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良苦用心，漫長道別
御劍山莊，洗劍池旁，一棵虯枝盤曲的萬年古松下，王爺明昊手中握著那枚守備印信，眺望著山下鈺州城的萬家燈火，陷入深深的思索中。這枚印信，是剛才那白眉和尚送來的。白眉和尚說，「王爺，這是我們家大公子的誠意。」
白眉和尚把這枚印信，交給明昊，便走了。白眉和尚沒問王爺，一個確切的答覆。或許白眉和尚篤定，只要明昊收下了這枚印信，王爺便是入了局。
王爺明昊把印信緊緊地握在手中，他知道，這是一次機會，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但成功的把握有多大，他不知道。
他把印信揣進兜里，看了一眼洗劍池旁的那柄劍。這些天，莊主明滄海一直命他在洗劍池旁邊磨劍，說是可以磨磨他的性子。
但現在，有了這等良機，王爺明昊再也耐不住性子。他提起劍，把劍收入劍鞘，便去找莊主明滄海。
莊主明滄海正在藏劍閣中，整理上百本從江湖上搜羅而來的上百本劍譜。他每一本都仔細參閱、研讀，取其精華、棄起糟粕，爾後自稱一派。這就是明滄海的卓越之處。
整理劍譜，是明滄海最為醉心的事情。對他而言，對無盡的樂趣和妙處。
此刻，明滄海一襲藍袍，站在一架梯子上，從高高的書架上拿出一本落滿灰塵的劍譜，在燭光下入迷地研讀著。
王爺明昊推門而入，在梯子下站立良久。但或許明滄海過於專註，並未留意明昊的到來。
過了好一會，明昊輕咳一聲，道：「皇叔。」
明滄海這才微微抬眼，低頭看了一眼站在梯子旁的明昊。
明滄海把劍譜合上，放進書架，足尖輕輕一點，便穩穩地落在地上，問，「有事？」
「嗯。我想下山。」明昊道。
「還是執念於那件事？」
「對。這次……」明昊想說這次和呼延家族聯手，而且就在他們的地盤上，成功率會很高。
但明滄海伸出食指，搖搖頭，止住了他，說道：「也許明瑞說得對，只要你不動搖國本。其他事情，隨你任性而為。凡事皆有因果，你既然執念很深，難以放下，我也攔不住。隨你去吧，不過，我有三條要求。」
「什麼要求？」明昊問道。
「第一，不能讓明瑞卷進去；第二，御劍山莊不會給你任何幫助；第三，失敗后，不要再來御劍山莊尋求庇護。我答應你母親的事，也算儘力而為了。」明滄海嘆道。
「好。」明昊想了想，道，「下山前，我想跟明瑞道個別。」
「去吧。他這會應該在鑄劍爐那。」明滄海想了一下，接著又說了一句，「此次下山，恐怕你日後再難來了。你可以帶走願意跟隨你的的人。這些人跟你下山後，就不再是御劍山莊的弟子。為了你母親的一句託付，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王爺明昊也是聰明人，一下明白明滄海的良苦用心，點點頭道：「多謝皇叔。」
說完，明昊轉身出了藏劍閣，徑直去那鑄劍爐。明滄海也慢慢走出去，站在門廊下，看著明昊的身影漸漸沒入暮色當中。
「去把白樸、杜方叫來。」明滄海對身邊一名僕人說道。
不一會，白樸、杜方一路小跑趕過來，恭恭敬敬地站在明滄海跟前。
「你們在御劍山莊多少年了？」明滄海問。
「十五年了。」
「還記得你們怎麼來的御劍山莊嗎？」
「記得。我倆本是孤兒，是師父救下，並收養我們，將我兩帶到了御劍山莊。」
「嗯。那麼，還記得，你們十六歲那年，立下的誓言嗎？」
「記得。我們的命，是師父給的。我們對師父唯命是從。」
「很好。」明滄海看了看白樸、杜方，「你們覺得明昊這人怎樣？好不好相處？」
「明昊王爺挺仗義大方，人挺好的。」杜方說道。
「嗯。那從現在起，為師命你們二人離開御劍山莊，去跟隨、保護明昊。」明滄海語氣凝重地說道，「從此以後，你們不再是御劍山莊的人，你們是明昊王爺的人。」
