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心頭血
急救室前。
葉知秋正與穆川隨意閑聊,內容大多都跟綠洲外面的廢城與洞天福地有關。
穆川常年作為獵人四處遊盪得來的種種見識與經驗,都讓從沒出過綠洲的葉知秋接連稱奇。
「陰鬼這種存在,說白了就是人或動物死了之後因為怨氣不散,導致靈魂不能進入輪迴,從而被迫逗留人間,才會形成陰鬼,但這種存在懼怕陽光,說白了就是陽氣,所以白天不怎麼活動,只有那些已經修出了一定道行的陰鬼,才可以仗著自身陰氣環繞,不懼盛陽。」
「但不懼盛陽卻並不代表他們喜歡待在陽光底下,所以大部分道行較深的陰鬼,都會以自身陰氣形成烏雲,烏雲越厚,實力越強。」
「再就是就是比較常見的孤魂野鬼,這一類的陰鬼等級最低,幾乎沒有什麼戰鬥力,哪怕只是普通凡人遇上了也可以輕鬆應對,點煙吐痰叉腰罵街,能罵多大聲就罵多大聲,保證可以把他們直接嚇退,可如果是修出道行的陰鬼,這流氓四件套就不管用了,得靠硬實力才行。」
穆川話音稍稍一頓,喝了口汽水潤了潤喉嚨,而後繼續開口道:
「而邪祟的說法就非常籠統了,其中較為常見的就是類似殭屍一樣的存在,因為這一類邪祟,本質上就是一具屍體,可能是人,可能是獸,但除此之外,也有可能會是草木頑石,只是因為某些原因導致它們吸收了空氣當中遊離的靈氣和負面情緒,這才『活』了過來。」
「但邪祟卻又絕不僅限於屍體或者草木頑石的模樣,它們本就是因為負面情緒才會出現,所以道行越深的邪祟,模樣就越是扭曲。」
「去年冬天的時候,我甚至還見過一個羊頭、人身、章魚觸手的邪祟,足有三米多高,那些章魚觸手硬得就跟鋼鞭一樣,還會變長,那一次我們差點兒滅隊,不過最終還是逃了出來。」
說到這裡,穆川忽然掀開衣服,露出了胸口上的巨大傷疤。
哪怕傷口已經完全恢復了,灰色的疤痕也依然像是一道溝壑一樣,從右上方貫穿了整個胸口,一直蔓延到左邊肋下。
葉知秋張了張嘴,望著那道疤痕瞠目結舌。
穆川放下衣服,輕聲笑道:
「那一次,我斷了十六根肋骨,就連左肺都被骨刺扎穿了,還有很嚴重的內出血,當時我真的以為自己肯定回不來了。」
「只是後來想到如果連我也死了,那前不久才剛剛失去丈夫的軟辭,就真的再也沒有任何親人可以照顧她了...」
穆川忽然沉默下來,低頭看著手裡已經不剩多少的汽水一陣出神。
葉知秋看他一眼,忽然咧嘴笑道:
「但你這不是活著回來了嘛,以後少去一些危險的地方就好了。」
穆川啞然,搖頭苦笑道:
「你小子到底是讀書讀傻了,還是現在那些書本上的內容太仁慈了?你要知道,一旦邁過了綠洲最邊緣的結界,就等同於將腦袋別在了褲腰帶上,哪還有什麼安全的地方。」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只要稍不留神,這玩意兒就沒了!」
葉知秋抿了抿嘴,沒再說話。
雖然在學校里進行過不少次的模擬實戰,但模擬畢竟只是模擬,比之現實當中隨時都有可能喪命的激烈廝殺,無論心態還是周遭環境,都是雲泥之別。
他還從來沒有離開過綠洲,甚至就連北城南區都沒出過,自然沒有資格再去多說什麼。
這點兒自知之明還是要有的。
沉默片刻后,葉知秋忽然問道:
「那洞天福地里的異獸呢?書上說,不同異獸的皮毛、骨骼、牙齒、背筋,都是特別珍稀的煉器材料,而且有些異獸的血肉不光能治病,同時還是滋補大葯,有助於強壯體魄和鍊氣修行,是不是真的?」
穆川微微點頭,隨即神情複雜道:
「異獸血肉對於修行而言確有奇效,但那玩意兒太貴了,說是一寸血肉萬兩金都不過分,而且有價無市,別說是你,就連我都沒用過。」
葉知秋仰面靠在椅背上,雙手緩緩旋轉那瓶還沒開封的汽水,眉關輕蹙,面露思索之色。
這世上每個人的修行之法,都由神種而來。
煉體也好,鍊氣也罷,都是如此。
雖然葉知秋也曾嘗試過別人的修行之法,卻始終無法練出任何氣感。
根本感受不到絲毫靈氣。
萬事開頭難。
但如果能有異獸血肉的話...
葉知秋抬手搓了搓額頭,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順便把散落下來的頭髮全都捋了上去。
正在這時,餘光盡頭的拐角處,忽然出現了一高一矮兩道身影。
葉知秋愣了一下,眼角猛地一跳。
然後故作不知地扭頭看向走廊盡頭的窗外,慢慢把嘴唇收緊成O型。
「呼...呼...」
穆川:「???」
不會吹口哨就別吹了好吧!
