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再見，李大嘴（下）

「發生了什麼？」梁家驥焦急地發問。

突然，一束光照射進大嘴原本有些黯淡又驚恐的雙眼，那一瞬，他似是有了主意，眼神中的焦慮與迷茫一掃而空。

大嘴伸出手去，用力地鉗住梁家驥的臂膀，堅定到容不得半點質疑地說道：「四維空間的入口太小，無法吞納鬼太郎的身軀，現在入口被堵死了。目前只有依靠你強大的力量或許可以打開四維空間的大門，我需要你的幫助，老梁！！」

李大嘴的請求對於梁家驥來說本是義不容辭，問題就出在梁家驥根本看不到四維空間的入口在哪裡，而當他聽到大嘴的回答時，整個人瞬間僵在了原地。

四維空間的入口就在大嘴身前半米的位置，李大嘴知道梁家驥看不見，所以要求他朝向自己所在的位置全力出拳。

現在梁家驥的身體里匯聚了兩億人的靈魂氣息，全力一擊的力量可想而知，可以輕易毀滅一切事物，乃至開啟四維空間的大門。但是攻擊目標卻是他的生死搭檔李大嘴，這讓梁家驥無論如何也下不了手。

「還等什麼，時間不多了！老梁！快動手！！」李大嘴真的憤怒了，他不顧一切地嘶吼著。

另一面，鬼太郎露出了陰謀得逞的詭笑，張開血盆大口得意地高呼著自爆倒計時。它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智，面孔扭曲到可怕，隨著每一秒的逝去，鬼太郎的神情都誇張地擺出狂喜的姿態。

「十！」

「九！」

「八！」

……

「老梁，你還在猶豫什麼？難道叫天盟的兄弟們就這樣白死了嗎？御天、辣翅、木頭、楊錦還有『山堂』『鷹殿』和特戰班的兄弟們，你難道忍心看到他們的犧牲就這樣付諸東流嗎？？」李大嘴泣不成聲，他甚至在懇求梁家驥。

梁家驥的眼角也掛起了淚線，十載的生死相依，福禍相伴，大嘴是最忠誠的戰友，最交心的知己。梁家驥知道，在關乎首都全城倖存者生命的抉擇上，他別無選擇。

「兄弟！！一路走好……老班長送你回家！！」梁家驥如黑曜石般烏黑的雙眸染上了濃濃的悲傷。

大嘴笑了，蒼白的面孔展現出了一絲滿足的神色。

「老梁，在部隊時每次都讓你搶了風頭，這次的機會留給我吧！」大嘴笑著說，而後他話鋒一轉，「這些年，你救過我太多次，我心裡都記得，沒有你老梁，就沒有我大嘴的這條命！今天我大嘴就一併還你！」

在倒計時還剩最後一秒鐘時，梁家驥的拳攜帶著兩億人必勝的信念，轟碎了四維空間的大門。

一道青白的火焰如同巨蛇，翻騰著，呼嘯著。眼前鮮活的場景發生了扭曲與傾斜，空氣中翻湧著異樣的轟鳴，梁家驥看到鬼太郎龐大的身軀發起了劇烈的爆炸，原本應是滔天的火焰像是被什麼束縛住一樣，轉瞬即逝。

青白的火焰間映出大嘴的身影，他滿足地微笑著，面對梁家驥說出最後一句話：「老梁，再見了！如果有來生，我們還做兄弟！」

瞬時，一種劇烈的疼痛幾乎要將梁家驥的心撕碎。

眼前青白色的火焰驟然間燃燒得更加劇烈，轟鳴的聲音穿透空氣刺激著梁家驥的耳膜。突然，一片劇烈的白光在眼前炸開，他什麼都看不見了。

再睜開眼時，一切都結束了，四維空間的大門已被大嘴關閉。鬼太郎終於被擊敗了。

一隻溫暖的手落在梁家驥的肩上，頓時梁家驥的眼裡燃起一絲光芒。而很快，他便意識到，那隻手的主人不是他的好兄弟，好搭檔，李大嘴。眼中細小的亮光，噗的一聲熄滅了，站在他身旁的阿戮第一次在梁家驥的眼中看到憂傷和死寂。

望著眼前空蕩蕩的一切，梁家驥心底一緊，將擠壓的情緒全部釋放，放聲吶喊：「兄弟，再見了！」

尾音被掠過的風吞噬了，大片的烏雲涌動，遮擋了本就幽暗的天空。梁家驥手臂的皮膚上，似乎還留著大嘴掌心的溫度。

「再見了，兄弟。」

「再會，李大嘴……」

三個月後。

水藍色的天盟旗幟迎著溫和的風慢慢地捲動，天空詭異的塵埃落下的紅光將天盟戰士的屍體暈染成悲壯的色調。

低頭，梁家驥發現自己正站在冰冷的水裡，池子宛若一枚流動的調色盤，藍色由深至淺，好像藍寶石一般潔凈透徹。

抬頭，向前望去，鬼太郎猙獰的面孔彷彿近在咫尺。猛地，眼前一片猩熱的紅色，凌亂地將目光所能及的所有地方鋪上一片錯落刺眼的色彩。

噩夢，又是噩夢……

三個月以來，梁家驥已經記不清多少次從噩夢中驚醒。他總是感覺自己的心被開了一個巨大的空洞，彷彿有一段難以忘懷的記憶和濃烈的情感被從心底掏空，流向自己無法到達的遠方。

但是他依然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忘記了誰，忽略了誰……

突然，一種強烈的感覺向他奔襲而來，彷彿被尖銳的利器刺透一般，痛感生於心頭，然後被濡染到全身。畫面驟然如雨水一般侵入大腦，記憶如同不停墜落的星辰，狠狠地嵌進他的心裡。

一片斑斕的色彩猛地撲面而來，隨即化為耀眼的白光吞沒了他所有的視線。

他，想起來了！終於想起來了……

「潔？」

「是你嗎？」

「你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