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 85 章
陀思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他的計劃本應該是完美無缺的,事實上開頭也像他想象得那樣。
盤星教將五條悟的注意力引開,他踩著盤星教達成目的。
為了讓自己從中安全地摘出去,他連最重要的執行人找的都是咒術界的人——或者說和咒術界有關係的人。
伏黑甚爾。
當他還是禪院甚爾的時候,陀思就注意到他了。只不過那個時候他還太小,又隔著不同的國家,陀思沒有和他搭上線,只是在心裡默默地留意了一下。
然後,禪院甚爾消失了。消失得十分突然,突然得讓陀思以為他死了。
後來他作為伏黑甚爾再次出現的時候,誰都不知道陀思有多麼開心。
不是異能力者,卻殺死異能力者,不是咒術師,卻能比咒術師更強。
多麼獨特啊!
多麼……有利用價值啊!
陀思盯上了他,同時也盯上了他的孩子。
「你那麼愛著你的【光】對吧。」陀思一步步地將他引誘到陷阱中,「如果得到許願機的話,不管什麼願望都能實現了。即便是『讓某個人』活過來的願望也可以。已經有人這麼做過了不是嗎?」
陀思很清楚伏黑甚爾不會拒絕,雖然他是個早就都承認的爛人,但總有一個特殊的存在對他來說是比生命更重要的存在。
死去的人已經無法見面,但只要許願的話——只要許下那個願望就能讓他活過來了。
「一家三口再繼續幸福地生活下去吧。」
伏黑甚爾接受了陀思的提議,參與了他的計劃,但是……
像他這樣的爛人是沒有觸碰幸福的那種資格的。
他自甘墮.落地過著渾渾噩噩的日子,沒有了拯救的必要。
所以——
伏黑甚爾假意接受了陀思的提議,聯手搶奪許願機。但作為一個在黑暗中長大的,貨真價實的爛人,伏黑甚爾是沒有「信譽」這種東西的。
雖然實力很強,但伏黑甚爾打不過五條悟。
在一切的力量面前,所有的陰謀都是紙老虎。
而且身為【天與束縛】,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等價交換】的含義。
想要得到什麼,就必須付出什麼,這是這個世界的鐵律啊!
像他這樣的爛人,是沒有資格也不可能獲得幸福的,那麼,只要她們幸福地生活下去就好了。
伏黑甚爾藉助陀思的計劃,掌握了五條稚兄弟的動向,然後將伏黑惠丟在了那裡。
五條稚愛撿東西,伏黑惠就是那個對他而言重要,但又不是那麼重要的東西。
雖然是那個人留下的寶物,但他沒有觸碰的資格。
伏黑甚爾將伏黑惠丟下的時候,連低頭多看他一眼的想法也沒有。
怨恨我吧,憎恨著我吧,然後——許下正確的願望。
想要得到什麼,就要付出什麼。想要復活一個人,就要至少用一個人的生命去交換。
像他這樣的爛人或許承擔不起一個明媚又燦爛的生命,所以伏黑甚爾準備了很多,比如價值至少十億的武器庫,比如可以破開【無下限】或許能成為那個六眼神子唯一破綻的特級咒具——論起價值,光這一個咒具就能拍賣出至少五百億吧!畢竟那些老傢伙是那麼地想要掌握五條悟的弱點。
但伏黑甚爾一次也沒有動過要拍賣的念頭。
他靜靜地等著伏黑惠和五條稚關係變得親近起來。
垃圾一樣的父親無法依靠,那麼,去尋求溫柔母親的懷抱吧。
去許下願望,許下能見到母親的願望。
至於代價的話——伏黑甚爾在伏黑惠的身上下了咒。雖然是沒有一絲咒力的天與束縛,但混跡地下黑暗界這麼長時間,他總是能找到一些奇特但好用的東西的。
給伏黑惠下的咒就是這樣的好東西。
【傷害轉移】,一種能將自己受到的傷害轉移給其他人的詛咒。
用在伏黑惠身上的時候,伏黑甚爾做了一些催眠暗示,得到許願機會的他,唯一能付出的代價就是自己的生命和自己所擁有的所有東西。
然後再【傷害轉移】的詛咒下,承擔這個代價的,是伏黑甚爾。
「惠惠,我會滿足你所有的願望的!不管是什麼都可以!只要是惠惠的願望,我都會滿足的!」
在伏黑甚爾期待的目光下,這一刻終於要到了!
