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廢土終極戰（四）

暴雨打濕了地平線，閃電藏於天空詭異的塵埃後點亮了天際，天空被染上了悲壯的深紅。無情的雨水沖刷著紛亂的戰場，天盟戰士的呼吸逐一消失，慘烈的呼號也漸漸遠去，冷風捲走了濃烈的血腥，流淌的鮮血浸濕了乾涸的土地。

高潔站在梁家驥不遠的地方，眼睜睜地看著他面無血色的倒下去。那一瞬，她的四肢彷彿被緊緊地束縛，不管她是多麼想要叫喊，多麼地想要移動，但是她的身體卻好像被千斤巨石壓迫著無法動彈半分。

高潔無助地看著梁家驥年輕而結實的身體就這樣倒下，鮮血從他口中噴濺而出，點點猩熱落到她的臉上，感覺是如此的真實，真實到她的四肢瞬間變得冰涼。只有那灼熱的感覺如同鋒利的針一樣刺痛著她的肌膚。

此時此刻，高潔感到無法呼吸，無法移動，甚至連一點叫喊的聲音都出不來。她幾近崩潰地看著梁家驥慢慢倒下，看著他對自己溫和地微笑，看著他那雙烏黑的眸子漸漸逝去生命的光輝，看著他緩緩地說出那句她聽不到的話語。

她拚命地想要衝破那層層束縛，想要接近他，想要抱住他，用盡全部力量……

但她始終無法做到……

絕望地閉眼，零散的記憶瞬時沖入高潔的腦海，她回憶起梁家驥從千眼閻羅手上救下自己的那個雨夜，熟悉的話語在她的耳邊一遍又一遍地迴響，讓她幾乎懷疑自己回到了他的懷抱，感受他溫熱的胸膛。

而一睜眼，面前腥熱的味道是那樣的濃烈，他的臉上已經再看不到唯有面對她時的那種溫存。

一句「帶著我的愛，替我活下去」成了最後的道別，這聲淡淡的話語徹底撕破了她最後的理智。

高潔用力甩了甩頭，可惜卻不是夢。

淚水瞬時盈滿了眼眶，腦海中所有的情感全部化作撕心裂肺的痛苦，她感到自己快要無法呼吸了，眼淚停不下來，一直掉，一直掉……

看到梁家驥竟然為了拯救別人的性命，同時關閉自身五重感官，致使體內變異能量瘋狂外溢，耗損了自己的生命。鬼太郎在短暫的震驚之後發出狂傲得意的大笑。

響徹戰場的笑聲中，李大嘴沉默著，阿戮沉默著，胡蝶沉默著，程迪沉默著，窒息般的沉默彷彿要扯碎每個人的心。

高潔大聲地喊著，淚水奔涌地流出眼眶落在她緊抱著的梁家驥尚有餘溫的身體上。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過了片刻，她突然笑了起來，看向梁家驥英俊的臉龐，濃郁的眉毛，挺翹的鼻樑，寬厚的嘴唇。

她好想永遠伴隨他的左右，即便在這朝不保夕的末世廢土之中，她也渴望享受他獨一無二的愛情。但是比起這些，她更希望他能活著……

「為什麼背棄誓言先我而去？為什麼？！」她晶瑩的淚水彷彿透明的水晶源源不斷滴落在梁家驥冰冷的臉上，再順著那稜角分明的臉龐滑落在地上。

高潔輕輕地彎下身去，溫熱的嘴唇貼在他冰冷的嘴唇上，而就在這一刻，奇迹發生了。

突然，梁家驥的身上發出了刺眼的金光，從他體內爆發的能量比太陽還要耀眼。金色的光輝轉瞬吞噬了戰場上的所有人，也包括身軀龐大的鬼太郎。

一片金色的輝煌之中，高潔發現只有自己和梁家驥是真實存在的，身邊所有的事物都開始逐漸虛化，當一切都變成幻影，時空也開始漸漸逆流。梁家驥身上的傷口正在慢慢癒合。驟然，末世后倆人所經歷的一幕幕，彷彿倒帶一樣閃現在倆人身旁。

李大嘴精明頑皮的雙眸，胡蝶精緻靦腆的笑顏，辣翅充滿活力的表情，木頭憨厚可愛的動作，御天高傲強悍的身影，唐萱嬌蠻任性的姿態，和他們經歷的一切都在高潔與梁家驥的身旁一一閃過，然後消失在時空的蒼白烈焰中。

直到時間閃回到兩人最初見面的那間醫院，高潔好似想到了什麼，她的眼神突然間精光閃爍，也許這是她唯一能為自己深愛的梁家驥和大家所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正如一隻南美洲亞馬遜流域叢林中的蝴蝶，偶爾扇動幾下翅膀，可以在兩周以後引起美國得克薩斯州的一場龍捲風。

此刻，高潔將「蝴蝶效應」的猜想大膽應用在時光倒流修改歷史節點當中。如果半年前，在她與梁家驥初識的那間醫院，她沒有和梁家驥有過多的接觸，其後就更不會與他相識、同行直至相戀，如今會不會是不同的結局？

「就這樣吧，我深愛的人……為了你，為了所有的夥伴，希望你也可以帶著我的愛，堅強地活下去……」

就在高潔下定決心的那一刻，她眼前一幕幕過往的場景彷彿化為泡影一般碎去，從歷史中徹底地消失了。

高潔睜大了眼睛，拚命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她要把它們全部深深地烙進腦海里，即便時空粉碎，歷史消失，她也會記得，永遠不會忘記，永遠不會。

那雙烏黑的眼睛，化成了點點零碎的星屑，漂浮間，散入了恆久深陷的宇宙之中。

她驟然大叫了起來，拚命地伸出手去妄想攬住那漸漸消失的一切，可指尖空洞的觸感卻讓她失望得要破碎了。她拚命地喊著，用盡一切力量地喊著。但是那一切都消失了，她所有的感情幾乎都要被一同奪走了。所以她更加用力地尖叫，尖叫，直到自己也無法聽到自己的聲音。

所有的感覺已經褪去了，只剩下淚水從臉龐劃過的熱感，是那樣地清晰。

「我愛你，我真的……很愛你。」

「你還會……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