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1把火:整頓吏治(2)
縣丞梁甫越是恭謹,劉秀越是心裡不踏實。
讓他領著去查看全縣戶籍田畝名冊,此人找理由百般推脫,更讓劉秀心生懷疑,心裡沒鬼怕啥?
想必,這些官吏在各種名冊上動了手腳。
「主簿何在?」劉秀問身後眾官吏道。
「小人在,縣公您請吩咐。」一文書打扮的中年男子,趕忙接話道。
「前面帶路。」不容主簿推辭,劉秀直接下令道。
「這?」主簿有些為難,斜眼看了看給他使眼色的縣丞。
梁甫速來專斷,凡事必請示,不經請示擅自做主,恐怕會遭到秋後算賬。劉秀不幹了,老子才是縣長,是一把手,我說話沒人聽,還是我人太良善。
「怎麼,本縣使喚不了你?別忘了,本縣位居司農,位比三公,是掌管一國農業的主官,開展分內工作,誰敢阻攔?」劉秀變得強勢。
「小人不敢,我這就帶路。」主簿可不敢得罪朝廷大官。
如果說梁甫事後給穿小鞋,那麼職高位顯的劉秀,現在就可以罷免他這個九品芝麻官。
孰輕孰重不言而喻!
梁甫還想出言阻止,不想劉秀抬腿就走,主簿等大小官吏只得緊隨其後。
「此處便是名冊存放之所。」主簿領他到了一處庫房。
劉秀是個明察秋毫之人,第一眼看出了問題所在。
「這倉庫多久沒打掃了,看看這門鎖布滿了蜘蛛網,再看門梁到處都是灰塵。」劉秀已經很生氣,戶籍田畝這麼重要的檔案資料居然不管不問,任其發霉發爛,說重點構成失職瀆職罪。
「梁丞,你是怎麼干工作的?」劉秀這把火,終於燒到了縣丞梁甫身上。
「縣公息怒,是卑職失職,沒有嚴格管束部下,自請責罰。」梁甫被人抓著把柄哪敢狡辯。
即便心裡不服氣,嘴上可不敢說半個不字。
小吏打開銅鎖,一股霉爛味從屋內擴散出來。
「咳咳」,眾人忍不住咳嗽起來。
匣匱里胡亂裝填各種名冊,讓劉秀無言以對,這敷衍的態度還能不能更敷衍一點?
這主簿,這些功曹是幹什麼吃的?
這點事都干不好,要來何用?
劉秀想著,打造自己的班底,已經迫在眉睫。
隨便翻著竹簡,這些記載資料的竹片早已朽爛不堪。
翻了好些柜子都是如此。
主簿一看劉秀臉色都變了,也是誠惶誠恐地說:「縣公容稟,近三年的花名冊在最底下的匣匱里。」
劉秀依言,打開柜子看時,裡面的竹簡保存完好,這才沒有動怒。
劉秀拿起一卷,全是漢隸書寫的竹簡。
隸書作為漢代官方文字,使用頻度和範圍很普遍。
「地皇元年,棘陽全縣4000餘戶,戶籍人口24000餘人,耕地120餘萬畝;地皇二年,棘陽縣2000餘戶,戶籍人口10000餘人,耕地100餘萬畝;地皇三年,全縣1000餘戶,戶籍人口4000餘人,耕地40餘萬畝。」
又拿起一卷花名冊,詳細記載鄉、村兩級戶籍數,戶主姓名及戶主名下擁有的土地數。
劉秀看著這組數據,觸目驚心,地皇元年至地皇三年,人口、耕地逐年減少。
還有關鍵一點,名冊上登記田畝數,平攤到每個農戶能有多少土地?
況且三年之內,耕地面積減少了三分之二,這部分土地去哪裡了?
劉秀隱約感覺到一樁特大腐敗案,
即將浮出水面。
當然面上雲淡風輕地說:「此次就不追究,如有下一次,嚴懲不貸。」
梁甫及眾官吏聞言這才鬆了口氣,那一瞬間真怕新來的主官,一查到底,把他們都牽扯進來。
這背後牽扯麵有多大?
棘陽大大小小的官吏,豪紳地主富賈,及更始朝高官,誰臉上乾淨?
劉秀深知問題嚴重性,看完戶籍田冊,想著視察縣衙糧庫、金庫,不想梁甫以兩庫平時都是封存狀態,開啟時須請示上封為由,堅決否決。
只好作罷。
……
棘陽城郊外一個較為偏僻的小村落,東西去向不過三五百步,零零散散分佈著一些低矮破爛民房,共計二十餘戶。
而戶籍田畝冊上,記載常住一百二十餘戶,實地與數據相差甚大。
果然有問題!
劉秀站在村頭,放眼看去,村落荒棄,百草叢生,像是一個被人永久遺忘的地方。
給人的印象:荒涼、凋敝,如今已是寒冬臘月,天氣寒冷,且下著鵝毛大雪,讓原本頹破的村落更顯冷清。
沒有一絲人煙氣。這很可怕!
「文叔,這啥破地方,鳥不拉屎的地兒!」老同學朱祐抱怨道。
只見他二人已換裝羊毛大氅,將耳朵、脖子以下護得嚴實。
這鬼氣候,先是大範圍乾旱,如今又遇到百年難遇的寒冬。
「不實地來走走,真不知道人間還有此荒涼處。」劉秀像是自言自語。
來人正是劉秀和他的老同學朱祐。
為了核清全縣1000多戶人口田畝實數,劉秀一大早叫上朱祐,下到基層走訪摸底。
結果看到如此景象,是自責,更有憤怒!
這件事必須徹查到底!
一路往前走,別說人煙,連雞犬牛馬的影子也看不見。
這已經不是一般的荒涼。
挨家挨戶叩響柴扉,無人應答,一直走到村尾。
只見皚皚白雪中,一個佝僂身子的人影,背上擔著柴火,艱難在雪地里行走,走一步歇一步,累得氣喘病發作,咳嗽不止。
「去幫忙。」劉秀喊著朱祐。
朱祐三兩步趕上,跟劉秀一起扶著老者,從老人手裡接過這捆柴。
「老丈,今年高壽?」劉秀怕老人耳背,貼著耳朵大聲問道。
老者聽明白了,憨厚一笑:「八十又五了。」
「家裡還有誰?」這個年紀的老人,如果家裡有青壯年,斷不會出來乾重活。
老者聲音有些悲戚:「都不在了,就剩我和孫。」
八十多歲高齡的人,還要撫養幼孫,其難處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