不知道能不能在時間差里見到她一面。不過不用見面也挺好的,他現在這幅樣子,只會平白地破壞自己在她心裡的形象吧——雖然他也沒什麼形象可言。
伏黑甚爾的腦子裡空轉著亂七八糟的想法,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伏黑惠的臉出現在他的腦子裡。
伏黑甚爾不知道該說什麼,也沒辦法說什麼。
他雖然有父親,但沒有體會過正常的父親是什麼樣子的。母親可以說是被他害死的,因為天與束縛的原因。
他是有嘗試著去成為一個父親,然而磕磕巴巴地走上正軌前,他對人生已經失去了期待。
自己過得一塌糊塗,也顧不上孩子,於是他就徹底擺爛了。
最後的最後,伏黑甚爾也只能表情複雜地在心裡對那個孩子說——
去過幸福的生活吧,不要長成像我這樣的爛人。不過,你是她的孩子,你一定會比我更好的!
伏黑甚爾靜靜地等待著自己的死期,卻怎麼也沒等來。
只有竊.聽器傳來的一句:「惠惠,做我的兒子吧!」
「嘭!」伏黑甚爾不小心捏碎了鏈接著竊.聽器的手機。
伏黑甚爾:「!!!」
伏黑甚爾顧不上是不是會被五條悟,急匆匆地出門想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按照他的計劃來沒關係,但、但這也差得太多了吧!
陀思更是暗暗叫糟。
我預判了你的預判,這是陀思最愛玩的小手段,從一開始,他就沒指望伏黑甚爾會乖乖地按照他的計劃來。說給他聽的那些計劃,實際上不過是另一個陷阱罷了。
自作聰明是人類的天性,伏黑甚爾想要利用他的目的太明顯了。
所以陀思就如他所願地「被他利用」當一個合格的工具人。
只是在許願的關鍵人物伏黑惠身上小小地動了一下手腳。
請和我一起去找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我們只有我們三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直到他實現了他小小的心愿為止吧。
中了異能力的伏黑惠只能許下這個願望。
而同時被伏黑甚爾下了詛咒的代價也由伏黑甚爾承擔了。
真是完美的計劃!只要他的「心愿」永遠不實現,許願機就要一直待在他的身邊,至於伏黑惠,多養一個小添頭也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情。
陀思的工作是情報和謀划,只要有電有網有電腦手機,永遠不出門也不要緊。
至於那個五條悟,就算找過來了也不要緊,只要他不鬆口,五條悟就算殺了他也無法見到五條稚,想要和可愛的弟弟見面,就要通過他,搞不好最後還能多賺一個世界第一的打手!
真是棒呆了!
最糟糕的結果,也不過是通過這個願望許下另一個能讓自己安全逃脫的辦法而已。累積經驗,從頭再來,勇敢費佳永不放棄!
所以陀思十分期待這一次的行動。
然而在伏黑惠走到最關鍵的那一步許願之前——計劃朝著完全沒有預想過的方向一瀉千里了!
糟糕!
陀思在竊.聽到伏黑甚爾捏碎了手機那一刻,從無數次危機中錘鍊出來的求生欲迸發個不停。
快跑!必須要跑!晚一點就會被殺掉的!
以陀思收集來的情報和地五條稚的性格側寫來看,那個孩子會第一時間去找五條悟炫耀。
他和伏黑甚爾在伏黑惠身上動的那些手腳根本不主玩能瞞過五條悟的眼睛。
強大的實力加上soeasy模式的幸運值,陀思簡直不敢想象自己一手發展到現在的勢力會被折騰成什麼樣子。
不對!現在不是糾結這一點的時候了!必須要套!犧牲掉誰都無所謂,只要自己能逃掉的話,一切都還可以從頭再來!
