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燒槜李夫差巧退兵

公元前496年，夫差成為吳國第25代國王。

按理，夫差應該等回到了吳國的都城——闔閭大城裡，搞一個隆重的登基儀式，他沒有，他在大帳內進行簡單的儀式匆匆登位了。原因很簡單，他想，王族裡爭權奪利太複雜，王叔夫概就趁父王在楚國打仗時，搶過王位，后被父王回吳國奪回王位，王叔夫概只得逃到楚國去。現在自己在外征戰，若兩個兄長或其他王族人員知道父王駕崩，趁機奪權大有可能，到時再用兵去鎮壓，事情就複雜了。所以，他必須趁熱打鐵馬上舉行一個登基儀式，讓全軍將士知道他——夫差，已是吳國的大王。

夫差是個性格很張場的人，那天，他身穿父王的王袍，坐著駟車在營內巡視，因為陘這個地方不大，東西兩個小山頭中間，山不高卻樹木茂密。大營是駐紮在東西兩個小山頭中間，耍塞處用攻城的戰車斜面在內立面向外，圍成一個「城牆。」旁邊的山頭雖然有吳兵在放哨，但越國的密探化裝成樵夫一直躲在樹上窺視著吳軍營中的動靜，夫差的舉動被密探發現了，他馬上回越營向勾踐報告。

槜李城，勾踐的行宮。

勾踐端坐堂上，文種丶范蠡等大臣站在兩旁。

密探跪在地上向勾踐稟報：「大王，卑職見夫差坐駟車，穿王袍，一位偏將向他行君臣大禮，闔閭一定死了，否則一個太子怎敢坐駟車丶穿王袍丶受君臣大禮？」

勾踐沉吟片刻，對文種丶范蠡道：「吾即往吳陣親察，向闔閭叫陣，看吳軍反應。若闔閭不能出戰，說明他因傷而死，我即發動全面進攻，一舉滅了吳軍。」

勾踐好不開心，他是個很有抱負的人，春秋諸侯，誰不想稱霜？可是力量都在仲伯之間，要想吃掉誰，都很難，只能一步一步擴大地盤，壯大力量，圖謀霸業。他馬上帶人來到陘地，只見吳軍各個營寨首尾左右相互呼應，攻守兼備，殺機暗蓄，兇險待勢，戰車做成的營寨「城門」緊閉，「城牆」上哨兵十分警惕，「城牆」腳前尖木樁林立，排除這些尖木樁就非易事，攻營更耍費番周折了，勾踐不得不偑服孫武的布陣之妙。

任憑越軍如何鳴鼓叫陣，吳營免戰牌高掛，始終無人應戰。

在陘地大帳，闔閭駕崩，回大城勢在必行，夫差丶伍子胥丶孫武丶伯嚭等在啇議撒退之事，一聽講營外勾踐叫陣，大家馬上明白，勾踐已知闔閭駕崩的事，今日叫陣只是試探，過後必有大兵前來攻城。在這種情況下，撒退，勢必被越軍追著打；不撒，闔閭駕崩，已嚴重影響將士鬥志。大家心事重重，一時拿不出良策應對局面。

在孫武看來，夫差馬上登位是不恰當的，可這話不能說，他明白夫差急於登位的心思，自己身為一個將軍，勸阻夫差不要急於想著王位是很犯夫差忌的。這個夫差心高氣傲，好大喜功，做事又十分張揚，王位，他早已夢寐以求，所以毎當戰事，他總沖在前面，赴湯蹈火，戰功卓越，自己一個外人（儘管孫武受到重用，他始終不忘自己是外人），去勸阻夫差登位，簡直是討棺材躺。這個在齊國官僚階層長大的孫武，深知權位之爭的複雜與兇險，講利不講義丶講詐不講信。他儘管出於眼下戰局的考慮心裡不贊成夫差馬上登位，但表面上是積極支持夫差登位的。

伍子胥也反對夫差在這個戰局不利的關節眼上登位，他本身對夫差沒什麼好感，夫差這個花花公子，也是吳都大城有名的美男子，詩朋酒友，

倚玉偎香，揮金如土，豪放不羈，令青樓名伎丶公子哥兒無不追求仰慕。坊間，關於夫差的風流韻事天天都有，尤其是那些歌伶名伎，都會說夫差某日某夜在她那兒暢飲縱情，如何如何，其實壓根兒就是以訛傳訛，子虛烏有。

