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 77 章
修四的陽謀直接將那些意圖利用輿論壓力為自己爭取一線生機的人一擊擊潰。
就是那些人不得不收手之後,與此事相關的調查總算能夠順利推行下去了。
對於修四的表彰已經記錄在案,此事的風波至此算是終了。
但一波才平,一波又起。
這天,又拍完了三支廣告、卻連休息時間門都沒有的修四匆匆趕回公司準備聲樂課。
可是他們幾個才走進教室,陳夕便帶著些許凝重的表情走進他們的聲樂教室裡頭。
「陳總。」
陳夕點了點頭,「洪老師,可以請您先出去一下嗎?我有些事……想和他們商量一下。」
負責教授他們聲樂的教師很快就收拾東西走出門去,陳夕也帶著幾分愁容轉過頭來。
雖然陳夕表現的並不明顯,可是她眉頭緊皺的模樣,卻能讓修四幾人從中嗅到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陳姐,這是出了什麼連你都處理不了的事情嗎?」
「您坐下說。」白吉克推了個椅子過來。
陳夕順勢坐下,揉了揉酸疼的太陽穴。
「這件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哎。」
「但是有些人的做法實在令人噁心,跟蒼蠅似的。」
陳夕狠狠攥了一下拳,卻只能壓抑著怒火跟他們講清楚這事的來龍去脈。
「你們不知道。最近……又冒出來了一個虛擬形像。」
「之前那一組虛擬偶像那數據不是已經被移交了嗎?是誰又造了一個出來?」
白吉克眉頭一皺,拿起手機就要搜索與這個虛擬形象相關的消息。
「你不用查了,人家根本就沒打算藏著掖著。」
陳夕冷哼一聲,又將一沓相關的資料拍到了桌上。
「這次C市舉辦的全球旅遊博覽會上,H國派出來的就是一個虛擬形象的代表。」
「這個虛擬形象,比之前出現的更加精緻完美。」
「而且還是所有與會方中,唯一一個採取這種形式來宣傳自己的。」
「國外的虛擬偶像技術的確比國內發展的更好一些……如果他們選擇用虛擬形象作為地區代表的話,也挺正常的……吧?」
卓揚出聲安撫著,可是他的話卻讓陳夕的臉色變得越發難看。
「你們好好看看這張引導手冊,或許就能明白了。」
說著,陳夕把自己帶來的旅遊博覽會的介紹手冊推到了幾人面前。
其他各方選擇的形象大使,大多是自己國家或地區中比較有名、且在世界上影響力較大的人物或者卡通形象。
而H國位置上出現的虛擬形象大使,並不是已經出名的偶像,居然是一個身穿交領琵琶袖、下著草綠色馬面裙,頭挽牡丹髻,腳蹬繡鞋的小姑娘形象。
這顯然是為了這次博覽會而特別製作的。
「可這……這不是我們的漢服嗎?」
葉一未剛看清後頭的標註,眉頭就緊皺在了一起。
「他們居然就這麼堂而皇之的把這些設計安在自己國家形象代言人的頭上?」
卓揚也恍然大悟:
「靠,我說這套衣服怎麼看起來有點眼熟呢……」
喬緩忽然想起來了,「之前咱們幫博物館宣傳的時候,不是還看見過跟這套衣服差不多的文物嗎?這歷史比那邊建國都久了吧?」
即使在歷史方面的神經粗如卓揚,也能看出這套宣傳圖冊中人物形象的不對勁來。
「這賊都穿著自己偷來的東西都顯擺到家門口來了!」
白吉克也表示出自己的憤慨,氣鼓鼓地道,「難道旅遊局那邊,就任由他們把自己家的形象把咱們自己的東西偷走嗎?」
葉一未:「而且還是這麼關鍵的時候把自己的形象代言人推出來,這不是會讓更多人誤會么?」
陳夕眼睛微垂,無奈的嘆息一聲。
「這東西咱們國家雖然已經進行文物公開,但卻沒有申請相關專利。」
「他們趁機鑽了這個空子,把好多髮飾、紋樣都申請為自己國家的東西了。」
陳夕煩躁地揉著眉頭。
「現在,人家厚著臉皮說自己和咱們的文化一脈相承。」
「然後說這些東西又在他們的國家中經歷了自己民族的發展和演變,才形成了如今出現在我們面前的這個形象。」
「所以,他們認為這個與他們民族的文化相結合之後才誕生的形象,用來宣傳他們自己的旅遊特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而且啊,人家還請來一個特別了解咱們兩方文化的專家。」
陳夕抱著胳膊,越說越氣,語調都提高了不少。
「那個人在研討會的時候,又是舉例論證兩方的歷史淵源、又是說明咱們的文化在人家國家中承接發展的情況……」
「說的那叫一個滔滔不絕,讓咱們這邊的人連個插嘴的可能都沒有。」
