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混亂的城市
尖利的警笛衝擊著耳膜,使人心跳加速;紅色的指示燈忽明忽暗,閃爍在醫院各條走廊。醫生、護士攜帶病人們快步奔向逃生通道,在眾人的感召下,梁家驥等人決定跟上去看看。
一路上,跑在三人身邊的一位大叔還在打點滴,一手提著吊瓶支架,另一隻掛著針頭的手端在胸前保持平衡。身後是一位不能下床的重症患者被數名護士推著病床向外跑,還有拄著拐杖的,綁著石膏的,纏著繃帶的,一起瘋狂的逃命,那架勢簡直讓人啼笑皆非。
幾分鐘后,醫院大門距離梁家驥一行只有幾步之遙,先前衝出去的人群向四周無目的的奔逃。街上無比混亂嘈雜,室內不明真相的人們向外逃散,而街上的人潮又湧向屋內,對流的人群產生了嚴重的擁擠踩踏。
「等下,別出去!」梁家驥突然止住腳步。
剛剛跑在幾人身邊還在輸液的大叔,先幾步跑出門去,沒走多遠就被一道飛馳而來的黑影撲倒在地。一聲凄厲的慘叫平地驚雷般壓過了所有的嘈雜,人群短暫的愣神后,霎時間以大叔為中心猛然散開,半徑十步之內沒有一人。胡蝶被這削骨挫筋的吼聲驚得汗毛乍起,脊背發涼,她挪動著顫巍巍的碎步貓到梁家驥和李大嘴的身後。
眾人驚恐地看向圓心中的一人一鳥,之所以稱之為鳥,是因為壓在大叔身上的生物長著一雙綠色巨型翅膀,那翅膀單隻足有五米長,展翅寬度可達十多米,雙翅環抱可輕易遮蓋兩輛轎車。
定睛再看,那鳥人有四米之高,身上掛著殘缺不全的黑色西裝碎片。那雙黑氣瀰漫的眸子讓梁家驥聯想到犬人。它的鼻子和嘴巴連成一個整體,像鳥喙一樣尖尖地挺出,四周的皮膚像是被揪住一樣向喙聚攏,喙尖處如月牙般彎成鉤子形狀,烏黑鋥亮。它的臉部長滿了艷紅的絨毛,眼角處則是三條鮮明的虎斑條紋。鳥人的胸肌高高隆起,甚至膨脹得有些誇張,雙臂展開有十米之長,準確的說那不是雙臂,而是羽翼,其上布滿層次清晰的墨綠色羽毛,層層疊疊,一根羽毛足有成年男子小臂般長短。身上夾克從袖口處斷裂,臂膀處直接長出的翅根依稀可見。再看怪物下肢,粗壯有力的雙爪鎖住身下大叔的腹部,驚奇的是那鳥人腳上竟套著皮鞋,漲開的皮鞋被刺穿幾個洞,鳥人腳趾前三后一地岔開,四根腳趾上鋒利的鉤爪,深深扣進大叔的皮肉,撕得皮開肉綻。
「不要再把我關進籠子,不喜歡鐵籠!」男人沙啞的聲音從鳥喙中艱難吐出,從它痛苦的神情和不斷發抖的身體看來,它像正忍受著巨大的痛苦或是極力抑制著某種衝動。梁家驥三人互換眼神,這一幕與前日張進變身之後的情形簡直如出一轍。
幾秒鐘后,那鳥人猛然仰起頭,黑喙畢啟,接下來的一幕令在場所有人畢生難忘。鳥人突然間垂下頭用尖喙一下一下啄向大叔的頭部,大叔本能地用雙手去擋,伴著慘絕人寰的哀嚎,大叔雙手血肉模糊,兩隻手掌上一共還粘連著三根手指。鳥人的攻擊沒有停下,大叔的頭骨很快被敲碎,鮮血濺出幾米遠,淌到地上的白色腦漿轉眼被鳥人啄食乾淨。
圍觀的人群沉默數秒后再次炸開,四下奔逃。但街道上的怪物卻不止一隻,也並非一種,各式各樣的怪物從四面八方奔向人群。
即便環境再慌亂,梁家驥也能鎮定地站在原地觀察,他發現這些怪物都穿著酷似人類的著裝,還會使用人類的語言,區別於人類的是他們茹毛飲血,如同野獸般具有強烈的攻擊性,從外形特徵和進攻方式上看,都像是某種動物。梁家驥斷定,這群怪物應該和張進一樣,都是人與動物奇異融合的產物。