夫差風流倜儻，洒脫不拘，對他這個相公嘻皮笑臉，動不動就「楚叟」放在嘴邊，有時對他也會目使頤令甚為不恭。在他眼中，另兩個王子都比夫差好，大王子雖然文儒，但能集思廣益，對他也十分尊重；二王子力大過人，武功跟他學的，對他更是言聽計從，極為恭敬。令他遺憾的是闔閭偏偏看中夫差，他對夫差縱有再多看法，也只能服從。

在這些大臣中，伯嚭倒是最擁護夫差登位的，他也是姬姓，也是從楚國逃到吳國的，投靠的是伍子胥，宰輔職，不過他跟夫差關係極好，何也？除了與夫差同為姬姓外，出身貴族家庭的他也愛吃喝玩樂。他跟夫差趣味相投，自然混到一塊，大宰位為百官之長，油水不錯，把夫差的一切花銷都包了，也深得夫差信賴。他自然明白夫差急於登位的心思，不僅口頭上支持，行動上也是里裡外外，張羅得最為積極。他也能打仗的將才，雖談不上足智多謀，但小聰明是絕頂的。他對眼下形勢也十分清楚，大敵當前，吳軍進退兩難，孫武丶伍子胥等人僅作姿態不拿主意，在看夫差如何決策。他小眼烏珠骨碌碌一轉，知道他們都是不贊成夫差急於登位，不過兩人的出發點不同：孫武在軍事上考慮是有一定道理，當前先耍解決的吳越暫時罷兵停戰，把闔閭運回大城發喪落葬；而伍子胥就心懷鬼胎了，伍子胥手中有牌，只是闔閭一紙遺詔定下夫差，伍子胥只好依詔行事，不然一切話都很難說。

伯嚭決定力挺夫差，他故作姿態，向夫差跪地磕頭行君臣大禮后說：「大王，天繪神功巧斧，已將棺槨做好，並雕塑了一尊先王身象，吾願死守陘城，請大王速速護先王棺槨回大城安頓後事。」

孫武馬上接嘴：「這是一策，天繪的木匠活丶雕塑術真好，吾亦看過，先王棺槨是該快快回大城安頓。吾亦願與太宰一起守陘城，以保吳軍順利返城。」

夫差站起，在大帳中來回踱了兩步，一個停步說：「全軍降半旗致哀，城頭高舉免戰牌，立即撒軍，動作要快！」他又對孫武丶伍子胥看看，最後目光落在伯嚭臉上「嚭，願不願隨夫差賭一命？」

怕嚭馬上又耍跪下，被夫差擋住。

怕嚭一個立正：「伯嚭願為大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夫差拍了拍伯嚭肩膀：「好，快去挑300名練士，冒刃（善格殺者）丶冠兵（善奔跑者）各150名。大軍必須馬上撒退，小小陘地也擋不住越兵的全力進攻，不能讓越兵咬住吳軍的尾巴追擊，否則太過危險！這裡只守不攻，用弓箭手能擋多時便擋多時。吾欲出奇兵打勾踐個措手不及，讓他不敢貿然追擊。」他又對伍子胥道：「相公帶大營馬上護先王棺槨返回，到大城后，本王不到不準進城。」

孫武已明白夫差用意：「卑職隨大王同去。」

夫差馬上說：「不，將軍隨大營同行，到大城后，本王不到不準進城，違令者將軍可先斬後奏！」

夫差對孫武的這一道命令，無形中將孫武抬到比伍子胥稍高的位罝，史書上孫武與夫差之間合作的記載不多，但各種「研究之說」卻不少，筆者取其用，豐富一下孫武在吳國的傳奇故事。

當夜色籠罩陘地，吳軍隊伍迅速撒離。

大軍撒離之後，山頭上吳軍哨兵也撒了，留在陘地附近監視吳軍的越軍密探，看到如此多的大隊人馬護著闔閭的靈車返回闔閭大城，馬上派出兩人回槜李向勾踐報告去了，其餘人很快集中一起準備先進入一無人留守的吳軍小營寨。

