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五 太陽與月亮

又是四月的時候，我和器升入了乘風高中，大介也如願獲得特待生的資格，升入了強豪明石超風學園。我和器也理所應當地加入了棒球部。

和我想的一樣，前川光年和中野平興兩位前輩也在，前川學長擔任著隊長，等到夏天過後，八成中野學長將會接任隊長。

他們兩個人見到我后自然很是歡迎。說實話，他們一個三年級，一個二年級，有他們在至少就不用擔心再冒出李原這樣的貨色作怪了。我不由得感嘆，能夠來到這裡真是太好了。不過比起我，他們看到器后的反應更是欣喜。這倒是，我本來就是月亮，在太陽的照射下能發出微弱的光芒就好，這三年就算都坐冷板凳，我也認了。

只是有一件事情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乘風高中棒球部的教練竟然是由一名女老師擔任的，名叫上別府北月，不管是前川隊長還是中野學長，似乎都很尊重她的樣子。

一開始我在懷疑是不是公立學校沒有錢請來像樣的教練，可是第一天訓練結束后我就知道自己想錯了。這位上別府教練留著一頭幹練的短髮，嗓門洪亮，很有氣質，守備練習時教練棒打得也很可以。如果不是胸部明顯的女性特徵，還真看不出來她是為女教練。

幾天後的迎新比賽中，我們一年級組成的隊伍向二三年級的學長們發起了挑戰。雖說棒球部成立沒有多少年，但二三年級的學長們也絕不是泛泛之輩，特別是前川隊長和中野學長，他們當真是球隊的中流砥柱，怪不得去年縣大賽能夠殺入前八。比賽一開始，他們就利用了我們磨合上的漏洞連連得分。但在器上了投手丘以後，學長們的攻勢就立刻停止了；進攻局的時候，我的腳程也對他們施加了不小的壓力。最終這場迎新比賽出人意料地以我們一年級隊伍的逆轉獲勝告終。

比賽結束后，學長們紛紛圍住了器。

「你好厲害啊！」

「不愧是西宮青少棒的王牌！」

「今年說不定可以打敗明石進軍甲子園呢！」

果然，他是太陽，不光是我的太陽，還是整個球隊的太陽，這樣的太陽只要一個就夠了。

我看著他和中野學長，不禁想起了一個困惑了我八個月的一個問題：報什麼恩？

那天他說來到乘風高中是為了報答兩個人的恩情，一個人是中野學長，另一個人是我。我只知道他和中野學長組過投捕，他說他深受學長的照顧，所以才想報恩的，真的僅僅是這樣嗎？還有他說還想對我報恩，我對他施加了什麼恩情嗎？該報恩的人是我才對，為什麼他會這麼說？

我陷入沉思時，一個人突然從身後拍了下我的肩膀，是前川學長。他說道：「南君，濱木舟中棒球部的事情我聽說了，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我真是對不起你……」

「不，沒什麼，這跟隊長你沒什麼太大關係，您不用感到自責，而且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那就好，我還以為你會怎麼樣呢……」前川隊長道，「既然我們又在一個隊了，就一起為進軍甲子園努力吧！」

甲子園嘛……畢竟家住的離那裡很近，也沒少去那裡看過比賽，但實在不敢幻想自己能有一天在那個舞台中央比賽。雖說器他很強，但畢竟他才一年級，而且棒球是九個人的運動，一個人的強大並不一定意味著球隊整體的強大。兵庫縣的激戰程度雖然不如東京都、大阪府這樣的激戰區，但畢竟是東道主，絕對不是什麼水區，而且還有明石超風這麼一個絕對王者存在，

實在想不出來我們能有什麼法子到達那個舞台的中央。至少第一年，怎麼想都不太可能吧。

可事實證明，我的顧慮完全是多餘的。那場迎新比賽奠定了器在球隊中的王牌地位，而他很快地磨合進隊伍里，並帶動了球隊整體實力的提升，就像魔法一樣。

夏季大賽開始了，我們一路順利地晉級著，順利得讓自己不知所措，甚至到了懷疑人生的地步。

至於我，也算很好地表現自己了，憑藉自己跑得快的優勢，我在夏季大賽之前進入了大名單中，拿到了號碼。正式比賽中，雖然替補的時間更多些，但也會經常作為代打或者代跑上場，並且也能有所建樹。不過我畢竟不是器那樣的天才，一年級就拿到個位數的號碼是不可能的。

