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太宰君……你怎麼會在這裡。」

「當然是來探望小嬌了。」回應坂口安吾的俊秀少年臉上的笑容平淡下來,沒什麼表情地從門框邊上直起身，語氣悠哉悠哉地說道：「竟然把小嬌藏到這種地方，真是讓我好找呢。」

「什麼叫藏在這種地方。」坂口安吾頭冒黑線,認真解釋道：「這裡是正規的高級護理醫院，醫療設施齊全、外面有軍警嚴格看守保護,是異能特務科和各種高級官員專屬的私人醫院，一般人想來都來不了的。」

「太宰君是怎麼遛進這裡的……算了,問你這個問題的我真是笨蛋。」

這個世界恐怕很少有太宰治遛不進去的地方，坂口安吾扶著額頭：「你們兩個能不能讓我稍微省點心,這些天僅僅是洗白太宰君的檔案就耗費了不少精力。」

「那不是安吾欠我的么。」太宰治的表情依舊沒變,嗓音卻低沉了許多。

坂口安吾：「……」

戴著眼鏡黑髮青年沒有回應什麼,沉默了一下才說道：「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回去了。」

有事啊！

他對剛才那句請求交往的回答呢？

計劃失敗的我不甘地看著徑直離開的坂口安吾,嘖,他走了還怎麼繼續，哪怕留個聯繫方式都行，不知道他以前的電話號碼還能不能用……肯定不行了吧。

說起這個,我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的手機,冷汗當即流了一大半出來。

自己的手機還擱置在PortMafia高級成員專用的公寓里,而我那手機的備忘錄里存著什麼東西，沒有人比自己更加清楚。

如果我「叛逃」的消息傳回港口黑手黨,那麼自己公寓里的東西一定會被調查個精光，無論是我的手機還是（用太宰治的卡）買的筆記本電腦、用（中原中也的黑卡）偷摸買的ipad，以及欺騙芥川龍之介讓他給自己買的switch掌機和小黃油遊戲卡。

救命！

幸好我之前有先見之明,把工資卡里的現金取出來了,要不然之前給PortMafia打的工豈不是白費了。

「太宰先生。」

看著走過來的黑髮少年,我微妙地看著他身上的沙色風衣,也不知道這傢伙從哪裡搞來的……該不會是從織田作之助的身上扒下來的：「新裝扮，帥帥的。」

「嗯？很帥嗎。」太宰治愣了一下，聞言將手比成槍狀托在下巴上，鳶色的眼睛彎了彎，笑眯眯地幽幽說道，「那麼小嬌為什麼不選我呢，偏偏和安吾那個傢伙告白，真是令人不快啊。」

……他不快個什麼啊！那根本不一樣的，我懶得和他掰扯這個，忍不住拉住少年的衣服，心虛問道：「我之前住的公寓，現在還可以回去嗎。」

「當然可以哦。」

太宰治不明白我為什麼會問這個，好奇地看向我：「不過會被嚴格看守在那裡的PortMafia抓起來。」

我：「……」

「雖然Boss…啊不對，森鷗外沒有下達對你我的追殺令，但是小嬌在這個敏感階段自己回到PortMafia的老巢，想必森先生會很高興地接納你的回歸，把小嬌關入永不見天日的地牢吧。」

我不聽我不聽！

痛苦萬分地捂住耳朵，回憶起自己那塵封在手機里的一級機密，我的內心無比的堅定，正所謂要留清白在人間……

「嘛，不過小嬌隨便用能力偽裝一下就能潛進去了吧，現在回去應該還來得及。」

站在床邊的太宰治已經坐到了我的病床上，雙手拄在邊緣，嘴角勾起意味深長的笑容：「不過我很好奇，小嬌突然想要回去的原因。」

「難道是怕小說被發現嗎？」

我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眼神驚悚地看向他，結果好像把坐在面前的黑泥精逗笑了，他伸出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沒怎麼用力氣地捏了捏我的臉蛋子，很輕柔地笑吟吟說道：「真可愛呢，和上次的反應一模一樣，不過那個時候小嬌喝醉了，已經不記得我曾問過你同樣的話了嗎？」

救命。

我現在就給大家表演一個信仰之躍，真的。

***

此時此刻，橫濱未來港的某個街頭。

我謹慎地走在街道上，左右環顧著四周，確定周圍沒有人、監控攝像也是死角后，拎著包一個閃身就躲進了無人的小巷子。

掏出畫像默默發動異能力，雖然坂口安吾警告過我最近不要使用異能，但這是事出有因！只使用1次應該沒關係吧，我的手機必須拿回來才行。

在畫像的旁邊寫上【變成芥川龍之介】，淡金色的光芒從身上浮現，我的五官在慢慢變化，身高變得修長，漸漸的，小巷子里的人影完全從女性變成了另一個人。

就是感覺少點了什麼，仔細感受，可能是……兩腿中間。

算了，變化又不是100%的，缺了點東西很正常，我輕咳了一聲，確定好自己的聲線后，從背包里掏出太宰幫我弄過來的（某個冤大頭的）黑色外套披在身上，一臉高深莫測地走了出去。