陀思的動作很快,三個假動作跑了三個安全屋,又丟了四個煙霧彈狠心放棄了四個據點,就是想著為自己多爭取一點點的逃跑時間。
「喲~等你好久了!」一出巷子,五條悟活潑熱情但輕佻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快樂地沖他揮揮手,五條悟帶著一身清爽對他說:「這家店的拉麵還不錯,要請我吃一碗嗎?」
陀思轉頭就跑。
然後一隻手輕輕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要這麼冷酷嘛!」五條悟笑盈盈地說,「我只是覺得你的想法很不錯,偶爾也想當個天使投資人這樣的存在嘛!」
五條悟說的話,他一個標點符號都不信!
但實力不允許,他只能身體僵硬地跟著被五條悟哥倆好地勾肩搭背半拖半拽著進了拉麵店。
同一時間,夏油傑在坐在虹龍上對著伏黑甚爾笑眯眯地揮揮手。
「盤星教真的已經窮到這種地步了嗎?讓一個沒有術式的普通人來執行暗殺任務?」
伏黑甚爾從陀思給的情報中看過夏油傑的資料。
天賦很強,實力不弱,術式【咒靈操術】可以操縱控制咒靈,手裡有五隻特級咒靈,是個前途無量的咒術師,最多再過半年就能擁有特級咒術師的實力!
但也只是這樣了。
急於去找伏黑惠的伏黑甚爾不想在這裡浪費時間,天內理子的價格雖然不低,但一心只想復活愛人的伏黑甚爾只是拿那個任務作為掌握五條稚幾人的踏板。
「#%¥#@……」一隻長條形像毛毛蟲又像肉球一樣的東西爬到了伏黑甚爾的身上,發出了難聽的聲音,但表情是有些依戀地蹭了蹭主人。
伏黑甚爾從它的口中抽出遊雲,只一擊就將從背後出現的咒靈打成碎片。
夏油傑一驚,雖然對方是無咒力的普通人,但天性謹慎的他還是用一隻一級咒靈作為試探,如果能殺就不需要再浪費咒力,殺不了再放特級,怎麼看都是不虧的。但他考慮到了這隻咒靈可能有些吃力的可能,但沒想到會被對方用如此輕描淡寫的一擊祓除。
「那是,特級咒具嗎?!」夏油傑的震驚還來不及收回,身體失去平衡感的搖晃就讓他回過了神。
「怎、怎麼可能!」
裂空座發出凄厲的叫聲,黑色的血噴泉一樣地灑落出來。
夏油傑甚至來不及心疼他的龍形咒靈,就因為失去了飛行坐騎無法滯空地向下跌去。
踩著奄奄一息的裂空座,伏黑甚爾的身體就快如殘影般地出現在夏油傑的身前。
夏油傑瞳孔一縮,求生的本能讓他的身體變得極其靈敏,作為備選的飛行咒靈出現在他的身下,同時放出了特級咒靈貞子和裂口女。
特級咒靈可不是一級咒靈X2的普通咒靈!因為熟練稀少,咒術界的每一個特級咒靈都是登記在冊需要監管的存在。
雖然五條悟祓除的特級咒靈不少,但也是因為幾乎全部的特級咒靈就交給他去祓除了。
特級咒靈比普通咒靈要強大得多,【咒靈操術】也不是萬能的,以夏油傑現在的實力,能讓五個特級咒靈乖乖服從已經是極限了。放眼整個咒術界能比他更強的也是少數。
「嗤——」
兩個特級咒靈並未能拖延多長的時間,雖然比夏油傑強的人不少,但很不湊巧,他就是其中一個!
