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祝東自白（楔子2）

我是祝東，在這個體面的城市過著還算體面的生活，有車有房，老婆上得廳堂下得廚房，還有一個四歲的兒子，我曾經痛恨過命運，因為它曾帶給我層出不窮的苦難，我出生在河北一個貧窮的農村，能走出來，最應該感謝的只有自己，如今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我拚命得來的，至於怎麼個拚命法，還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沒什麼好說的，我沒什麼高雅的愛好，不像南方人愛喝茶，愛釣魚，愛農家樂，而我唯一愛的是行走，杭州甚至全國能走的地方我都走遍了，但我最難忘的一次經歷是從成都邊徒步邊騎行去xz，那是一條生死之路，有猛獸，有懸殊的溫差，有嚴峻的地勢，還有因海拔過高引起的高原反應，但是我堅持下來了，從此之後我很少出行，一個骨灰文藝青年變為了別人口中無奸不商的老闆，這和理想無關，生活使然，選擇創業不是因為什麼崇高的理想，只是庸俗為了錢，為了更好的活著。

我見到羅宇霜可能比她認為的還早，她提著箱子，邁著鏗鏘的步伐搬到我們小區那天，我就見過她，當時我正抱著兒子在樓下玩耍，一回頭看到一姑娘，身材高挑，披散著頭髮，滿臉疲憊，箱子上貼滿了飛機行李託運的標籤，看來去過很多地方，手上戴著幾圈佛珠，她不是個好看的姑娘，放到人群里也略顯暗淡，我之所以注意她，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總覺得在哪見過這個人，有種想叫住她的衝動，她一邊拉著箱子走，一邊對電話里說：「再便宜點吧，我剛來這個城市沒什麼錢。」看來是和房東商量房租。

轉眼我就淡忘了，一個路上見到的人，怎麼能佔據我太多注意，第二天我甚至全部忘了，我吃了老婆做的早餐，親了親兒子開車去了五公裡外的公司。

「東哥，有人面試。」人事將一份簡歷遞給我。

我掃了一眼簡歷，看學歷和工作經歷，皺起了眉，問：「靠譜嗎？工作六七年換了這麼多工作，而且都隔著行業。」

人事可能最近很難招人，竭力勸我，「人家說來杭州準備穩定發展。」

我喝了口水，還是準備去面試，公司現在很需要業務員，萬一真的是個人才呢，我信步走到面試間，當看到那張臉時，靈魂剎那受到一種猛烈的衝擊，時空像似發生扭曲，已經被我遺忘的畫面又在腦海閃現，是昨天那個女孩。

女孩很友善的微笑著，沒有面試者那樣的拘謹，我坐在她對面，眼睛盯著簡歷，說：「自我介紹下吧。」

女孩愣了愣，說：「簡歷上都有寫，沒什麼可介紹的。」

按照往常有面試者這樣的態度，早在我心裡淘汰了，但她的口吻那麼江湖，有些俠氣，讓人沒有任何不適。

「那你有什麼想問我的嗎？」我看著她的眼睛，她化了妝，塗著褐色的眼影，眼尾的眼線挑的很高，口紅淡淡的，基本貼近自然唇色。不是我對女人的妝容有研究，而是和一個女人生活久了，這些自然耳濡目染了。

她搖了搖頭，笑了笑：「沒有。」

「我還是給你介紹下我們公司的業務，還有薪資吧。」

「好啊。」她依然微笑著，聽我講的時候，認真的像個上課的孩子。

等我把該講的講完，坐下來和她聊天，問她在哪住，以及虛偽的介紹我老闆這個身份。

「原來你是老闆啊，看著不像。」她笑著說。

「他們都叫我東哥，在這個公司沒有老闆和員工，大家就是在一起做事。」

「好的，我知道了。」她拿起桌上的皮包，有準備走的架勢，我也站起來，說：「什麼結果，下午六點前人事會電話通知你。」

「謝謝。」走到門口她對我笑了笑。我忽然傻子似的楞在門口定了幾秒。

晚上六點前我問人事有沒有通知她明天來上班。

人事說：「電話沒打通。」

「哦，那明天再試試吧。」忽然我有些沮喪，一晚上悵然若失，晚飯老婆問我咋了，我竟然信口說：「面試了一個女孩，是個人才，可惜人家沒接電話。」

楊菲還安慰我：「招人也是看緣分的。」

第二天，女孩的電話依然沒打通，我已經不報期待了，可就在下午五點，女孩打了過來，問：「你們什麼意思？到底讓不讓我去上班。」

人事被問的有點蒙，語氣不好了：「給您打電話一直沒打通。」

「……不好意思，可能我手機的問題，那到底我有沒有被面試上？」

人事說：「你已經面試通過了，明天九點準時來報道。」

第二天，我看到一個鮮活的女孩，衛衣衛褲，運動鞋，頭髮綁的高高的，淡妝，沒化眼線和眼影，手上依然一串佛珠。

面對我這個老闆，她毫不怯，有什麼說什麼，得知和我一個小區，還開玩笑說要來我家蹭飯，我說：「歡迎，歡迎。」

「我怕被你老婆生吞活剝。」她俏皮的開玩笑，臉上卻很嚴謹，一個星期的工作，我發現她確實是個人才，很有自己的思路，也很勤奮，每次誇她，她都說：「當我那麼多工作經歷都是白乾了。」

我總是笑笑，有次開車，我見她一個走在路上，讓她上來，順路捎她，她堅決不，說每天最享受的就是走路，以後還要走著去xz呢。

「xz可遠著呢。」

「在地球外嗎？」她天真的看著我，我噗嗤笑了。

還有次下大雨，我在小區門口又碰到她，讓她上來，但她死活不願意，那股倔勁讓我相信她終有一日要徒步x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