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夢回

街角街頭，人來人往，燈火霓虹，讓人情冷暖在此間刻下了入木三分。

人們依舊埋頭走在既定的道路上，抬頭向上看時，也只能看到被大城市割裂開的天空。

所有人都不會想到，天空的那一端，將會出現另一個只存在於幻想中的世界。

江平爬上高高的圍牆，坐在牆上吹著冷風。然後陸續又有幾個小孩子借著梯子爬了上來。

「水娃，你說，等我們成年後，會不會也住在那棟高樓上？」

江平扭過頭去對著一個矮瘦的男孩子說著。

水娃有些不耐煩，回答道：

「我怎麼知道？」

「萬一呢？」

「你連數學都考不及格，還想去那地方住。」

「不不不，江哥還是很聰明的。」

旁邊一個高瘦的男孩子插上話。

「竹竿，你還是先關心一下你過幾天領養的事情吧。」

「沒事沒事。」

竹竿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三人沉默著，看著遠處川流不息的公路。

「喂，你們快點下來吧，院長要過來查崗了。」

女孩子在下面臉色慌張地對他們喊到。

三人立馬爭相爬下木梯。他們一行人躡手躡腳地回到宿舍中，蓋好被子，裝作已經熟睡的模樣。

江平閉上眼睛，他聽到了院長的腳步聲。

一個花白頭髮的院長很快走進房門，探進頭看著裡面幾個「熟睡」的孩子，滿意地點點頭。

「高志遠好福氣啊，養父母是個企業家，不會虧待他的。」

江平離門最近，門外的對話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林水淼呢？院長，那孩子平常挺早熟的。」

一處女聲傳來，江平知道那是他平日里的生活老師。

「水娃，嗯，也有幾個人有意向收養他，算是時間問題。」

「娜娜呢？」

「她不用擔心，我的一個朋友願意收養她。」

「那隻剩下一個了。」

江平聽到這話，有些擔心，不自覺地側過耳朵去聽。

「江平，這孩子太跳脫，還是得想想辦法，實在不行......」

不行什麼？倒是快點說啊。院長說到一半，突然沉默了。隨後江平聽到了腳步遠離的聲音，心中難免有些失落。他居然是這座孤兒院中唯一一個沒有人領養的。

這座孤兒院是他從小到大的住所，自從七歲的時候被他父母拋棄后，他便被這座孤兒院收養了。孤兒院是院長一手操辦起來的，現在他老了，原本的十多個孩子都在他的努力下找到了領養家庭。

現在剩下最後四個小傢伙，院長操碎了心也要把他們送出去。

江平翻來覆去都有些睡不著，他想到整個孤兒院就只剩下自己。鋪天蓋地的孤獨感便席捲而來。他掀開被子，輕手打開房門，想去親自問問院長。

但當他看到夜空中的異象時，一時獃滯在原地。周圍警笛四響，人們慌亂地看著天空。

另一個可視的世界正倒掛在遠處的天幕，天空周圍出現破碎的裂痕。同樣，那個世界中的原住民也在注視著對方。

院長急匆匆地走出來，看到江平站在宿舍門前，他擔心的大喊：

「江平！」

江平轉過頭來，這時，天空傳來一陣尖銳的破裂聲。

「院長......天空像鏡子一樣破碎了。」

兩個世界的融合，開始了。城市中人們恐慌的尖叫混雜著警笛的鳴聲，

世界陷入混亂。安樂已久的人們第一次體會到無能為力的痛苦。

天空中不斷有東西掉落，周圍的世界恍若幻影一般，不斷消失又重現。

江平感覺到身體有點輕，他離那個世界越來越近，回過頭卻看到院長抱著自己的身體在痛哭。

「咦，那是我嗎？院長怎麼在哭？」

他身體越來越輕，眼睛所看到，已經不單單隻有現實。他看到星辰在周圍閃爍，又看到人和妖在相互攻伐。他彷彿在穿越一條長河，由歲月灌溉的河流。

江平看到兩個世界碰撞的宏偉景象——在兩世界接觸的那一刻，天空亮起了極光般的夢幻顏色。

他的身體無限拉長，又無限縮短，他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知覺，又在一瞬間被各種各樣的感覺填滿腦海。他在無限組合中解體又重生，這裡所有的物理規則都失去其定義。