依照不同的類型,梁家驥腦海中很快浮現出與它們外形相符的名字,諸如:犬人、鳥人、貓人、龜人、兔人之類。
「快回來,別出去,都回來!」人們終於看清了局勢,街道上充滿了危險,而醫院裡目前是安全的。
有人在中控室找到了控制醫院大門的開關,隨著按鈕被迫不及待地按下,醫院的鐵閘門開始緩緩落下。閘門的巨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一時間,人潮裹挾著各種怪物都朝著醫院大門狂奔而來。
閘門緩緩關閉,街上的人連滾帶爬的向門內擠,生死關頭,沒想人性醜態畢露。醫院裡的人起初還在幫助頂門以延遲關閉的速度,男人們站在閘門下,用肩膀扛住下沉的閘門,儘管肩部血管爆裂,雙膝被壓得「嘎吱」作響也沒有讓開,但當看到外面的人為了進來,甚至不惜將孕婦推倒踩在腳下無人理睬,將身前的老人和孩子不斷地向後拉扯,以及為了搶先進門而大打出手的種種醜態之後,頂閘門的男人們讓開了,大聲呼喊的女人們沉默了。從祈福到詛咒,從救贖到殺戮,僅一門之隔。
在醫院鐵門關閉的最後時刻,梁家驥隔著門縫看到兩隻犬人張牙舞爪地撲向一隻兔人,那兔人躲閃不及,淪為爪下亡魂。
「他們也會相互攻擊?」梁家驥心裡咯噔一下。
「咚!」隨著醫院大門鎖上,眾人一直懸著的心也終於落地了。
……
十幾分鐘后,醫院大堂,躺在地上的人群大口喘著粗氣,努力平復心情。一聲孩子的啼哭打破了難得的平靜。
「我要媽媽,我的媽媽在外面。」小女孩哭的梨花帶雨。緊接著她的哭聲引起了共鳴,更多的孩子哭了起來,都嚷著要爸爸媽媽。後來,連女人也跟著一起痛哭。痛失家人,黑夜永置,嚴寒低溫,怪物遍地,哪一點不會使人崩潰呢?醫院沉浸在濃烈的哀傷和陰暗當中。
「夠了,都不要哭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站在高處喝了一句。人們的目光紛紛投向那人,他接著說道:「災難來臨,軟弱是無法解決問題的!你們的痛苦我感同身受,我與我的家人也失去了聯繫,但是請大家相信我,只要我們齊心協力共同面對,我們就不會死在這裡,我們還要帶著家人的祝福,好好地活下去!」男人的聲音很有磁性,頗具感染力,一番話結束,人群中已經不再有哭聲。人們面面相覷,不知該做什麼。
「院長,我們現在要做些什麼?」一個女聲發問。梁家驥循聲看去,那張熟悉的面孔,令他又驚又喜,是女護士高潔。
男人沉思片刻,隨即發布了指令:「高護士長,你統計一下現在醫院總人數及醫務人員的數量;王主任,你負責帶領隊伍救治傷員;孫主任,你帶領一部分人員統計醫院內的生活物資和藥劑數量……」被高潔稱作院長的男人有條不紊地安排著,令梁家驥很是佩服。
半個小時后,當各項數據呈現在院長眼前時,他狹長的眼中閃過一抹驚詫,而後眉頭緊鎖,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狠毒與寒意在眉梢稍縱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