伏黑甚爾隨意地將咒具上的血甩掉。咒靈的一切都是由咒力構成的,雖然也有血,但在祓除後會消失。
只是不知道處於什麼原因,除了第一隻偷襲的咒靈,伏黑甚爾只是將其他咒靈打成難以行動的瀕死,並沒有祓除。
等到咒力恢復,這些咒靈並不會像人類一樣留下傷口。
「咒術界未來的希望之一……嗎?」伏黑甚爾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有些疤痕的唇角勾起,輕蔑又嘲諷的笑容刺傷了夏油傑的眼睛,「猴子!」
伏黑甚爾大步流星地朝著天內宅走去,這一次他甩的血就是貨真價實的鮮紅液體。
宛如兇案現場的小巷子隱藏在黑暗中,大量失血讓腦子都變得遲鈍的夏油傑盯著他離開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不甘的痛苦。
稚醬,理子,快跑——
悟,對不起,明明說好了交給我的,結果讓我搞砸了……
「呼……呼……呼……」
夏油傑想要爬起來,但痛到極致的身體已經失去了直覺,靈魂和肉.體好像分開了一樣,靠著意志力面前讓身體動了起來,然而勉強撐起的上半身卻因為黏膩的血泊重重地再一次摔在了地上。
聽到聲音的伏黑甚爾回過頭看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這種程度都沒死嗎?還真是堅強啊,咒術師。」
咒術師這個詞在他的舌尖碾轉著吐出,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嘲諷。
出生在全是咒術師的御三家,卻連一絲咒力也無,被辱罵被厭棄,像一隻野狗似的跌跌撞撞地長大成現在這幅鬼樣子。
真是諷刺啊!
不是高高在上嗎?不是被神明選中的存在嗎?不是高高在上的咒術師嗎?
明明是咒術師,卻在他這個廢物垃圾的手裡重傷到連喘氣都困難。
不是很可笑的事情嗎?
伏黑甚爾沒有將夏油傑的事情放在腦子裡多過幾遍,被稱為「術師殺手」的他,殺過的咒術師簡直不計其數。
傲慢又輕敵,原本有十分的實力最後只能發揮出八分,然後在十二分的肉.體面前被輕鬆幹掉。
真是諷刺啊!
伏黑甚爾這麼想著,直接敲開了天內家的門。
「來了來了!」五條稚的聲音從門的裡面傳來,好幾年沒人打理的屋子已經沒有了多少隔音功能,能清楚地聽見小孩子又輕又快的腳步聲。
真是沒有警惕心的小鬼啊!他之前都在幹什麼呢!直接敲開門將這個傻白甜的小笨蛋擄走不就好了嗎?
一隻手就能夾在腋下,毫不費力地帶走。敢哭鬧就用嚇人的刀疤臉瞪著他,搞不好還會被嚇到打嗝。
就在伏黑甚爾腦子裡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情的時候,門被打開了。
窄窄的縫隙里,一隻圓溜溜的眼睛和伏黑甚爾對上了視線。
雖然沒有任何警惕心地給陌生人開了門,但又好像找回了警惕心地沒把門完全打開,只露出有半部分的臉悄咪.咪的抬著眼睛看人。
真是有夠笨的!伏黑甚爾嘲笑著,正要去試試「直接用胳膊夾著他跑」的方案,大門狠狠地在他面前拍上了。
「惠惠惠惠不好了!你的親生爸爸來找你!他要把你搶回去了!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伏黑甚爾:「???」雖然他的確是伏黑惠的親生爸爸沒錯,但並沒有要將伏黑惠搶走的意思,你大可放心!
「嘭!」年久失修的門對伏黑甚爾而言好像一層紙一樣脆弱不堪,但木頭門摔在地板上時依舊發出了不小的動靜。
五條稚扭頭向後看了一眼,然後飛快地向樓上跑去:「完蛋了完蛋了!惠惠你的親生爸爸看起來好生氣啊!怎麼辦怎麼辦!尼醬不在家呀!」
被改名的伏黑惠倒是很淡定:「他不是因為我生氣。」他不可能因為自己生氣的,就算是現在死在他的面前,他也只會去冰箱看看還有沒有啤酒吧。
