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冤家
看著眼前瘋瘋癲癲的什禁，東方鄺彷彿意識到了什麼，轉頭看向裡子。
「這個名字我聽過...」她拿出手機輸入著什麼，「找到了，樹馬橫人，目前東京最大娛樂行業的領頭人，除開遊樂場，包括賭場，酒吧，還有歌舞行業基本都是他名下的。」
「什禁，跟我說說這個樹馬吧。」東方鄺看著他。
「你想我說些什麼？」
「你口中的無良資本家，還有我想知道之前遊樂場發生事故的時候，他是怎麼處理的。」
「.....我只是個普通的工作人員，關於老闆我是真不清楚，雖然在這邊工作了這麼多年，但我連他都沒怎麼見到過，只是....」什禁緩緩抬起頭，「去年麻子的事情...我們再次見到了他。」
「我需要詳細的經過，包括那名女孩是怎樣出事的。」東方鄺拿出了記錄本。
「...麻子一旦有空，多摩都會帶她到遊樂場來玩，職務之便，他總有方法免費將麻子帶進來，時間一長，我們也都跟麻子變成了好朋友，也都把她當做親生女兒來看。那天是她的生日，跟往年一樣，多摩在晚上將她帶了進來，為了幫她慶祝，我們那天都沒有下班，特意將旋轉木馬給她留了位置。」什禁說著聳了聳鼻子，能聽出他的聲音逐漸更咽。
「明明一切正常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們每天都要檢查設施的，但在麻子坐上去到第二圈的時候，木馬下的軸發出了奇怪的聲音，多摩叫我們把它停下來，但是我們...覺得只是設備老化，就沒有當回事。結果直接突然就斷掉了，麻子掉進了輪軸里，瞬間就....」什禁痛苦的捂住了臉。
「麻子的屍檢報告我看過了，是因為機械割斷了動脈，造成大出血，最後死亡，我很抱歉。」東方鄺有些遺憾地回答。
「都怪我！如果當時聽了多摩的話，把木馬停下，麻子可能就不會！」什禁說到這大聲哭了起來。
雖然見過各種各樣的犯人，但是眼前一個大男人哭成這樣，東方鄺有些手足無措，只能用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當時事情發生的時候，麻子的血見得到處都是，我們嚇傻了，就只有多摩衝上去想把麻子拉出來，但是機械和人根本沒有可比性，他的手直接被卷進去，手指瞬間就沒有了，要是我們當時一起上去幫忙，說不定麻子還有救..」
「不要這樣想，畢竟只是意外，你們沒有錯，每個人碰到這種情況都會感受到恐懼的。所以多摩是覺得當時是因為你們的工作失職和冷眼旁觀才以此報復你們的嗎？」
「不。」什禁搖了搖頭，「我們背叛了他。」
「等等，背叛？」東方鄺皺了皺眉頭。
「警官，您知道每年遊樂場因為設施故障會發生多少意外嗎？」
「這..不是我擅長的領域，不太清楚。」
「去年包括麻子的事情，一共發生了接近一百起事故，雖然只有麻子這一起事情是造成了人員死亡，但是每一起事故都是在我們的評估之外的。」什禁眼神冰冷地看著他。
「你的意思是？」
「不單單隻是旋轉木馬，包括過山車，跳樓機，這幾個事故頻發的設施，我們都是要定期進行檢查和維護的，但是每一次遞交申請上去，都遲遲沒有回應，我們只能靠人力盡量減少事故的發生，那個樹馬橫人！從來都沒有真正把這些事情放在眼裡過！他關心的只有盈利與否，有沒有遊客受傷，設施是否已經老化他都從沒有關心過！」什禁憤怒的將拳頭砸在桌上。
「麻子出事之後，如果他真的感覺到愧疚，至少應該親自去見一下多摩，去醫院看看死者的家屬，但他只是以工作繁忙為由，在事發三天後才單獨找到我們幾個，給了多摩一筆錢，甚至連一個道歉都沒有！身為一名父親，親眼看到自己的孩子死在自己眼前，那種感覺你能體會到嗎？那個人渣！」
「那你所說的背叛，是什麼意思？」
「...多摩因為樹馬橫人那種事不關己的冷漠態度，想把設施沒有定期維護的事情捅破去控告他，但是..我們為了不丟掉工作..並沒有出面證明...」什禁聲音變得越來越小，就差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為了不丟掉工作，所以這件事情就當做不知情嗎？你們真夠可笑的！那可是一條生命啊！你們口口聲聲說著麻子就像你們的孩子一樣，但是在這種時候又突然裝傻？」裡子冷笑著，表情不自覺的因為憤怒變得扭曲。
