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四)遍灑雞毛信
強中長嘆一聲:「馬英圖?包龍圖也不頂用。瞧著吧,國軍都是窩囊廢,指不上。」吳母聽見風,就愁雨:「這可麻煩了。日本子要是真打過來咋辦啊?」吳頂牛坐在門板上,拎著水壺,大咧咧地說:「媽,你放心,嘛世道都有辦法。滄州以前經歷的劫難多著呢。太平天國,捻軍,直奉大戰,不都扛過來了嗎?」吳母升起一線希望:「咋扛過來的?頂牛,有嘛辦法?」
吳頂牛信心十足地說:「打仗不過為了坐天下。韭菜割一茬再長一茬。比如
燕王,行吧,一次掃北,把滄州人都殺凈了,最後還得從別處再找人來。不出一百年,滄州又是人丁興旺!「吳母大失所望:「滾,你這個小禿蛋。我擔心滄州人丁興旺不興旺幹什麼。我擔心的是咱土老百姓的命。」吳頂牛滿不在乎:「土老百姓嘛命?土老百姓就是草,草民!你看那草了嗎?人踩,任人割,這是命,頂不可移的命。大難臨頭了,有錢的財主富戶,卷了金銀細軟一走了之,咱窮家火業的只能蹲在家裡憋屈著。」
吳母擰著吳頂牛的耳朵:「讓你不說人話。禿小子,你就不會順情說好話?」
吳頂牛齜牙咧嘴:「媽,順情說好話,那就是騙人。」吳母數落著:「你敢犟嘴!你再犟嘴!你看小蔫,小蔫就不像你。你就知道每天趕集上店,猜黃豆,變戲法,騙錢騙人。」吳頂牛爭辯著:「那不是騙人,那是手法,是絕活。」吳母說:「不是我說你,看看人家遲小蔫。犯偽的不做,違法的不吃。抹開眼皮就下地幹活。那才是好孩子。」
吳頂牛憤憤然了:「他才沒下地幹活,他回來偷吃!」吳母火了:「胡扯!遲小蔫是老實孩子,人家一門心思都在幹活上。哪像你,搗鼓水壺茶葉蛋。」吳頂牛氣急敗壞地闖進遲小蔫籬笆院門,砰地打開屋門,揭穿真相一般大笑:「瞧瞧抹開眼皮就下地幹活的老實孩子在幹嘛?他在偷吃!」吳父吳母驚呆了。吳頂牛得意地回頭看看屋裡,這一看不要緊,一看,他也驚呆了。
屋裡,遲小蔫正在忘情抱著一個姑娘親嘴。吳頂牛大笑起來:「這種偷吃啊。遲小蔫,讓俺看看你偷吃的是誰?」遲小蔫這才察覺到被發現了,忙掩飾。床上的姑娘,羞慚地蒙住頭。吳頂牛進了屋,奮力去扯蒙在姑娘頭上的衣服:「見見太陽,翻翻晾晾,見見太陽。」小蔫緊張地阻攔:「不能見太陽。」
吳頂牛揭開迷霧見太陽一樣大笑:「遲小蔫,讓俺看看你偷吃的是誰。」吳頂牛扯開姑娘蒙頭的衣服,一看,驚呆了。招弟紅著臉站起來,對吳父吳母說:「爸,媽。是俺。」
幾天後,吳頂牛和強中這倆小草籽兒,在滄州街頭的街筒子里轉悠。吳頂牛抬頭看看陰霾的天空,鬱悶地說:「這事鬧的,遲小蔫成了俺姐夫。」強中說:「想開點兒。反正日本大軍壓境,老百姓都忙著男婚女嫁。」
一個攤主沒心沒肺地唱著地方戲。吳頂牛問:「聽說40軍要從這過,嘛時候過?聽說40軍是嫡系部隊。你老知道嗎?」攤主不耐煩地說:「不知道,不知道。世道還不夠亂的?你還上這兒來添亂!」吳頂牛失望地蹲下,拔了根草放在牙齒間反覆地咀嚼。攤主好奇地問:「你說嫡系,嫡系是嘛玩意兒?」吳頂牛說:「自己養起來的就是嫡系。別人養的就是雜牌軍。」攤主自作聰明起來:「你這一說俺就明白啦。這隻母雞是俺的嫡系,這籃子雞蛋是俺的雜牌軍。」
風風火火闖來一個遍灑雞毛信的大漢。這大漢正是脫離二十九軍之後,自己拉隊伍的邢百里。邢百里掖給吳頂牛一封,而後慷慨激昂地說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誓死不當亡國奴。小夥子,想抗日嗎?明天到舊縣大集上去。7月15組織了抗日救國軍,前兩天在聖佛會的師,現在正招兵,想保家衛國,就去救國軍。」吳頂牛問:「是誰組織的,是嫡系嗎?」邢百里冷冷一笑:「救國軍不是國舅軍。四大奸臣倒是嫡系,你信得及他們嗎?高俅童貫能頂用,還找梁山好漢幹嘛?」吳頂牛點點頭:「說的在理兒。」回到家裡,吳頂牛才想:「邢百里?邢百里不就是在廊坊假傳命令的那個連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