家裡少數的有常識有理智有情商的正常人黑井美里聽到動靜急匆匆地趕來,大概是在洗衣服的樣子,她的手上還有泡沫,因為太急忘記沖洗了,這會只能隨便地往衣服上擦兩下,然後像玩老鷹捉小雞遊戲一樣,張開雙臂擋在五條稚和伏黑惠的面前。
「怎、怎麼辦?!」影山茂夫雖然有超能力,但被「家長」這個身份和伏黑甚爾的大塊頭所威懾,能不緊張得平地摔已經是影山茂夫最後的倔強了。
黑井美里一步步地護著五條稚和伏黑惠向著影山兄弟的方向挪動。
「那個,惠惠的爸爸,你先冷靜一下,事情可能不是你想象得那樣,呃……」黑井美里突然想起已經拿到【五條惠】文件的事情,底氣「咻」地一下就被抽空了,剛才還挺直的脊背像是被戳破的氣球,一下就沒了支撐力。
不過好在四個孩子都乖乖躲在了她的身後,這樣就算伏黑甚爾發火動手打孩子也不會那麼簡單。
伏黑甚爾懶得廢話,他甚至沒去看自己兒子的表情。
五條……惠嗎?感覺也不錯。反正自己早就將兒子賣給了禪院家,同為御三家,姓五條還是姓禪院都沒差。而且還成了五條稚的兒子,搞不好會在五條家成為小霸王的一樣的存在。
不管哪個都好,總之要比跟著他這個爛人強。
「五條稚,你過來。」
「欸?」五條稚愣住了,別看他剛才對小海膽拍著胸.脯信誓旦旦的樣子,但他其實可從心了。
伏黑甚爾的氣勢很嚇人,一米八幾的大個子,比五條悟更健壯的身體,比夜蛾正道更像黑-道大哥的臉,都讓五條稚的從心發揮了1000%的偉力。
黑井美裡頭發發麻,糟糕了糟糕了,「哄騙別人的小孩當自己哥哥的小孩結果被對方的父親發現」這種聽著就十分離譜的修羅場竟然真的發生了!
怎麼會這樣?!
「那個……我想,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很清楚並沒有誤會的黑井美里企圖用這種謊話來拖延時間,並在心裡瘋狂地喊著五條悟你怎麼還不回來!還有夏油傑!為什麼一個個地這個時候連人影都找不到啊!
「誤會?」伏黑甚爾冷笑一聲,「沒有誤會。」
黑井美里痛苦地閉起來眼睛,要不要現在先土下坐一個來拖延時間的想法蠢蠢欲動。
然而伏黑甚爾下一句話就把她弄懵了。
「惠就送給你們好了。但是,這個孩子我要帶走。」順著他手指向的方向,赫然是綳著小臉一臉害怕緊張的五條稚。
「欸?」以為要失去侄子的五條稚愣了一下。
「一個換一個,這是很公平的事情吧!」
伏黑甚爾用很平常的語氣將這句話說了出來。就好像主婦去買東西時對擺攤的小販說,「再給我搭根蔥」一樣自然。
黑井美里和幾個孩子都被他這句話鎮住了。
「你在說什麼啊!」五條稚勃然大怒。
就連膽子最小的影山茂夫也不禁發出了靈魂質問:「惠,他真的是你父親嗎?」
說起來,這個男人好像從頭到尾就沒介紹過自己啊!雖然和惠長得真的很像,但也可能只是個巧合呢!
伏黑惠狠狠地瞪著那個男人,綠色的眼睛像極了兇狠的小野狼,好像能隨時撲上去將那個男人的脖子咬斷一樣。
「你根本就不是惠惠的父親!」五條稚氣得通紅,大聲地說,「從現在開始!我宣布你再也不是惠惠的親生父親了!」
「誰管這個啊!」伏黑甚爾一邊說著殘酷的話一邊朝著五條稚走去,「這種事情,隨便怎麼樣都無所謂吧!」
五條稚氣得眼睛都紅了:「才不是無所謂的事情呢!惠惠、你……」因為太過生氣,五條稚甚至變得語無倫次了起來。
「爸爸……不都是很愛自己的孩子的嗎?」五條稚抬頭用力地看著他,「你為什麼不愛惠惠呢?明明、明明他這麼可愛,這麼乖……」
為什麼呢?伏黑甚爾被這樣一雙帶著淚水的眼睛看著,有一瞬間的恍惚。
是啊,為什麼呢?
「這種事情,我怎麼知道!」腐爛的記憶因為他的這一句話不斷往上翻湧著臭味,伏黑甚爾的心情變得更糟糕了。
「你要幹什麼?!」黑井美里將五條稚抱在懷裡,背過身試圖用身體保護五條稚,「我警告你!如果你敢亂來的話,我可是要生氣了!」雖然「誘-拐」小孩這件事的確是他們不對,但現在看起來這個男人根本沒有當別人父親的資格!
