年來長蛇幫橫行無忌，壞事做盡，中原八大派也都睜隻眼閉隻眼，南楚武林至少不像中原武林一樣，還是一盤散沙……」

「兩位英雄俠義心腸，當真是武林之福！」

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走進來，他雖笑意盈盈，但眉宇間卻透著一種不怒自威的威嚴，讓人一看便知，他就是天下第一庄的莊主姜雲天。

兩人起身見禮，道明來意。

衛峰說今年魯國飢荒，這批糧食是魯君買來賑災用的，卻沒想到半道被賊人截了去。他收到消息，追蹤過去，確認袋子是魯國特有的苧麻袋，正在動手搶糧之時，被人迷暈了過去。

青陽也上前陳述，說自己一路跟著這批糧食，可以確認，這批糧食原本是楚國用來賑災的災糧，卻被貪官私下賣了出去。

姜雲天聞言點點頭：「兩位放心，事關兩國災情，老夫一定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覆，你們請稍等片刻，待老夫查問一二！」

一會兒，周管家前來回報，說已查實這批糧食是從楚國一個叫二虎的人手上買的，手續齊全，並無可疑，而且最近確實有一批貨是要發往魯國的，數量和時間和現在黃三彪押運的這批都對的上。

姜雲天聞言向兩人拱手道歉：「這單生意是老夫小兒頭回跑單，他沒見過什麼世面，想必是被那楚國的貪官騙了，待他回來，老夫一定好好教訓他！」

「其實……」

兩人正要解釋，外邊傳來一陣打鬥聲，出去一看，只見黃三彪正和莊裡一個護院動手。

「黃三哥住手！」

黃三彪一看姜雲天來了，便上前分辨：「你這手下殺了我五弟！今日我定要取他性命！」

「家父在此，你可不要含血噴人，我莊裡護院怎會無故殺了你五弟？」姜子啟上前說道。

姜雲天嘆了口氣，擺擺手：「好了好了，你們年輕人火氣不小，讓人拿兩壺好茶來，進屋再說！」

一行人回到落霞軒，黃三彪氣急敗壞向眾人說明情由，說他們那日在食不歸後院搭建貨倉時，他親眼見到這個「一顆痣」和老五密謀，被他撞見便掉頭就跑，他追上去扯下他蒙面烏布，看清了他的長相，並折斷了他手指指骨，緊接著老五便遇了害。

那人立即分辨：「此人一派胡言！稟莊主，少莊主，小的剛剛在這巡邏，看此人鬼鬼祟祟，正待上前盤問，結果他二話不說把小的手指折斷，還造謠說以前見過我，分明是他剛剛見我臉上有顆痣，才假意捏造……」

「老子打到你服！」黃三彪一記烏龍盤打，那人也不還手，疼的嗷嗷叫喚。

「黃三哥，老五不是中了烏頭毒而死的嗎？那日在食不歸，怎麼沒聽你說起一顆痣的事？」青陽疑心問道。

情急之下，黃三彪也解釋不清，只將這一路發生的事，事無具細，一骨腦說來，聽得眾人稀里糊塗，滿頭霧水。

姜雲天耐著性子聽了半天，不停打哈欠，便讓周管家去查清此事，自己打算去休息。

「姜莊主，這就要走了！」公子九抱了一捧桃子，探出個頭來。

「姜莊主，你這桃園真是漂亮，我順手摘了幾個桃，你不會介意吧？」公子九走進來，扔給姜雲天一個桃。

「休要放肆！這裡可是仁和山莊！」姜子啟縱身一躍，接過公子九扔出的桃子。

「少莊主，你老子都沒發話，你急什麼？」

公子九又給姜雲天扔過去一個，說這桃子是特地拿來孝敬他的。

姜子啟忍無可忍，一掌朝公子九打過去，公子九三盤落地，悄然避開。

姜子啟緊接著施展行雲十八式，公子九招招與其同招，卻又次次技高一籌，打得姜子啟毫無還手餘地。姜雲天一看便知公子九師出雲門一脈，厲聲喝止姜子啟，並向公子九拱手問道：「啟兒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少俠，不知少俠師承何人？」