話說旁邊這個身上穿著神武局制服的大美女,還有這個,呃...這鼻青臉腫的玩意兒是個啥?
他們是來找這小子的?
所以之前他說有個神武局的隊長要來揍他,不是開玩笑?
穆川眼角猛地一跳,有些驚疑不定地看著那女人。
幫還是不幫,生存還是毀滅,這是個問題!
顧緋衣雙臂環拖著沉甸甸的胸脯,高高在上地低眼看著葉知秋,壓根兒沒去理會旁邊還在做思想鬥爭的穆川。
「解釋一下?」
葉知秋神色一僵,知道自己躲不過去了,只得訕訕起身,然後滿臉諂媚地將汽水遞了過去。
「好久不見啊大姐頭,頂著那麼大的太陽忙了一上午,真是辛苦你了,這是小人之前剛給你買的汽水,還冰著呢!可冰可冰了!」
顧緋衣微微抬起下巴,本就狹長凌厲的眸子也跟著微微眯了起來。
葉知秋身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全冒出來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
這娘們兒已經開始生氣了!
葉知秋吞了口唾沫,忽然一把拉來旁邊看戲的李太子,隨即抬腳直接踹在他的膝彎處。
然後就聽噗通一聲,直接跪在了顧緋衣跟前。
李太子:「???」
葉知秋滿臉正色道:
「大姐頭,李太子給你跪下了,求你先聽我解釋一下再動手行不?」
李太子:「...」
顧緋衣依然冷著臉。
「說。」
葉知秋這才終於鬆了口氣,手掌還順便用力按住了李太子的腦袋不讓他起身,然後開始緩緩解釋具體原由。
說得那叫一個細緻入微、表情豐富、手舞足蹈、添油加醋。
尤其是在說到自己面對高考與救人之間的艱難抉擇時,無論表情還是動作,真就把那種痛苦折磨、舉棋不定、左右為難、跋前疐后演繹得淋漓盡致。
再到終於做出決定之後,葉知秋滿臉神聖地張開手臂,恍惚之間,天上彷彿落下了一道金色的聖光照在他的身上,直讓人以為他的靈魂彷彿在此升華了。
李太子扯了扯嘴角,沒好氣地打斷道:
「奧,金,欠,懂?」
葉知秋抿著嘴一巴掌扇在他的腦袋上,發出啪的一聲。
李太子當即倒吸了一口涼氣,雙手抱頭趴在地上,一陣齜牙咧嘴。
穆川捂臉苦笑道:
「虧我之前還想帶你一起出去,沒想到原來是個二逼...」
唯獨顧緋衣的表情始終沒有任何變化,目光望向旁邊亮著燈的急救室,略作沉默之後,便與穆川問道:
「人在裡面?」
穆川面上的笑意慢慢收斂,隨即語氣低沉地嗯了一聲,轉頭看向急救室大門,一臉的憂心忡忡。
眼見於此,顧緋衣目光重新看向葉知秋,後者當即滿臉諂笑。
稍作沉默之後,她才終於輕輕嘆了口氣,開口說道:
「算了,饒你這一次,上學的事我幫你想辦法。」
說完,顧緋衣就在葉知秋愕然的目光中,把手塞到了自己的胸口裡面,從中掏出一隻裝滿了紅色液體的小巧玻璃瓶。
然後隨手一拋,就丟給了葉知秋。
後者獃獃地張了張嘴,感受著手中玻璃瓶上傳遞過來的餘溫。
有心想整兩句騷話,但話到嘴邊,還是混著唾沫一起咕嚕一聲咽了下去。
顧緋衣頓時雙眼虛眯。
「別找死。」
李太子猛地直起腰來,伸手指著葉知秋。
「大姐頭,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這要是換我我肯定忍不了啊,必須得揍他!」
葉知秋當即抬腿,一腳蹬在李太子的肩膀上,後者當即「卧槽」一聲,整個人趴在地上從顧緋衣腳邊一掠而過,滑出三丈遠。
然後葉知秋就當無事發生,用兩根手指捏住那隻小瓶子高高舉起,對著頭頂的燈光看了看。
裡面的液體晶瑩剔透,看著就像紅酒一樣。
而在瓶子裡面極為有限的空白當中,則是飄蕩著若有若無的紅色霧氣。
霧氣當中,又隱隱有著一些明暗閃爍的紅色星光。
「這是什麼?」
顧緋衣語氣平靜道:
「炮製過的異獸玃如心頭血,你先拿回去試一下,以你現在的身體素質,大概需要半個月到一個月左右才能完全吸收,之後要是可以感受到靈氣就跟我說,我再想辦法幫你多弄一些。」
葉知秋聞言一呆。
身後的穆川也猛地瞪大了雙眼,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那隻最多也就十毫升容量的玻璃瓶。
異獸血肉,而且還是最精華的心頭血!
普通血肉都已經一寸血肉萬兩金了,那這一瓶...
葉知秋和穆川忽然有些呼吸困難,心裡更是一陣天翻地覆。
正在這時,三丈外的李太子終於緩過神來,猛地拍地而起。
「葉!知!秋!我要跟你決鬥,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顧緋衣黛眉輕蹙,神色冷漠地瞥他一眼。
李太子沒有半點兒猶豫,啪的一聲雙腿併攏站得筆直,然後九十度彎腰語氣誠懇道:
「剛才是我說話太大聲了,我道歉,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