只是一個長得有點凶的肌肉男罷了,黑井美里還不至於連一個普通人都打不過。
然而這樣想著的黑井美里卻被狠狠的掃開了。
後背撞上茶几,痛疼讓她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甚至沒能看清伏黑甚爾是怎麼出手的,她就已經被甩到了一邊。
「美里姐姐!」五條稚下意識地想要朝著黑井美里跑去,然後腳卻離開了地面。
伏黑甚爾像拿一個布娃娃一樣地將五條稚夾到了腋下,鋼鐵一般的手臂和身體變成了一個囚禁自由的牢籠。
「放開我!快點放開我!」五條稚揮舞著四肢,然而他的力氣也就比小貓大一點,伏黑甚爾的眉毛甚至都沒有一絲的變化。
「黑井姐姐!稚醬!」影山茂夫的身上浮現出一層黑紅的光,「你要對稚醬做什麼?!放開他!你這個壞人!」
【憤怒80%】
【憤怒90%】
【憤怒9——】
和異能者打過交道的伏黑甚爾一個手刀打在了影山茂夫的後頸,讀條中的影山茂夫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
影山律像瘋了一下撲到了伏黑甚爾的身上:「混蛋!你對我哥哥做了什麼啊!」
伏黑甚爾並不准備裝出一副和藹的表情,他惡劣地笑了起來:「你馬上也會和他在另一個世界相遇的。」
伏黑惠撲了過來,拳頭狠狠地砸在他的身上:「笨蛋!混賬!白痴!快點放開稚醬!向黑井姐姐和影山道歉!」
打在腿上的拳頭連給他撓癢都不夠,伏黑甚爾的臉上沒有一絲的動人,無視了他的動作,目標已經到手,他也能離開了。
「放開稚醬啊!你這個人渣!」伏黑惠幾乎是在用最大的力氣嘶吼著,從出生以來,他是第一次用這麼大的聲音說話,「放開他!放開他!你放開他啊!」
伏黑惠顫抖著喊出了那句禁.忌的話。
「像你這樣的人渣,早點給我去死吧!」
伏黑甚爾的腳步微不可查地停頓了一下,但因為太過短暫,誰也沒能發現。
「吵死了。」伏黑甚爾只是隨意的一甩腿,兩個戰力加起來還沒一隻雞強的小豆丁就被碰到在地。
「咚!」伏黑惠摔得比較狠,一屁.股墩摔在地上的時候,還發出了一聲悶響。
父親一定要愛孩子嗎?誰說的?為什麼?
有那麼一瞬間,伏黑甚爾試圖想通過自己的父親來尋找這個問題,但沒有意外地失敗了。
他的父親很早就死了,作為咒術師什麼時候死去都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記憶就像下水道的氣味,明明不想回憶,但只是稍稍開了一個口子,那些亂七八糟的氣味就全部涌了上來。
禪院甚爾並不受他父親的喜歡,他的父親是再標準不過的禪院,血統、天賦、咒力、術式。
很可惜,禪院甚爾除了身上流著他的血外,什麼都沒有。
於是這就成了他的原罪。
母親雖然很愛他,但在壓抑的禪院里,柔弱的母親什麼也做不到,只能無助地抱著哭,然後撐著越來越虛弱的身體不甘心地離開了他。
「甚爾,你要好好活下去,媽媽永遠愛著你……」
這樣說著的母親在病痛中去往了另一個世界。
父親什麼也沒說,他的母親沒能生出有天賦的孩子,這一點是讓父親對她很是不滿,夫妻一場,母親照顧了他那麼多年的辛苦也抵不過一個沒能生出有天賦的兒子的罪過。
父親是什麼?沒有體會過父親愛護的伏黑甚爾是想象不出自己當父親的樣子的。他渾渾噩噩地數著時間過日子,在無視和鄙夷中用自己的拳頭和牙齒保護自己。
禪院家的人看不起他,小禪院們肆無忌憚地將他當做出氣筒,再廢物的垃圾也能在他身上踩上一腳秀優越感。
他明明有父親有兄長,卻還是生了一副沒教養的模樣。
像野狗一樣爭搶著一點資源,在挨打中一點點練就了這幅滿是傷痕卻超越人類極限的肉.體。