公子九沖他一眨眼，笑著回道：「姜莊主，師承我就不說了，說起來少莊主雖然長我幾歲，但從輩份上倒應叫我一聲師叔。」

「哈哈……啟兒倒是白撿了一個師叔，只是這樣一來，大家都以為你和老夫一樣，是個糟老頭子！」姜雲天大笑道。

「哼……老狐狸！」公子九在心中暗罵道。

「臭不要臉的！」姜子啟也窩了一肚子火暗罵公子九。

緊接著，公子九又上前說道：「小師侄，別說我不教你，武功不行，就要懂得示弱！你該好生學學你爹，你爹一身絕技，都藏在你家門口的石碑上！方才是我造次，摘了你家的桃子，但你爹絲毫沒有責備之意，這等胸懷和氣度，你若是學到一兩成，就很了不起了！」

姜雲天一聽這話，便笑得合不攏嘴。身為天下第一庄莊主，平日他沒少聽讚譽之言，但真正能留心到門口提字的，卻只有公子九一人！而且他既表明出自雲門一脈，大家關起門來，也算是一家人。

「姜莊主，那桃子吃了寡的慌，什麼時候有飯吃？你們事情都說完沒有？」公子九問道。

黃三彪又憤然說起一顆痣的事，公子九皺了皺眉，接過話來：「還是我來說吧！事情是這樣的，我們一路從慕義莊出發，經蔡陳兩國到仁和山莊，但這一路發生了幾件奇怪的事情：

一、在蔡國食不歸，硬骨頭老五中毒身亡；

二、第二天食不歸的魚被毒死了；

三、在竹林外我們幾方人交手時都被下了毒；

四、下毒之人並沒有劫走糧食，而是把丐幫的人和糧食一起轉移到了五里之外的平安廟；

五、據黃三彪親眼所見，衛副幫主動手殺了老二，也就是貴庄二公子姜子僖……」

「什麼？你剛才說什麼？」姜莊主震怒道。

「二弟被何人所殺？」姜子啟也驚叫道。

公子九搖搖頭：「你們不要急，我說的是據黃三彪親眼所見，北丐衛峰殺了老二，但是我沒說他是殺死了還是沒殺死……」

「公子九，事關僖兒性命，你說清楚些！老夫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

公子九正色回道：「姜莊主，正是因為事關小師侄性命，我才不敢信口胡說。據我們後來查證，黃三彪看到衛副幫主動手時，衛副幫主和青陽幫主一起身在平安廟中，不可能奔襲五里之外殺人。再說衛副幫主是沖著糧食來的，他沒必要對二公子動手，到手后，更不會跑來這裡。最重要的是，事後我們四下尋找，並未找到二公子的屍首，所以我敢說，黃三彪看到的那一幕是假相，二公子並沒有遇難。」

「這麼說，僖兒沒事？」姜雲天鬆了口氣，用餘光掃了一眼衛峰，衛峰頓覺不寒而慄。

「十成九點九沒事！」公子九拍著胸脯說道。

姜雲天把下人都派了出去，說找到姜子僖，才許回來。

一會兒，卻見周管家滿臉愁容上前稟報，說有兩位姜小姐的客人來訪。

「你老糊塗了！小姐的客人也來煩我！」姜雲天揮揮手。

「不……不是，他們……他們還帶了一副棺材，說是來送二少爺回庄！」周管家帶著哭腔回道。

「你！再！說！一！遍！」

得知外面棺材里果然裝的是姜子僖的屍首，姜雲天頹然地癱座在椅子上，嘴裡一遍遍練著：「僖兒……我的僖兒……」

形之悲切，在場之人，無不動容，只覺得這等待來人的時間，長得不能再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