「當然了,這種形象可能只是某個公司或者某個協會選出來的,我們不能上升到對面整個國家的行為,但是……」
說到這裡,陳夕又氣得重重的一拍桌子。
「但是!H國的宣傳日,湊巧跟你們復出之後的第一場公開演唱會的日期撞在了一起。」
「要說後面為他們提供材料的這個人沒有專門針對你們,我自己都不信!」
陳夕越說越氣,臉頰都飛起來了兩抹惱恨的紅。
「你們說說,這東西不就是給老娘找晦氣嗎?」
「旅遊博覽會持續時間門的總共有一個多月,他偏向你們開演唱會的這一天開放表演!」
「靠!那麼多場地不選,偏偏選在咱們公司附近的一個博覽館里,說那裡更符合他們的預期風格……」
「呵……敢針對我的藝人?真不知道在這的一畝三分地誰說了算是吧!」
陳夕儼然怒極,一番氣勢洶洶的話把屋裡四個大男人嚇得步步緊退,差點都要縮進牆角里了。
雖然她並非在編的公職人員,可出身根正苗紅,到底是受不住這種氣。
這下,修四反而來安慰起陳夕。
「陳姐,咱們有話好好說。跟他們生氣實在不值得呀……」
「對對對,這不是氣大傷身嘛……」
陳夕終於冷靜下來。
卓揚和葉一未好聲好氣的在一旁勸著,又是扇風風又是遞水。喬緩卻將那張宣傳圖冊拿在手裡看了又看,對於還未定主題的演唱會,突然有了些思路。
近些年來,H國某些協會在文化剽竊上的舉措越發過火,恨不得說一聲全宇宙的起源都在他們那裡。
可終究畫虎畫皮難畫骨,他們再怎麼學也掌握不了這些文化的真正精髓。
偷來的東西,終究只是徒有其表而已。
看著這一個臉上畫著唐代妝容、身上穿的卻是明制漢服的女孩形象,連喬緩也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我知道咱們演唱會的主題到底該定什麼了。」
「既然他都把臉自己伸到了咱們的巴掌底下,要不狠狠抽一下子……」
「不就浪費了人家把這麼厚的臉皮千里送來的好意了嗎?」
喬緩將手冊放在一旁,不著痕迹地笑著。
如果他能照到鏡子,就知道這表情和他爸想事的時候如出一轍。
陳夕眼睛一亮。
「阿緩,你是不是有鬼主意了!」
喬緩點頭。
「嗯,已經有點想法了。」
「只不過我的想法恐怕會辛苦一點各位老師……」
「對了,最好能讓江人寶過來一趟。我需要他幫個忙……」
*
全球旅遊博覽會如火如荼的進行著,各具特色展報和宣傳語幾乎隨處可見。
這一段時間門,出現在街頭巷尾的外國面孔也比平日里更多了一些。
作為C國心臟的C市,正對著來自於全世界各地的人展示著它的包容。
萬人空巷。
外頭的花花世界紛亂迷人,可修四卻抽不出時間門來欣賞。
這些日子修四除了閉門排練之外,就是跟涉及到演唱會各項內容的工作人員交流。
他們想要的效果一次又一次地進行修改調整,不停地查看天氣情況去做出各種情形預演。
修四幾人忙得不可開交。
除了最為要緊的復出演唱會之外,他們甚至把其他的所有代言和□□會都推掉了。
復出演唱會的倒計時在螺四粉們的期待中一天天逼近,修四身上肩負著的壓力也在逐日遞增。
又一次完整的舞台綵排結束之後。
修四幾人乾脆累倒在了舞台上,半天都沒有挪起來。
陳夕看到他們幾人幾乎無可挑剔的表現之後,眼裡滿是擔憂。
她急匆匆地從舞台側面走了上來。
「這樣的舞台強度你們幾個可以堅持下來嗎?」
「明天的服裝只會比現在更重,而且突發情況也不會少。你們現在這樣子,我有點擔心……」
看到陳夕難得露出擔憂的表情,修四幾人反而忍不住笑了起來。
「陳姐,這麼關心我們的樣子看起來怪怪的,還讓我真有點不習慣呢……」
「你放心吧,明天就算跪在台上,我們也會把最後一首歌唱完。」
「那就拜託你們了。」
陳夕看到了他們眼裡的執著。
如今她能為他們做的,就是交付全部的信任。
演唱會當天。
這次的演唱會沒有主持人,也沒有任何提醒的聲音。舞台上的燈光與螺四粉們手中的應援牌,交相輝映著。
原本漆黑一片的場館里,亮起了色彩斑駁的星辰。
「這次修四又是準備給我們什麼驚喜嗎?」
「真沒有主持人啊?那串場怎麼辦?」
「哎?舞台上是不是有個東西。」
當站在台下的熙熙攘攘的人群忍不住和身旁的人竊竊私語著的時候,舞台上終於有了動靜。
漆黑一片的屏幕上,浮現出來的一個質感樸素的、用甲骨文寫成的「商」字。
在「商」字的正下方,一片寫滿了甲骨文的龜甲佇立也已經在舞台之上。
嗚——
鐺鐺——
賁鼓與編磬的聲音在場館里緩緩響起,古樸音色帶著歷史的塵埃滾滾襲來。