江平在下墜，下墜，下墜，墜向兩個世界融合時那道駭人深淵，裡面有著四個維度的無限遐想，他看到一雙恐怖而又不可名狀的眼睛在死死盯著這兩個世界。

他在下墜，下墜，下墜，墜向一個斑斕世界，那裡讓他熟悉而又陌生，他看到數百萬條絲線連接著過去與未來。

他最後墜落到一位男孩的身上。

那位男孩躺在街角的巷子里，外面的街道人來人往。而他的身邊，一樣有位親人在抱著他的頭慟哭。

「濯平，哥哥，你快點醒來啊！」

醒來啊！

江濯平猛地睜開眼睛，拉開的窗帘射進一縷陽光。

而江濯清叉著腰，一臉煩惱地看著眼前貪睡的哥哥。

「哥，你睡太晚了。」

她肩上挎著個背包，一身帶有些許復古感的校服。

「早飯給你煮好了。」

江濯平傻傻地看著濯清，有些不知所措，在夢中的那一刻，他彷彿回到了八年前，他剛剛穿入這幅身體的瞬間。

「等等，你背上的妖紋消退了嗎？」

「消了，吃了你昨天拿來的四個藥丸就好了。」

「真的？」

聽到這話，江濯清露出好看的小酒窩，開始一粒一粒地解開上衣扣子。秀髮披散在肩上，她慢慢彎下腰去，兩隻好看的眸子眯成一條線，雪白的肌膚在衣服下若隱若現。

「不信？給你看看嘍。」

江濯平獃滯了零點一秒，隨後轉過頭去，伸手擺出個停的手勢。

「信，信，我信就是了。」

「切，真麻煩。」

「那就這樣，我去學校嘍。」

江濯清關上房門，臉頰兩側瞬間染上一抹朝霞的殷紅。

她整理好衣領，拍拍小臉，將脖頸上掛著的項鏈貼在胸口。

笨蛋。

.......

江濯平重新躺回床，又做這夢了。或者說，又想起那段記憶了。他既是江平，又是這個世界的江濯平。江平的靈魂或者說意識在兩個位面的衝撞中，意外地被甩出身體，在高維度的時空中穿梭，最終來到了四百年後的未來。

而十歲時的江濯平恰好因為妖化而瀕死，只留下自己的妹妹在無人的巷子中祈求神明。

江平的靈魂與幼年江濯平的原靈魂相融合，合併了兩段意識與記憶，才形成如今的江濯平。

江濯平想起，這段回憶，又舉起右臂上的黑色紋路，那是當時全身妖化后留下的傷疤。

他一直都沒想明白，為何自己魂魄的進入會突然安撫住了人氣與妖氣的衝突。原本充斥江濯平全身的妖氣，突然就變得平穩下來，隨後被融合后的魂魄漸漸吸收。人氣與妖氣又達到了一種新的非對抗性的平衡，而這種平衡讓江濯平受益頗多。

比如在修真這一方面，他能同時運轉兩種靈氣，二氣相輔相成。江濯平感覺到這種狀態，很敏銳地想到了一個詞：太極。

在肉體方面，因為妖族體質具有先天優勢，無論是力量，還是生命力都比人類強得多。這是為什麼，在未融合之前的修真位面中，人類勢力會天然處於劣勢。

因此，這讓江濯平在某種意義上，脫離了原有的人妖兩種修行體系，轉而走上了一條屬於混血者的修行之路。但是他無法將這種狀態帶給江濯清，畢竟他自己都沒弄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他從床上起身，穿好衣服。風捲殘雲般地將江濯清準備好的早餐吃完，急沖沖地帶上裝備，趕往獵妖眾的支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