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開場

2152年，衡謝洲時間1月2日晚8點整，蘇島監獄東區，6千人的囚犯大軍，已經從消毒預備區的東大門，都被驅趕到那高大的鋼鐵圍欄之外。

東大門下也是一片非常大的空地，面積足有兩公頃，呈長軸橢圓形，不過前方只有一條向東的路。

這條路的入口很寬，連著空地的邊界，幾乎能容納大幾百人並排通過。與其說是路口，不如說是高欄下這塊空地的外延場地。

不過，在背後高欄上那一排碩大的，探照燈的照耀下，明顯能看出過了那個路口，再有幾十米，前面道路的寬度就漸漸變窄了。

此時，正值北半球的冬季，這種中高緯度的海島地區，戶外凜冽的寒風，裹挾著海上陰冷的潮氣，在人群中呼嘯肆虐著如冰刀寒針，是割面扎耳，侵皮透骨，穿再厚的棉衣，用不了幾分鐘就會被凍透。

好在這個冬天，這座海島上還沒下過大雪。但前些時間的一場小雪，由於沒人清掃，偌大的空地上，只有進出東門的車道上，留在幾道交錯的車轍。其他地面，都被覆蓋著一層兩厘米厚的白雪。

當6000名囚犯，浩浩蕩蕩的走上去，他們腳上那破舊的囚膠鞋，踩在雪面上，發出十分密集的「咯吱，咯吱」聲。一些普通身體素質的低級異能者，連凍怕帶得，早就臉色白里透青，全身抖如篩糠了。

直到這裡，這6千人的囚犯大軍，仍保持著秩序。因為總警監提前警告過他們，走出東門后，在警報器鳴響之前，任何人敢提前動手，一樣是當場擊斃。

剛才在訓誡場上自由分組的時候，佟燁一直攙扶著鄭知然，屹立在場中，自然沒什麼人來找他組隊。大家都看到了，鄭知然是個瘸子，誰會拉個殘疾人進組？

當時，在紛亂的人群中，兩人站在一起，默然無聲了良久。

鄭知然不時偷眼看向，佟燁那張陰鬱的面孔。鄭知然覺得，他那平直而又波瀾不驚的目光中，那平靜淡漠的表情之下，總好似隱藏著一絲猙獰的冷笑。

鄭知然能察覺到，這孩子徹底變了……！此時，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之前那個內向羞怯、單純靦腆、心地善良，心靈無比純凈的大男孩兒了。

他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小燁，你別逞強……！鄭叔能再見到你，已經知足了！這輩子咱們運氣不好，我已經落魄成現在這樣了，可你還年輕，我不能再拖累你……！」

「鄭叔！您就放心吧！我現在比以前要強大了！因為，我不會再害怕了！如果我不再怕疼痛，疼痛就不會再來找我；不再怕痛苦，痛苦也會遠離我；

不再怕死亡，那死的……就是別人，就是那些想折磨我，殘害我的人。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恨我？摧殘我？……欺騙我！所有人都想看到我痛苦的樣子……！

但是鄭叔，我的家人都離開我后，您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真心對我好的人，唯一一個在我倒下的時候，擋在我前面的人。

我現在變強了，所以在這種時候，我就應該擋在您的前面。」說到最後，佟燁的語氣中才帶出一些真摯的情感。

鄭知然則驚愕道：「小燁，這幾個月你被關在什麼地方？他們……他們都對你做了什麼？」

卻見佟燁竟然冷笑出來：「哼哼！他們……他們現在已經都成了……」

正說到這兒，忽聽旁邊一個粗曠的聲音傳來：「喂！那小子，要不要跟俺們組一隊？」

鄭知然閃眼看去，只見一名身材高大，身上裹著深灰色的棉囚服，更能顯出虎背熊腰的，一臉絡腮鬍子的黑大漢，一邊說一邊向他們走近。他身邊還跟著的另5名囚徒，是相貌各異，高矮胖瘦都有。

其中還有一位身材高挑，雖然是素顏，頭上被剔成標準的短髮，卻也是彎眉細目，紅唇豐潤，看年紀也不大，算是有幾分姿色的女囚徒，親昵的挎著那大漢的臂彎。

還沒等鄭知然答話，見佟燁只是抬眼瞟了那大漢一眼，冷淡的問了一聲：「為什麼？」

「啊！？俺看你在這種時候，還想著照看一個殘廢，覺得你人挺仗義……，應該是有兩下，才敢這麼乾的吧！？」那大漢翻楞這眼球說道。

「那你們，會幫我照應鄭叔嗎？」佟燁問道。

「那俺們可說不好！這是什麼地方？一會又是什麼場面？誰能……！」那大漢漫不經心的回答到

「不必了，你們先顧好你們自己吧！」佟燁冰冷的回了一句

「嘿！你個暗皮灰臉兒的小子，就憑你，還帶個瘸子，出門就得讓人踩成狗屎！給你臉你不要臉!」那大漢叉著腰怒道。挎著他的那女囚徒和另4個男囚徒，則是一口一個「傻子」「瘸子」的，在一旁小聲的譏笑著兩人。

「哦~~！？那就看看，咱們誰先成狗屎！」佟燁都沒再看他一眼，仍是目視前方，臉上露出了輕蔑的笑容。

那大漢氣的，滿臉橫肉直跳，雙目凶光四溢，臨走時只說了句：「一會在路上，讓我逮著你們，就先送你們上路……」然後，用右手向佟燁做了個割喉的手勢。

「說話還挺首尾呼應的…！你別被我撞見才對，不然……!」鄭知然聽到佟燁磨著后槽牙，低聲嘀咕出一句。

讓那大漢一打岔，鄭知然一時也忘了要問佟燁的事情，他的注意力，全被這一大廣場的囚犯給吸引了過去。

6千人啊！一眼望去，那絕對是，人山人海，萬頭攢動的觀感！一會兒6千人的大混戰，只有500人能活，得慘烈到什麼程度？

就憑雙痕級水平，還行動不便的自己，再加上說自己變強的小佟燁，他們能走多遠？

在面臨生死一刻前的等待時間，總是這麼既忐忑、又短暫。20多分鐘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這時，東區總警監下令：所有囚徒，按回原來的位置歸隊，整好隊，準備出發！