「芥川大人。」

「芥川大人。」

「芥川大人，聽說您馬上就要升為游擊隊隊長了，恭喜。」

越往公寓的方向走，手下們的恭維就越多，哦，現在已經不是手下了，我有些無語地拎著黑包一路向前，徑直來到自己家的門口。

「芥川大人？您怎麼會來這裡……」看守在門口的一個黑手黨成員忙裡忙外的看向我，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

「咳咳，在下來這裡有問題嗎。」

我咳嗽了幾下，抬起握起來的拳頭抵在嘴邊。

「不不不，只是您昨天偶然得知八尋大人叛逃的事情，已經很憤怒地來這裡……」

「在下今天也要來！有什麼問題嗎！」我佯裝憤怒。

「不……」

小黑手黨成員似乎很微妙，下一秒，兩個拿著什麼東西的人走出了門口。

那是兩個穿著黑西裝的大哥，他們手裡捧著的東西明顯是我家的小衣櫃，那個衣柜上了鎖，裡面都是些沒用的廢畫像，他們想搬走調查就調查吧。

而柜子的上面，放了一個被透明袋包裝起來的東西，那裡面的玩意兒怎麼看都是自己的手機。

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他們一眼，我記住了那兩個人的樣貌和穿著，當做什麼也沒看到的收回視線，繼續往屋子裡邁。

「等等，芥川大人，進去之前需要搜一下身……」

「什麼？！」

我裝作被激怒的樣子，幸好之前以防萬一曾在畫像上面寫過【擁有芥川龍之介的異能力】，乾脆讓外套的衣擺浮起紅色的光芒，黑色的餓獸兇猛地襲向炮灰成員，用力停在對方面前，畢竟我也只能拉到這種程度。

「噫！」戰戰兢兢的成員嚇得差點跌坐在地上，硬著頭皮說道：「但是您昨天就配合的舉起了手……」

「畢竟最近在八尋大人叛逃的節骨眼，上面看的很嚴，請體諒一下我們……」

「罷了，在下不會為難你們。」

我繼續咳嗽了幾下，把黑色的背包拉開，裡面啥東西也沒有，完全不帶慌的。

「好的，那麼我馬上結束。」

小成員兢兢戰戰的把掃描儀拿出來，靠，怎麼還有掃描儀這種東西。

壞了，我來的時候為了以防萬一，把自己公寓的鑰匙拿了過來，沒想到他們嚴格到進去還要搜身，認真的嗎？

內心留了一點冷汗，小成員似乎想應付了事，他很迅速地把胳膊伸過來，拿著儀器伸向我的下半身，打算隨便掃掃就放人進去。

我：……

小成員好像還覺得自己挺來事，一副昨天應付應付掃了上半身，今天就掃下面的樣子，諂媚地朝著我笑了笑。

媽的，掃哪兒不好非得先掃這，我那裡可是有鑰匙的。

然而，在我腦袋裡極速運轉著解決辦法的時候，對方的動作卻突然停了下來。

男人從我的左大腿側移向右大腿側的時候，掃描儀貌似不小心杵到了中間，杆子懟在上面，我腿心的襠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陷了進去。

寂靜。

糟糕，暴露了。

我面色一狠，正要直接把他咔嚓了衝進去硬搶，小成員的表情卻一副自己知道了什麼驚天大秘密一樣，整個人面色如土，一下子就收回了胳膊，不斷留著冷汗說道：「對、對不起，芥川大人，您的掃描結束了，請進吧。」

……

我暢通無阻地邁進了屋子。

在房間里偷摸找到了自己的電腦和ipad，非常迅速地往黑包里一塞，離開的時候也很順利，只要兇狠地瞪一眼那個小成員，他嚇得直接當場暈了。

接下來是追回拿走我手機的那兩個傢伙。

我的動作迅速，在公寓底下的小巷子就截住了他們，成功把手機奪回，美滋滋取消了自己的異能偽裝，像一個無辜的路人似的，挎著包穿過自己家對面的十字路口，混進了人多的商業街。

***

事實證明，做人不能太猖狂。

成功取回東西，並刪除了裡面的備份存稿以及所有的瀏覽記錄，我正考慮著要不要直接把手機丟進河裡，還是帶回異能特務科的時候……

不遠處的某個紅綠燈下方，我看到了一個戴著禮帽的赭紅色的身影。

對方穿著精緻的波普風西裝，黑紅色的披風搭在肩膀，哪怕站在人群中也是十分亮眼的存在。

少年明顯也發現了我，湛藍色的眸子微縮，與此同時，一輛大型的公交車從兩個人中間的馬路駛了過去，指示燈變成紅色，大車剛好阻擋住了我們的對視。

……

他怎麼會在我家附近待著？？？？

身體比腦子先一步行動，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我冷靜地加快速度，憑藉著腦子裡的記憶和構圖穿梭在街道里，不要命地朝著人群里狂奔。