「沒用的，我們這些人在他眼裡就和螻蟻一樣渺小，真要去控告他，又會以證據不足，擅離職守被他反咬一口，我們當時也勸了多摩，讓他藉此找樹馬多要一筆錢就算了，但他覺得我們也是人渣，說著要讓我們付出代價，那天之後，我們就再也沒見到過多摩了。」什禁嘆了口氣，「第二天，遊樂場就跟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繼續營業，推出了門票打折的活動，雖然心有餘悸，但人們還是會因為這個噱頭絡繹不絕的前來，沒用的，永遠都會是這樣，被壓下去，石沉大海。」
「所以就可以不把人命當回事嗎？？太荒唐了！」裡子氣憤的一腳踢在旁邊的垃圾桶上。
「多摩現在在哪你也不清楚吧？」東方鄺問。
「麻子的事情之後，我們去找過他幾次，發現他的妻子因為受不了，跟他離婚了，他也從之前住的地方搬走了。那晚的事情直到現在我也還清晰的記得，一直覺得很對不起他，也對不起麻子，我整晚整晚的做噩夢，直到西京出事，我才知道當時多摩說的話是真的，他會來報復我們，西京是第一個，接下來就是我了！」什禁再次崩潰的捂住腦袋，整個人蜷縮在椅子上。
東方鄺想再開口問些什麼，但是看著什禁幾近崩潰的樣子還是打消了念頭，將裡子拉到了一邊。
「他這個樣子應該也問不出什麼了，你做一下記錄，等下就把他送回去吧。」
「...我知道了，你呢？」
「這件事情必須從源頭上解決，現在多摩的位置不清楚，只能從樹馬橫人身上找線索了，既然是這麼有錢的人，我想有人應該會對他有了解。」
「你的意思不會又是...中村吧？」
「我先去找他了解一下情況吧，為了以防萬一，也為了什禁能保持理智，先保護一下他的安全，暫時別讓他回遊樂場上班了，對了，最重要的事情，把遊樂場那邊盯緊了，在找到兇手之前，千萬不能讓他們再擅自繼續營業！」
「明白。」裡子點點頭，東方鄺快步走了出去。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城市中的高大建築上紛紛亮起了燈牌，在黑暗中顯得異常耀眼。有說有笑的餐廳里，漆園凌紅著臉動作浮誇的跟村井比劃著什麼，四周桌上紛紛向這邊投來了好奇和詫異的眼神，村井只好尷尬地低頭說著抱歉。
「沒想到松北沒有騙人哎，這裡的東西味道真的不錯啊...」她用手指扣動著眼前的酒杯。
「你喝多了..要不我們先走吧？」
「我沒有喝多！我好得不得了現在！」漆園凌用力搖著頭，抓起一旁的紅酒瓶，將面前的杯子倒得滿滿的。
「別喝啦！」村井急忙奪過酒瓶。
「我說了我沒醉啊！我們等下還要去沙灘呢，遊樂場，散步，然後....」她說著頓了一下，笑著注視著村井，「然後我們...嘿嘿嘿！」
望著眼前神志不清的女人，村井有些無語的嘆了口氣，叫來服務生結了賬。
「快喝點水，別喝酒了。」他將漆園凌的酒杯拿到自己這邊，遞過去了一杯熱水。
「這個好燙，沒有味道，我不想喝...」漆園凌撅起了嘴，模樣看起來非常的可愛，吸引了隔壁桌兩名少年的注意。他們交頭接耳了幾句，其中一名緩緩走到了桌前。
「您好。」他禮貌的笑著。
「嗯？你是誰啊？」漆園凌瞪著有些恍惚的眼睛看向他。
「你真的好可愛，可以給我你的聯繫方式嗎？」少年看了看手中的電話。
「...哦..」她麻木地回答著，將手伸進包里摸索起來，「這是我的手機。」
漆園凌拿著卡通卡套中的工作證在少年面前晃了晃，滑稽的樣子逗得他笑了起來。
「你真的好可愛啊！這樣，我把我的手機號碼輸到你的手機里吧，然後等下我們可以一起散散步，聊聊天。」少年說著將手伸向了她的挎包。
「啪！」少年有些驚訝的抬起頭，他的手正被對面的村井牢牢抓住。
「...怎麼了嗎先生？你是她的男朋友？」
「不是。」
「那不就得了，我看你一直在跟她喝酒，既然不是男朋友，那目的應該和我一樣吧。」少年有些譏諷的笑了笑，「這麼可愛的女生，想不動心思的確挺難的，我們不介意算上你一起。」
少年對著身後桌上的同伴交流了一下眼神，想掙脫被束縛的雙手，但他發現傳來的力度卻越來越重。
「我的確不是她男朋友，但是，也也絕對不是你們腦中想的那樣。」村井抬眼，對上了少年的眼睛，只一瞬間，他感覺像是被電擊了一般，透過村井的雙眼，一股徹骨的寒冷和殺氣傳遍了全身。
