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這……這怎麼可能，我媽跟我說我爸已經在海上遇難了。而且……」

「你是奇怪他如果還活著，為什麼都沒有回來看過你和你媽對嗎？」

高宇航正是這個意思。如果自己的親生父親還在世上，那怎麼會這麼多年都沒有回來看過他們。

輝哥見問不到有效的情況，便和高宇航在咖啡廳分別。但輝哥有些注意到高宇航的表情像似在演戲，雖然表面使勁微笑，但剛才那一絲笑容像是努力擠出來的一樣。

「老大，你看什麼呢？」小吳問。

「沒什麼，就是感覺他有些……」輝哥也沒辦法說出是什麼原因。

「老大，你該不會在懷疑他跟失蹤案有關係吧？」

「哦，那倒不是，就是覺得剛才他那笑容有點像哪部電影的主人公一樣。」

「哪部電影？」

小吳和輝哥邊走邊說。

「好像是一部關於抑鬱的電影，主角每天都在努力去對身邊的人展開笑容，可殊不知他那笑容是自己演出來的，內心還是痛苦的，表面看是笑著，內心卻像針扎一樣痛苦。」

「不會吧，我看他不太像抑鬱症的樣子啊。」

「你還是多經歷吧，總有一天你會發現每個人的表情到底是真是假。」

廣海的冬天似乎已經進入了前奏，這也毫無疑問是高宇航最厭煩的季節，冰冷的感覺攝入骨子裡，那種難熬的感受宛如受刑一樣。回到出租屋，他打開自己的卧室房門，將自己的鞋子脫下後放在門的後面，門輕微關上后就整個人躺在那張小床上，身子蜷縮著，眼神無神的看著窗外，心裡卻想著自己的親生父親如果還活著，為什麼不回來跟他和母親團聚？難道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但他還是無法相信自己的親生父親還活在這個世界上，都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會發生。印象里的父親好像很溫柔，對他疼愛有加，可都是很小的時候的記憶了，現在回想起來像碎片一樣混亂不清。

時間來到2021年除夕前，一個不好的消息徹底讓高宇航感到措手不及。老闆打算關閉奶茶店，想要去做貿易的業務，這對高宇航來說簡直是個爆炸性的消息，也同時意味他再過不久就要離開奶茶店重新找工作。

老闆那天晚上很委婉的告訴他說：「阿航啊，怎麼說才好呢！你也看到了，咱們店開在這裡生意實在太慘淡了，而且我的這個店鋪都開了兩年了，儘是虧錢，看來我不是特別合適做奶茶店的生意。」

高宇航也是這麼覺得。但他萬萬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剛入職都還沒一年就這麼失業了，對他來說打擊比較大，還有很多私人債務還沒解決，他必須趕緊找到下一份工作。

春節前找工作對他來說比較難，很多工作雖然春節招人，但都是餐飲業和娛樂業。一家遊樂場春節招兼職，工作也相對比較簡單，一天有100塊錢，工作時間起碼要7天，剛好是春節的假期。高宇航答應母親今年會回去過年，一想到身上就只有剛發下來的3500塊，交完這個月房租就沒多少了，他些許有點不甘心。

晚上，他在微信跟母親聊天，也打算跟她說說今年春節先不回去了，打算年後再去關朗看看她。

【你爸爸叫你回家一趟，好像有些事想要跟你聊聊。】

母親這條信息，實則讓他感到驚訝，繼父從未主動想找他說過話，有些覺得不可思議。

【他這是轉性了？還是有陰謀啊？他會無緣無故找我聊天！】

【你也別這麼說你爸，

雖然平時對你不怎麼樣，但起碼這些年對你是有養育之恩的。】

【我也沒說他什麼，就是好奇他找我聊什麼！】高宇航跟他繼父其實沒有任何話題，無非就是想要他趕緊結婚，好成家立業。

要不是母親的幾番執著，加上考慮到自己也好久沒在家過年了，實在有些不孝。他推掉了遊樂場的兼職，打算除夕的前一天回家。

他提前在高鐵上買了火車票，搶了好幾天終於搶到了一張動車票。房子下次交租日是在下個月，他必須在春節后找到新的工作，或多或少應該能堅持到下個月，只能先回家再想其他辦法，或者再去借一些補上，頂多找到了新工作發了工資再慢慢還掉。

網貸只剩兩個平台了，加起來不到5000塊，但也無疑讓他有些困難，畢竟5000塊錢也不是那麼好掙的。

除夕的前一天，高宇航再次回到了茂元，但這次他沒有選擇打車。看到火車站門口排著很多摩的司機，想著花點小錢坐個摩的回去，也好省下一些錢。回到家后，他先是看到了自己的母親在門口洗菜，葉淑芬看到自己的大兒子回來，臉上露出了激動的神情。隨後從家門裡走出來的就是自己多年未見的弟弟李宇天。