身後傳來騷動的聲音，無論怎麼想都是某個人追上來了，我咬了一下牙，想要起跳翻過前面那輛礙事的小轎車。

然而，腳掌踩到後車箱上，剛靈巧地翻過去，我在落地的時候便猛的摔了一跤，向前滾了好幾米。

好痛。

垂下眸子，我忍著摔傷和心臟的疼痛低頭去看自己的腳踝……好吧，看來是落地的時候沒注意下面的小石塊，自己的左腳壓根沒有觸覺，能像平常那樣跑步就已經很厲害了。

「叛逃PortMafia不過幾天，身手也退步了嗎。」

熟悉的嗓音從身前響起，沒錯，中原中也已經追了上來，成功憑藉著重力的運轉直接越過汽車，穩穩落到了我的面前。

他壓低了聲音，藍色的眸子冰涼地俯視著我。

……

默默從地上爬起來，我咳嗽了幾下，忍住口腔里蔓上來的鮮血，沒什麼表情地移開視線：「逃跑的那天，斷掉了左腳，所以沒有知覺了。」

中原中也：「……」

站在那裡的橘發少年好像動作很微地握了下拳，帽檐垂下來，遮住了臉上大半的表情，只露出尖瘦凌厲的下顎線條。

沉默了半晌之後，他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為什麼？」

哪有什麼為什麼。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對方，慢慢地說道：「我是卧底。」

空氣安靜了一秒。

下一刻，橘發少年的身影一閃，快得只有殘影閃過，回過神來自己便被他撲到地上，戴著黑色手套的雙手用力掐住了我的脖子。

「咳…咳咳！」

窒息感抵在喉嚨，熟悉的男性氣息近在眼前，沒有以往的沒有包容、沒有以往的耐心，強大的氣勢與凌厲的殺氣一擁而上，致命般的壓制過來。

感受到肺部的氧氣在極速的飛逝，流淌在身體里的血液逆流，心臟針扎般的劇痛，我沒有反抗，而是突然低低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

脖子上的力氣在加重，中原中也咬牙說著，帽檐略抬，露出冰冷到極致的精緻的面容，嗓音壓到幾乎沙啞。

「沒…什麼。」

我用力咳嗽了幾下，胸口的鮮血從嘴角滲出來，臉上明明面無表情，卻有眼淚從乾澀的眼眶裡流了出來，淡然地盯著壓在自己身上的橘發少年。

「森鷗外，對此早就知道。」

「我很久之前…咳咳，就向他投誠了。」

「你說什麼？」中原中也愣了一下，目光緊緊盯著我嘴角的鮮血，遏制住脖頸的手卻還是沒有收回去。

氧氣在逐漸減少，從稀薄的空氣里擠出話語，我沒什麼表情地回望著對方：「明明知道。」

「明明知道，那個人卻還是利用了我、利用了我最重要的同伴…天衣無縫，只為拿到異能許可證。」

「我最重要的人，因為這件事死掉了。」

我面無表情地說著，眼眶裡的淚水越積越洶湧，順著臉頰流到身下的地面，眼睛沒有看向中原中也，而是平視著上方蔚藍色的天空：「我不能接受這樣的事。」

「如果是您的話，應該明白我失去同伴的痛苦吧。」

「……」

掐住我喉嚨的中原中也沒有回話，我的視線重新回到他身上，趁著對方手勁鬆了一瞬的瞬間，立即發動早就準備好的異能力。

消掉橘發少年的重力操控，增強腕部和腿部的力量，直接用力把對方反壓到地上，我坐在他的腰上，用很冷漠的語氣直視著對方湛藍的眼眸：「我永遠也不可能原諒他。」

「是森鷗外先對不起我。」

把嘴湊到少年的耳邊，我壓低聲音淡淡地說道：「那麼再見。」

「中也前輩，不……中原先生。」

站起身鬆開他，心臟一抽一抽的疼，異能只是使用了這麼幾次鼻血就流了下來，果然坂口安吾的告誡是對的，我擦掉臉上的眼淚和流出來的鼻血，不再留戀地轉身走掉。

控制住中原中也的異能力已經解除了。

作為PortMafia的最強戰鬥力，他完全可以在這個時候暴起，千蒼百孔的我現在恐怕經不住對方更加強力的反擊。

然而，已經被我放開的赭發少年還是那樣躺在地上，黑色的帽子蓋住了整張臉頰，靜靜地保持著原本的動作，就這麼放我離開了。

也許……

這是最後一次，他對我的容忍和放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