在黑暗之中，夫差的敢死隊死死盯著這支越兵的小股密探部隊，他們早已在夫差的掌握之中，他們剛進入這空寨時，被夫差的敢死隊全部圍住，關門打狗，一陣激烈而迅速的格殺，越密探部隊全被活捉和殺死。不一會兒，在通往槜李的路上，夫差的敢死隊身穿越密探部隊的戰衣蒙關騙卡，殺死關卡哨兵，迅速換上吳兵，主力直往槜李而去。

夫差的判斷不錯，勾踐在陘地挑戰後，回到槜李一番準備，子夜時分即率大軍傾城而出直撲陘地。躲在黑暗之中的夫差見勾踐率大軍出城，小股人員趁城門還未關上，就矇騙進城了，待勾踐大軍走遠，他們即殺了衛兵打開城門，引夫差的敢死隊進入后又關上並把守住城門。吳軍在闔閭攻打槜李時就探明越軍在城中的糧食丶軍需等物質儲備位罝，此時夫差按圖索驥很快找到其倉庫，放火就燒。熊熊大火很快驚動守城的兵丁，他們趕緊前來救火，稀里糊塗被身穿越軍戰衣夫差的敢死隊員一一殺死，等守兵中有人明白吳軍偷襲，已經晚了。這次伯嚭挑選的全是將一級的軍官當敢死隊員，用的又是軍中為數不多的最好的精金之劍，他們不僅兵器好，武功個個高強，驍勇善戰，很快把所有的倉庫燒著，守兵也被殺得差不多了。

槜李與陘地路不遠，勾踐很快到了陘地，這時，他有點納悶了，怎麼不見自己的密探部隊接應呢？天還沒有放亮，他也沒敢馬上進攻，派人先在周圍找自己的密探部隊，半晌過後，探兵從吳軍的空營寨處帶回了幾把密探部隊使用的兵器和幾具屍體。幾位將軍一看正是自己的越兵，勾踐大怒即命進攻，越兵稍遭抵抗就攻破陘地吳營，吳軍主力已經撒了，他揮兵馬上追去，在離闔閭大城還有10里地處，他遇上了吳軍主力擺下的戰陣，火光中，孫武丶伍子胥等大將均在，唯獨不見夫差，這時又聞金鼓乍響，吳軍陣中走出一輛駟車，上面分明坐著闔閭大王！他正振臂揮手給將士鼓勁呢。這一幕可把勾踐嚇得半死，就在此時，有兵來報，攜李城被夫差佔了，守軍正在與夫差的人廝殺，城中所有儲備全被大火燒著！

勾踐大叫一聲：「不好，中計了！」這槜李城內儲存著大量糧食丶軍備物資，如果這些物資落入吳軍之手或被毀，這仗越軍就無法打下去！他忙回兵救援，豈料，孫武親自率將衝鋒陷陣衝殺而來，越軍大亂，潰不成軍，又遭到從槜李殺來的夫差敢死隊，那些冒刃之士今曰在大王夫差親自帶領下，鬥志高昂，特別會殺，所向披靡，越兵像被刈草一樣倒下，除了勾踐在眾將保護下突圍逃走外，不少人當即投降了。

駟車上坐的闔閭又怎麼回事呢？《史記?吳太伯世家》：「太王欲立季歷以及昌，於是太伯一仲雍二人犇荊蠻，文身斷髮，示不可用。」這裡的「荊蠻」丶「文身斷髮」是指吳地人及風俗。吳地民間手工藝起步早，從春秋戰國時，最早從人工打造的石器製品，如玉杖頭丶石斧丶月牙狀石齒刀等開始，隨著工具的進步也帶來工藝的提高，石雕丶陶雕丶骨雕丶木雕丶人身彩繪十分流行，天繪是闔閭的侍衛，出於對闔閭的感情雕塑了闔閭人像，卻被孫武用上了，稍加彩繪，人像栩栩如生，把勾踐嚇得半死，越軍終於退兵。

火燒槜李，是以夫差智退越軍，也是夫差即位第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