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活著
那大當家抱著死去的弟兄，對著人質們高聲喊到：
「我待你們不錯，亦想你們多活幾日。不過，卻有人想殺你們。」
大當家話鋒一轉，指向李吾，說到：
「那人便是他，他不顧爾等死活，一而再再而三挑戰我的底線。接下來，他殺一個，我便殺你們三個！」
那些個村民聽聞此話，頓時滿臉懼意，似是情緒終於有了發泄口一般，噴涌而出。
「大人，求求你了，放了我們吧。」
「大人，我還有妻兒，我不想死，大人！」
看著這群向著自己哭喊求饒的農民漢子，正欲擒賊先擒王的李吾一時間竟楞在原地。
我不想殺你們啊！我是來救你們的！
可這群村民像是認定李吾才是元兇一般，看向李吾的眼中充滿了恐懼，與祈求。
李吾愣了片刻，終不知如何是好。
眼看李吾已無殺意，大當家的搖搖頭笑了笑，說到：
「把他和這群人關在一起吧。」
說罷，大當家的親自上前，為他捆上了捆仙索，他的一身法力流轉頓時停滯。
自始至終，李吾只是冷冷的看著這群漢子，並未反抗。
這群漢子越有數十餘人，都是農村勞作的精壯漢子，可他們卻不知反抗。就好似那被圈養的牲畜一般，等待著被屠宰的命運。
李吾冷哼一聲，或許，如師姐所說，在這亂世之中獨善其身才是對的！這群愚民，究竟值不值得自己去救？
李吾與這群人一同押送，被山匪們送到了一處地牢，李吾也終於明白自己的鼠老弟為何探查不到這裡。
地牢內偶爾跑進來一隻老鼠之後，這群愚民瞬間便兩眼放光，叫喊著。
「肉，有肉！」
那鼠老弟不消片刻便被瓜分，成為了眾人的口糧。
李吾靠在牆角，冷冷的注視著這一切。
此刻，他不由得有些懷疑此行的目的，到底是來救人的，還是來殺人的！
李吾靠在牆角發獃之際，一個一臉諂媚相的漢子湊了過來，對他問到。
「小少爺，在外面鬧翻天的就是你嗎？」
李吾聞聲看去，那人正是那啞巴農婦的丈夫。
李吾皺了皺眉，說到：
「我以為你會好好待那啞巴，可你卻狗改不了吃屎，我怎麼就會相信一個人會輕易改變呢？那日我應當取你性命的！」
那漢子聽聞此話，明顯一愣，說到：
「小少爺，這是何意？」
「那農婦身上的鞭痕，難不成是她自己做的？就算你這樣，她還是維護著你，你值得她這樣做么？」
面對李吾慷慨激昂的話語，那漢子無奈的搖搖頭，將自己的破爛衣裳拉下，渾身亦是觸目驚心的鞭痕，不少傷痕已經可見那森森白骨。
見此，李吾不由得一愣。
「小少爺，兩年前我就已經悔改，洗心革面，這些傷痕那是衙門做的。」
李吾正欲詢問事情緣由，那漢子拉上衣服，嘆了口氣后，將事情全盤托出。
那日小少爺教育過我之後，我們一家三口決定好好過日子，不再想什麼求法的事情了。
可後來，七玄門莫名奇妙的就關門大吉了，然後城主府就開始大規模的徵收良田，我家那一畝三分地也被徵收。沒活路了啊，在那以後，我們就流離失所，四處逃難。
我們餓點沒事，可孩子受不了啊。我們時常在客棧偷拿一些別人吃剩的飯菜來果腹。
「有時候不走運，被抓到衙門，自是一頓毒打。」
眼前這漢子講到此處，不由得唉聲嘆氣，隨即說到：
「就算是扔了都不願給我們這些難民！」
李吾楞在原地，看著眼前這被歲月所摧殘的漢子，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出言安慰。
自己幼年時似乎也是如此，自王叔也死了以後，自己就流離失所，在街上撿東西吃，餓肚子不好受，被人抓住也不好受。
「小少爺，都說成為求法者就能食天地精華，能不餓肚子，真的假的？」
看著漢子那一臉羨慕的眼神，李吾一時發愣，點了點頭，並未言語。
那漢子一時激動的難以自己，片刻后，又搖了搖頭，一臉的傷感。
正當二人交談之際，地牢的大門被打開，牢房裡的眾人瞬間便慌亂了起來。
只見山匪頭子站在地牢門口，冷冷的注視著眾人，說到：
「這次要四個！」
這地牢之中並未如李吾所想的亂起來，反而是一片沉默，隨即從人群之中走出四人，跟著大當家走了出去。
大當家帶著眾人離開，臨走之前，有意無意的看了李吾一眼。
這一眼，似是有著些許期待。
大當家帶人走後，牢房內一片寂靜，眾人都坐在地上默不作聲。
李吾微微皺眉，這群人不應當是唯恐自己被帶走么，怎麼會有人主動求死？
那漢子似是看出李吾所想一般，小聲的說到：
「小少爺，走了的，都是年齡大的。」
「雖然大家看不到一絲希望，可只要是活著，總會有希望的。」
「他們更願意把生的希望留給年輕人。」
李吾不禁一愣，他突然有些看不懂這些愚民了。
自是想逃，為何自己出手之時，對山匪皆是一副懼意。那明明是最好的機會！
「那大當家的也不想我們死，可那有什麼辦法？我們不死，就得從山匪里挑人去送死。」
「大家都只是想活著罷了。」
李吾此時突然明白了大當家的那一眼期許是何意，山匪並不想抓這些漢子，源頭在於那毒老頭！
這大當家的竟然將自己也算計了進去！好一招借刀殺人！
想通了之後，李吾突的笑出了聲，在這一片寂靜之時顯得尤為刺耳。
李吾絲毫不畏懼周圍人的目光，反而笑的更為大聲。
生平第一次，他竟被人逼得如此束手束腳，明知被算計，卻也別無它法。
他可一人獨活，如師姐所說一般獨善其身，可此刻，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自己就是他們唯一的救星，是那兩牙溝全村幾百戶人家的救星。
那山匪大當家恐怕算定了自己遲早會直面毒老頭，這山匪大當家的，是個人才！
李吾掃了一眼周圍敢怒不敢言的村民，停下了笑聲。
不禁有些可憐眼前這些村民。
活著！像牲畜一樣活著，拼盡全力苟活於世吧！對於凡人來說，在這個暗流涌動的時代，活著，便是一種勝利！
李吾神不知鬼不覺的抓了一隻老鼠，嘴角掀起一絲微笑。
大當家或許是對的，但他不喜歡這種被人操控的感覺，他要為大當家的計劃添加一絲小小的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