「回來啦，肚子餓不餓？」母親放下手中的娃娃菜，起身擦了擦手走到高宇航面前，幫他拿著行李往家走，門口站著的李宇天則是一臉淡定的看著他，母親有些唯唯諾諾的，看到高宇航一直盯著李宇天看，而且兩人似乎也不打算說話，母親則說了句「宇航，這是你弟弟」才打破了這尷尬的氛圍。

「哦，我知道，只不過太久沒見了，有點認不出來了。」高宇航看著他說。

李宇天沒有搭理他，只是對葉淑芬說了句：「我去外面買點東西。」

「哦，帶錢了嗎。」

「帶了。」李宇天從他身邊走過，絲毫沒有把高宇航當成哥哥對待。

高宇航看著母親那失落的眼神，多多少少有些感到心疼。看到母親頭上的白頭髮比以前多了好多，母親臉上皺紋也比以往要更加清晰，可見母親這些年受苦了。

回到家中，繼父在客廳看電視，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正眼看他，只是很敷衍的說了句：「回來啦。」

高宇航只是禮貌的應了一聲「嗯」，便從母親手中拿過自己的行李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母親在他身後說了句：「宇航，等下就可以吃飯了。」

「嗯，知道了。」

母親有些失落的看著那扇門關上，她回頭看了看繼父，甚至都不知道怎麼去緩解他們之間這麼多年的尷尬關係。她知道高宇航並不喜歡繼父這個人，可這也已經是沒辦法的事情。雖然不是親父子，但她一心希望這個家是和睦的，更希望高宇航和繼父之間的關係能稍微改變一些。

高宇航將背包脫下放到桌面上，鞋子脫下后直接躺在床上，雙手抱頭的看著天花板，思考自己接下來的工作到底找什麼樣的。還找奶茶店的工作嗎？如果不找這個，那其他工作肯定是要學歷這個條件，他自己沒有很好的學歷，雖然懂運營方面的知識，那也得過了這個學歷的門檻才行。

傍晚，高宇航一家人圍在一起吃飯，繼父突然說起了一個事情，這個事情也讓這短暫的和睦畫面變成了一場宛如腥紅色慘的爭吵畫面。

「宇航啊，年初二跟我去個地方。」繼父猶豫了半天才說出口。

李宇天和葉淑芬只是好奇的互視了一下。

「去哪啊？」

「你就別問去哪了，總之去了會有好事發生。」

高宇航其實想到了，估計繼父是在安排他去相親。相親和結婚這兩樣事是他高宇航最厭惡的事情，這也是他高宇航能鼓起勇氣跟繼父爭辯的導火索。

「是相親嗎？」

繼父停止吃飯，眼神有些不淡定的看了他一眼。旁邊的李宇天面容有些暗沉，葉淑芬則是什麼話都不敢插進去，生怕被繼父數落。

「你都快30的人了，連個對象都沒有，再不趕緊結婚，我這臉面都不敢拿出來見人了。」

「呵呵，那是你自己的事，反正上次我已經說了很明白了，結婚的事情我自己做主，用不著你在這兒瞎操心。」

這話一說出，繼父的臉上瞬間布滿了恐懼，他一下將握在手上的筷子一同拍在桌面上，葉淑芬被嚇到身體顫了一下，反而李宇天很淡定的在那夾菜吃，絲毫對這場爭論一點興趣都沒有。

「你還好意思說結婚自己做主，你能做主嗎，你要是這麼厲害就趕緊把那些網貸給老子解決掉，別讓老子整天被那些電話打擾。」

高宇航心中一怔，他放下手中的碗筷。沒想到網貸的事情已經被繼父知道了。他其實已經預想到催收員爆了通訊錄，這已經是沒辦法長期兜住的事情。

「既然您都知道了，我只能跟您說聲抱歉。不過，很快就不會有人打擾您了，我再過兩個月就會解決掉，麻煩您再堅持兩個月就好。」高宇航言語透露著冰冷，但也同時有不甘心，甚至想立刻跟繼父脫離這種不像家人的關係。

高宇航站起身說了句：「我已經吃飽了，你們自己慢慢吃吧。」

母親和李宇天都一齊看向他，高宇航頭也不回的往自己的房間走去。繼父還對著他的背影罵道：「靠，你個白眼狼，你要是今年不給老子結婚，你就把這麼多年我花在你身上的錢通通還給我。」

高宇航關上房門，心裡只有冰冷，房間里只有孤寂感。他不喜歡這個家，他已經想好明天收拾行李打算回廣海去。可他不知道這次回來，已經註定了他這一生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