「果然，11的號碼才和我更般配么……」我感嘆道。

就這樣，我們一路殺進了半決賽，刷新了球隊的最佳成績。而半決賽的對手正是大介所在的明石超風。但之前跟大介用LINE聊天時了解到，他並沒有拿到號碼，只能在看台上助威。畢竟不是一個級別的球隊，高手雲集的強豪隊里哪有那麼容易一年級就拿到號碼？

看樣子到頭了吧？在這麼一所高不成低不就的球隊里，第一年就拿到縣前四的成績已經很不錯了。可是……

【9局上半，比分0比0，王者明石超風意外陷入苦戰！先頭打者北大路依靠四壞球上壘后，上別府教練換代跑南上場，接下來的7棒代打下原被三振，8棒捕手中野犧牲觸擊成功，2人出局二壘有人！】

【接下來迎來的打者是9棒投手東郭，目前的成績是2安打1中外野高飛球，他到底會不會打破比賽的平衡？第1球……偏外角的壞球……第2球……目送，1好球1壞球……第3球……界外，2好球1壞球，被追逼了……第4球……打出去了！球滾到了二三壘之間，三壘手撿到球，但已經來不及觸殺了！傳一壘！裁判的判定是……SAFE！SAFE！將將SAFE！然後，南正向本壘跑去！一壘手傳球，南滑壘！裁判的判定是……SAFE！9局上半，平衡終於被打破了！領先的是首次殺入四強的乘風高中，王者明石超風1分落後！】

【9局下半，2人出局，一三壘有人，這是明石超風最後的逆轉機會，結果會是怎樣？打者是2棒六十谷……初球揮棒，球被東郭的身體擋住！一壘手腳踩壘包接到了球，OUT！比賽結束！1比0！一年級的投手東郭完封完投，乘風高中首次進軍決賽！王者明石超風飲恨半決賽！】

這是漫畫家筆下的劇情嗎？不，恐怕漫畫家都不敢這麼編！對手可是連年稱霸兵庫縣、去年夏天稱霸全國的明石超風學園，正常的劇本不應該是一年級惜敗，二年級時繼續努力嗎？而且這麼強的對手還被一年級的中國籍投手完投完封！恐怕這樣的比賽結果足以轟動全日本了吧？恐怕就連中國的棒球界也會炸鍋吧！

「雙方行禮！」

「多謝指教！」

看著明石超風的球員一邊哭泣一邊行禮，我依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情是真的。

比賽結束后，我看到大介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對著器說了些什麼，恐怕八成是下次一定會復仇之類的話。大介看到了我以後，也是瞪了一眼就迅速走開了。

如果輸的是我們，恐怕也會有人哭，但絕對不會像他們這樣悔恨。這就是心理落差嗎？

第二天的決賽，器被雪藏，但半決賽將王者斬落馬下的我們已經不可阻擋。

【比賽結束！5比2！乘風高中戰勝關西二高，首次進軍甲子園！】

他真的做到了。曾幾何時，他對我說想在棒球之國打棒球，特別是想在甲子園球場比賽，如今他用最快的速度實現了！

到了全國，就會跟更多強敵較量。那個夏天，我們最終止步全國八強。通過延長賽淘汰我們的是來自東東京的明治實業，以銅牆鐵壁的守備著稱的全國級強豪，以前也拿過幾次全國冠軍。但即使是他們，也在決賽中輸給了來自大阪的強豪立成社，果然還是山外有山么。雖然有點可惜，但對於三年級的學長們來說已經沒有遺憾了。

「真是遺憾呢，如果翻過明治實業這座牆，最後和立成社對決的說不定就是我們，那樣還不知道最後的冠軍是誰呢……」器對我說道。

「你是在怪我嗎？」我低聲道，「11局下半1人出局滿壘的情況下，我打出了雙殺打，才葬送了全隊的努力……」

「怎麼會呢！不會有人責怪你的！你那球打得很好，打出去的瞬間，我甚至覺得是記再見長打，卻沒想到那個三壘手一個飛身接到了，真不愧是銅牆鐵壁，竟能做出如此美技……」東郭嘆道，「不，敗投終究還是我，要不是因為我被打出那致勝的2分的話……如果我要是更強大點的話……」