「這……」白樸抬起頭，顯然非常驚愕，但看明滄海那嚴肅的神情，顯然不是在說笑。
「這是師父的命令？還是因為我們做錯了什麼？」白樸忍不住問道。
「你們沒有做錯什麼。這是我的命令，也算是為師對你們的請求吧。請你們二人，誓死保護好明昊。明昊也是我們明氏皇族的血脈。他野心博大，心比天高，行事冒險。為師希望他身邊有兩個死士，貼身護他周全。」
白樸神情黯然，抱拳道，「即是師父之命，那我和杜方遵從就是。」
「好吧。」明滄海拍了拍白樸、杜方的肩膀，「一會，你就跟著明昊下山去吧。」
白樸、杜方轉身走開。走出幾步，那白樸又迴轉身，雙膝跪地，朝明滄海拜了三拜，道，「師父，以後弟子不能在你跟前照顧你了。師父，多保重。」
「放心吧。為師不需要你們操心。」明滄海看著跪在地上的白樸，心中也百感交集。這白樸、杜方，是他帶進御劍山莊，看著長大的。白樸最為忠厚老實，杜方稍微心思活泛些。感情是有的。而讓他們去保護明昊，明滄海最為放心。只不過，可能要被犧牲掉的，就是白樸、杜方二人了。但或許，這就是他們的命吧。
白樸、杜方走下那一段石階時，再回頭看，只能看到藏劍閣的塔頂，已然望不見師父明滄海的身影。
杜方開口道：「白樸，我覺得吧，跟著明昊王爺，沒什麼不好。起碼下了山，咱吃喝玩樂，有得耍。不比在山上天天習武修心，日子過得舒坦多了。」
白樸的神情，在夜色中，還是有點哀傷，長嘆一聲道：「師父老人家，為了明氏皇族，把我們捨棄了。你想想，像王爺明昊這樣身份的人，在這龍羲帝國幹啥事，才需要貼身保護？」
「王爺身份尊貴，出門自然需要幾個高手，貼身保護。」
「那是需要，但不兇險。而且他身邊本就有武林高手。在這帝國，對他明昊王爺來說，只有一件事，才是萬分兇險，需要我兩個誓死護他周全。」白樸道。
杜方不解地問道：「啥事？」
「爭奪皇權。」白樸慢慢地吐出這四個字。杜方臉上輕鬆的神情，旋即就熄滅了，變得沉重黯然起來。
而當他們兩個走在石階上時，王爺明昊正站在爐火燒得兇猛的鑄劍爐旁，看著小王爺明瑞正揮著大鐵鎚，「叮叮噹噹」地在那錘鍊一把鐵劍。爐火紅通通地映照在明瑞的臉上，赤裸的胸膛上。小王爺明瑞比初來御劍山莊時，明顯壯實了許多。
直到明瑞把那柄鐵劍丟進水中冷卻，算是忙活完一把劍，小王爺明瑞擦了擦汗，走過來，說：「哥，你怎麼來了？」
王爺明昊看看鑄劍爐四周的環境，說，「皇叔還真是用心栽培你啊。把你放到這個大火爐旁磨鍊。」
「嘿嘿……皇叔說了，鑄劍可強筋骨、磨心性。筋骨紮實了，才能武功高。心性穩重了，才能成大事。」明瑞的笑容在爐火的映照下，有幾分燦爛。
「你開心就好。」王爺明昊看看明瑞，「這次，哥是來跟你道別的。我要下山了。」
「還是去做那件事？」
「對。總要有人為明氏皇族出頭吧。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明氏江山任由那貴妃一手架空吧。」
「那我跟著你一起下山。」
「不行。皇叔不許你卷進去。」明昊又道，「何況你現在還小，摻和進來，也幫不上什麼忙。」
「那好吧。皇叔肯定有他的道理。」明瑞笑笑，又道，「哥，不過等我長大點，我可以幫你啊。皇叔不許的話，我們暗中幫助唄。」
「好。」王爺明昊摸摸明瑞的腦袋，「那就等你長大點嘍。哥先下山，給你趟趟路。」
「我等你好消息。」
「走了，老弟。」明昊轉身一腳踏出門外，風好大，夜裡風好涼，與剛才屋裡的火爐高溫有天壤之別。他的心在身子里有點蕭瑟，他感覺這一次道別，會是一次很久的告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