這個世界沒救了,當然,我也沒救了。
一直到現在,禪院甚爾也是這麼認為的。
那個會教他如何去做一個父親,如何去當一個人的女人已經不在了。
和他的母親一樣,就因為有他的存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也是在病榻上飽受病痛的折磨。
禪院甚爾有時候也會想,惠還真是可憐啊,竟然像他一樣,被父親無視又失去了愛他的母親。
就因為是他的兒子,所以要遭遇和他類似的人生。
還真是……可憐啊。
禪院甚爾並沒有什麼用的同情心泛濫了一下,然後繼續擺爛。
反正他都這樣了,他的兒子像他也沒什麼關係吧。
這樣想著的禪院甚爾去見了自己名義上叔叔,和他做了一個交易。
雖然不太可能,但那一絲改變稚醬命運的機會,你自己去抓住吧。
這是我身為父親最後能為你做的事情。
「像你這樣的人渣,早點給我去死吧!」
歇斯底里的喊叫中甚至帶著哭腔,但已經爛到骨子裡的伏黑甚爾沒有產生任何的波動。
被憎恨、被厭惡、被詛咒著去死也不要緊。
因為,他就是一個這麼爛到無可救藥的垃圾啊。
「啪!」
一個巴掌狠狠地甩在了伏黑甚爾的臉上。
小小的手即便用盡全力,也沒能使出多大的力氣,伏黑甚爾不疼,甚至有些想笑,然而對上那雙宛如燃燒著火焰的雙眼時,他的喉嚨像是被烙鐵從里燙傷一般。
「惠惠在哭啊!你都不知道去抱抱他的嗎?!」
伏黑甚爾大步流星地朝門外走去。人他都能眼也不眨地殺好幾個,只不過是一個小鬼哭了而已!
「既然不對他負起責任,為什麼要生下他呢!就因為你的人生一團糟,所以惠惠的人生也變得一團糟也無所謂嗎?!」
「你為什麼能這麼理直氣壯啊!你這個毀了別人人生的混蛋!」
「啊,是啊。」伏黑甚爾聽到了自己的聲音,「所以我死後就會下地獄吧。」
「有什麼不同嗎?」五條稚問,「你現在的生活,和在地獄里的日子有什麼不同嗎?!」
伏黑甚爾愣了一下,他殺過很多人,很多人都在被他殺死前詛咒著他。
因為人類的想象力就那麼多,對他發出的詛咒也變得大同小異了起來。
然而聽得最多的,還是那句——
「你會下地獄的!」
是啊,我會下地獄的,伏黑甚爾也是這麼覺得的,他很無所謂,作為垃圾度過的一生就這樣,下不下地獄又有什麼區別呢?
「你現在不就在地獄里嗎?」
孩子稚嫩的聲音像一記重鎚,狠狠地砸在他的頭上,砸得他頭暈眼花,砸得他腦袋空白。
地獄……原來我現在生活的就是地獄嗎?
「因為自己生活在地獄,所以也要把惠惠帶進地獄,你還真是個惡魔啊。」
被很多很多人用恐懼和詛咒的語氣喊過「惡魔」,但伏黑甚爾從不在意。
是,他是惡魔,但那又怎麼樣呢?
然而同樣的話,卻在這一瞬間便得讓人心臟都抽疼了起來。
「閉嘴!」伏黑甚爾像是被激怒了一般,表情像是終於顯露出真面目的惡魔。
「咻——」
「咚!」從遠處飛來的白色小球重重地砸在伏黑甚爾的頭上,或許是被五條稚激動得失去了理智,警惕心完全從他的本能里被剝離了,又或者是因為某種比超能力更可怕的什麼東西。
一股像是能讓衛星也粉身碎骨的力道從頭骨處傳來。
伏黑甚爾被重重地砸飛了出去,五條稚也得以脫身。
天內理子從門外探出腦袋,看到伏黑甚爾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重重地出了一口氣:「好、好厲害啊!柯南!你怎麼辦到的啊!」
江戶川柯南也鬆了一口氣,將閃著電光的鞋子恢復原狀:「只是湊巧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