「...你別裝高尚了，你看她今天穿成這樣，和一個不是自己男朋友的異性出來單獨吃飯，誰不知道想的是什麼啊，真可笑！」少年故裝鎮定地打量著眼前搖搖晃晃的漆園凌，「不就是為了...」
村井的拳頭打斷了他的話，碎牙伴隨著鮮血向著一邊飛去，恍惚的漆園凌也被這一舉動弄的瞬間清醒，驚訝的看著村井。
「我給你一個機會收回剛剛說過的話。」他緩步來到少年面前，面色陰冷的俯視著他。
「你...你神經病吧！」少年捂著紅腫的臉頰，不斷向後爬著，整個餐廳所有人都望向了這邊。
「村井...別打了，我們走吧...」漆園凌慌張地抓著他的衣角。
「.........」村井沒有回答，雙眼直勾勾盯著地上的少年，這一刻，漆園凌看見了一個從沒見過的村井，他冰冷的表面後面，彷彿還透露著一絲...興奮？
保安從遠處跑來這邊，將兩人隔開，少年還添油加醋的跟保安抱怨著什麼，村井的雙眼隔開所有人群，依舊死死盯著他，漆園凌焦急的向服務生解釋了情況，拉著村井走出了餐廳。
「你能不能別這樣了啊...我有點害怕..」漆園凌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沒事..」
「你這樣完全不像沒事好嗎..」
「你還好嗎？剛剛看你喝醉了。」
「我沒事...很久沒喝酒了，可能是有些不適應，不過你為什麼突然就對他動手啊？我剛剛挺迷糊的，以為只是簡單搭訕，都沒有感覺到什麼不對勁...」
「從我們剛剛來到餐廳，他們倆就一直在偷偷看你，而且他們的桌背對監控探頭，在你快醉的時候他們的動作也越來越明顯，過來以搭訕為幌子騙你出去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村井面無表情地回答。
「你...你居然注意到了這麼多東西嗎...我還以為你滿腦子都想著吃的呢...」漆園凌低下頭，雙手有些不知所措的擺弄著。
「不能喝酒就不要再硬喝了知道嗎？如果今天你是一個人，出了事怎麼辦？」村井有些沒好氣的說道。
「我知道啦...」她點點頭，突然看著他，「你是在擔心我嗎？不，你不會吃醋了吧？？？」
「.......為什麼這麼壞的事情你可以想得這麼樂觀呢？」村井無語的嘆了口氣。
「好啦，是我不對，我答應你，不會再喝這麼多酒了。」她說著站到了村井旁邊，牽起了他的手。
「你...」村井一個激靈，緩緩轉頭看向她。
「走吧，我們還有事情沒有做呢。」漆園凌笑著將手緊了緊，拉著他向前走去。
村井有些懵，但是沒有反抗，任憑被她拉著。
「美和，爸爸馬上去接你，然後我們去吃好吃的！」中村一邊打著電話一邊走出了集團大門。
「爸爸跟你說哦，我今天特意訂了一桌大餐...」他抬起頭，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直至消失。大門外，東方鄺正環抱著雙手，靜靜看著他。
「...爸爸先掛了，可能臨時又有點事情....」他不斷賠著罪，極其不情願的來到了吉普前。
「看來你等下還有安排啊，可能得稍微耽誤你一下了。」東方鄺笑著說道。
「不知道為什麼，東方警官，一看到你，我的好心情瞬間就消失了。」
「不至於不至於，想跟你打聽個人。」
「拜託，警局的系統神通廣大，哪輪的上我啊？」中村不耐煩地回答。
「要是能在系統里找到有用的信息，我也就不會出現在這裡了。」
「...我時間挺緊的，你想打聽誰？」
「樹馬橫人。」
「樹馬橫人？？你說的不會是那個娛樂業巨頭吧？」中村有些驚訝。
「對，你認識？」東方鄺皺了皺眉頭。
「不認識...好吧，算是認識，不過你突然問他幹什麼？」
「有一起命案跟他有關，所以希望你可以把知道的都告訴我。」東方鄺拉開車門，示意他在副駕駛就坐。
「我和他真沒啥交集，行業都不同啊。」中村有些不情願，但是東方鄺依舊保持著那個動作，「你要是不從我嘴裡知道些什麼，不會罷休吧？」
「真聰明。」東方鄺笑了笑。
「...認識你我可真夠倒霉的...」中村看了一眼手錶，無奈的坐上了車。
「你也別太悲觀，咱們不是挺有緣的嗎？說不定可以成為好朋友。」
「不好意思，完全沒有這種感覺！我覺得我們上輩子一定是有什麼仇，冤家！」中村激動的吐槽著。
「冤家就冤家吧，現在，把你知道的關於樹馬橫人的事情都說說看吧。」東方鄺轉頭看向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