「你可真是太貪心了！一開始你只是說想在甲子園比賽的，這麼快就想要稱霸全國？」我驚訝道，「我們可才一年級啊，而且甲子園又不只有夏天有，春天也有的！用不著那麼著急……」

「我啊……」器突然打斷道，「恐怕沒有那麼多時間了……」

我登時一怔，感覺他這話中有話，卻又不敢往深了想。但沉默了一會兒后，我還是忍不住地道：「那個……什麼沒那麼多時間了？」

他思索了片刻，然後嘴角上揚，說道：「我們雖然是一年級，但卻跟中野學長他們同齡，也就是說等我們三年級的時候，我們早就過了18歲生日了，那個時候我們就不能參加正式比賽了……」

我愣了一會兒，然後笑道：「好像確實有這麼一個規定……在日本讀了這麼多年書，我都快忘了自己還有那半年的空白期！」

不管怎麼樣，由於這個夏天的活躍表現，這支隊伍將今後的目標調整為稱霸全國了。

***

由於取得了全國前八的成績，前川學長他們自願留部到10月份國民體育大會結束，他們在隊里幫忙磨合新隊伍，中野學長也接任了隊長一職。由於不用參加秋季縣大賽的地區預選，這段時間便接受了不少別的學校的練習比賽申請。一開始，教練把我安排在了中心棒次，可是幾場練習比賽下來，我卻一次安打都沒打出來，之後的比賽中我的棒次也被往後放了。

看樣子，那個雙殺打給我留下了陰影，也許我是患上yips了吧……

9月，兵庫縣秋季大賽如期舉行。由於是夏季縣大賽冠軍的緣故，我們直接進入了正賽。根據抽籤結果，我們與明石超風落入了同一區，而且在第三輪就會對上，很多人都因此責怪中野隊長手氣太差。

首輪我們輪空，第二輪也順利通過，就這樣在第三輪，我們果真和明石超風再次對上了。這次，二階堂通過努力，成為了隊里的正捕手，想必是為了復仇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

這場比賽，教練安排后藤學長作為首發投手，看來也是想要減輕器的負擔。后藤學長也發揮得很好，把對方的第一輪打線壓制下去了。可是在第5局的時候……

【本壘打！明石超風的5棒二階堂沒有放過後藤的直球！明石超風終於打破僵局，1比0！】

大介果然很努力，-在他的一發本壘打下，局勢似乎開始倒向了明石超風一邊，他們又通過安打和四壞球，給我們製造了滿壘危機。

就在這時，器被換上了場，全隊上下似乎都在像看救星一樣看著他。結果……

【明石超風的八代不假思索地強迫取分！投手飛身接球！球彈在了手套上，被捕手接住！三壘跑者OUT！捕手傳一壘……也是OUT！雙殺！依靠投手東郭的漂亮守備，乘風高中只丟1分就挺過了這次危機！】

不過雖然只有1分，但真的不是很好追。然而緊接著的5局下半，我便知道自己多想了。

【本壘打！陽春本壘打！乘風高中竟然這麼快就打出了平分本壘打！北大路的全力一擊為乘風學園扳平了比分！1比1！】

1比1的比分就這麼一直保持下去，9局結束后沒有分出勝負。然而在延長賽的10局下半，我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進去了！再見2分本壘打！投手東郭親手為這場比賽畫上了句號！3比1！誰也沒有想到，今年最大的黑馬乘風高中竟然夏秋連續兩次將王者明石超風斬落馬下！】

果然還是他厲害，他才是被棒球之神眷顧的人，我只能眼看著自己和他的差距越來越大。這場比賽，我都沒有進入首發，只是在最後關頭作為代打上場，還是依靠著不死三振上的壘，然後被他的本壘打送回本壘，連跑壘的力氣都省下了……

有時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連這雙飛毛腿都沒有了，該會變得多麼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