當消毒區的東大門緩緩開啟后，警監又發令：以15人為一排，20人為一列的方隊，分隊走出東大門。

這樣6千人的大隊列，被分成20個豆腐塊，先出來的10個方隊，在東邊那條路的路口，橫向連成第一排3千人的大隊，后出來的10個豆腐塊方隊，在後面橫向連成第二排。

如此，這6千人的隊伍，就井然有序的，全部來到了東大門外的空場上。

至於誰運氣好站在了前排，佔了地利的便宜？誰排到了後面，一上來拿了手臭牌？公平不公平的？人家監獄方可不管你。真有本事的，就算站在隊尾，也一樣能活到最後。

佟燁和鄭知然就屬於運氣不太好的，是站在後出來那10個豆腐塊方隊里中間的位置。他們所在的那個豆腐塊方隊，還被分到了最右側。所以，距離那個路口算是比較遠的！

當凜冽的寒風，把6千人急促呼吸，從他們口中呼出的白氣，席捲成一團白霧后，又隨之消散時，只聽頭頂半空中，「嗡嗡！」之聲齊鳴，二百多架雙槳無人機，從他們身後的高欄上升空。

這些無人機上，都搭載著高爆榴彈、速射機槍，和高清晰攝像鏡頭。在這場大戲中，它們可是擔任著場監和攝像師，兩個重要的職務。

要說，搞夜間的大型直播，不需要照明嗎？作為專業直播70年的老品牌，硬體上的配備必須面面俱到。

4大監區，這4條死亡之路上，兩側都建有連排的照明塔，那上面的惰性氣體大燈，會保證全路徑都亮如白晝。

當照明塔上的大燈逐一點亮，站在前排的幸運囚徒們，看到這條「光明大道」兩側的樹林中，又各伏著兩隻，比重型坦克還大一圈的，紅眼機甲猛虎。

這4台紅眼虎重型機甲，是從各圈禁營區調過來迎接他們的，這令一些仍心存僥倖的囚徒，都徹底死了心。

終於，「哞~~~！」一聲長鳴，開場警報器響起。

登時人潮洶湧，人聲鼎沸，如山呼海嘯，裡面還夾雜著，一長串的慘叫聲。同時，那條生死路口的地面，已經被鮮血染紅，人潮是踏著大部分最前排囚犯的鮮血肝腸、殘軀斷肢，沖湧出去的。

誰說站在最前面就是最幸運的，最先死的一批，就是站在前兩排的近300名囚犯。這6千名囚徒都是什麼人？早有一些站在後排，能施放遠程暗殺技能的異能者，已經用殺招鎖定了他們。

除了幾個能開護盾，或身子骨是真硬的，再就是跑得足夠快的，才僥倖活了下來。

此時，這5千多人的大潮，是一邊向前湧進，一邊翻出血浪，哀嚎慘呼如濤聲。後排追殺前排，前排反殺後排。電火光霧，飛沙走石，是各出殺招，各開保命的技能。

有牛掰的直接蹦上半空，想遁空而走，卻被什麼火球、水球、冰箭、電鏈兒、射光啥的直接給打了下來。有開著隱身技能，小心翼翼的溜著邊兒往前蹭，結果被超感知系的發現了，被人家的隊友一頓圍毆致死。

開場一分鐘，人潮湧出去不到500米，囚犯的數量就減少了四分之一，已是橫屍遍地，自然是弱者先死。

而佟燁和鄭知然，在亂戰隊伍的後半段，是佟燁用右手攙著鄭知然，依著鄭知然能夠撐得住的步行速度，一步一步的往前趕。

鄭知然當然是一上來，就開了四面空鏡，把自己和佟燁都護在了裡面。他知道，自己那點兒控火的異能，殺傷力有限，不如省下訛子能量為兩人自保，能挺到幾時是幾時。

不過，針對他們兩人的遠近程攻擊，自然也少不了。好在初時攻擊者的等級都不高，他們的技能被空鏡反射回去，那些囚徒自己卻遭了殃。

可在這一分鐘里，妄圖對他們倆發動近身攻擊的6名囚徒，鄭知然根本沒看清佟燁的動作，只覺得他突然身子一動，離開了自己片刻，等他再挽住自己時，剛衝到一半的攻擊者，就已經血濺當場了。

不是頸血狂噴，就是腸穿肚爛。

鄭知然是既震驚，心裡又不是滋味。但這時候，他只能一邊儘力前行，一邊觀察著周圍，亂斗的人群。

這時，突然聽身邊的佟燁，又發出陰冷的笑聲后低語道：「嘿嘿！又是6個！鄭叔！他們以為最後幾天，我一直睡在床底下，是怕他們來折磨我，才想著躲起來。

可他們到死都不會明白，我的地術脈是蔫了，可我的玄術脈還在！我睡在床下，是那張床已經不能睡了。因為我用那張床上，所有帶金屬的部分，煉成了這個！」

鄭知然驚愕之下轉眼看去，只見佟燁舉起了一直用袖子遮擋著的，他那殘缺的左腕，上面竟是一隻，用三圈鐵箍箍上去的，4寸多長，冰冷烏黑的三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