帷幕終於拉開。
修四幾人穿著從歷史典籍中還原出來的成復原的商朝祭祀服。
他們毫不顧忌的談露著健壯有力的臂膊,展示自己無與倫比的力量。
這看似野蠻但又新奇的裝束,充滿著來自於那個神秘時代的瑰麗色彩。
他們的臉上被畫滿了經常出現在上古時期的青銅器上的神秘紋路。
修四隨著熱烈的節奏圍繞著巨大的龜甲昂首向天、踏鼎而舞。
隨後,一個更為龐大的巨鼎被緩緩托起。
圍繞著龜甲的幾人人似乎想要將它丟入從升降台上浮現出來的巨鼎當中。
但是龜甲實在太過龐大,他們幾人也只能踩著小鼎邊緣向上攀爬,才能將厚重的龜甲傳遞進巨大的鼎里。
而此時觀眾們才注意到,他們踩著那些紋路向上爬的時候、方才在危險邊緣舞蹈著的腳步也沒有鞋子。
是啊,那時候的祭祀要聯通天地,自然是沒有鞋子的。
這是只有來自於足夠的底蘊,才能注意到的細節。
正所謂細節見真章。
他們的舞姿像極了從壁畫上走下來的祝禱之舞。
幾人隨著古樸樂器唱出來的音節極為奇妙,卻讓人聽起來舒適自然。
他們的音調像是在向自然祈禱安康,像是在求天告知來年的風雨是否調順。
雖然在場的許多觀眾都聽不太懂其中的唱詞。
可是在看清楚他們真誠而樸素的祝禱時,一種奇異的情緒也在他們心底破土而出。
那種感覺,就彷彿是觀眾們站在時空長河的彼岸,看著當年自己的祖先為子孫後代祈求蔭蔽與平安。
「其自西來雨?其自東來雨?」
「其自北來雨?其自南來雨?」
「天降甘霖龜甲裂,久旱逢雨命不竭!」
很快,他們方才的唱詞就被白吉克用極快的說唱又哼鳴了一遍。
可是,在這祭祀典禮上發出與他們不同聲音的白吉克卻在幾人疑惑的眼神中陷入了危機。
銅鼎消失,白吉克被架到了中央的石柱之上。
繩子束縛住了他想要觸摸自由的手。
「其自西來人?其自東來人?」
「其自北來人?其自南來人?」
「其非我族人,其骨化灰做卜痕!」
「我命不該竭!我聲存世用不絕!」
白吉克高昂的聲音與旁邊幾人低沉的吟誦形成了強烈的反差,每一個音節都在刺激著演唱會中所有人的鼓膜。
在每一個人的心都為了白吉克下一秒的的遭遇而高高懸起的時候,舞台上卻再次陷入了一片漆黑。
帷幕再一次拉開。
這次舞台中央出現的字是甲骨文中的「周」。
修四與身後的舞者踩著先天八卦、周天星辰以禮而舞。
歌聲高低相和、長短相承。
編鐘、石罄聲音恢宏,絲竹清亮如鳳啼鳥越。
修四將周朝時期的古人祭天的過程,濃縮於這短短的幾分鐘里。
隨後的幾個節目,精彩程度也絲毫不遜色於方才。
他們或是著青借緋,打馬遊街化身為意氣風發的年輕官員;
或是換上一身正統甲胄,成為馳騁沙場、保衛家國的鐵血將軍;
或是腰佩環刀長劍、穿著一身邋遢衣裳去做不問世事的江湖俠客……
他們在自己的演唱會中,將儘可能的將每個朝代的時代特徵與演出服裝結合到一起。
並且,修四還選擇了當時最為流行的絲竹之聲、舞樂曲調作為配樂。
這少不了那些民俗協會的退休阿姨叔叔們,看到了某國的行為之後自發的幫忙。
也只有他們的年紀,結合姜吉和葉一未的通力合作,能把新老兩代的交疊搭配的如此流暢。
歷史滾滾而過,幕布上的場景也停留在了人民終於解放的那一刻。
在一片黑暗中,幾人摸索著舞台邊緣走了下去。
後台早已準備好的服裝師一擁而上,七手八腳的把他們身上的演出服扒了下來。
而眼下換上這一套衣服到底是今天舞台上用到的第幾套,他們自己都已經記不清楚了。
他們之所以會費這麼大的功夫去認真做每一個節目。
就是為了讓在場的所有觀眾都有一種沉浸在那個朝代之中的錯覺、就是為了喚醒每一個觀眾心底的文化血脈。
「小寶那邊還沒來消息。」
陳夕攥著手機走上前來。
「那就再等一下。」
喬緩平復了呼吸,視線越發堅定。
「快到時間門了!」
陳夕驚喜的聲音在後台響起。
修四幾人大步踏上升降台,迎著最耀眼的燈光。
他們終於換回了現代裝束。
當他們重新站在所有人面前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卻是那樣自信昂揚。
因為在剛才的留白時間門裡,顯然已經有人意識到了這場演唱會要告訴給他們的,到底是什麼。
「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黃塵飛揚……」
卓揚深沉的聲音首先搶佔了人們的聽覺,他上前一步,迎上眾人的目光。
他的聲音將還沉浸在剛才或是華麗或是悲愴的表演中的人的注意力,慢慢帶回了現在這個時代。
高樓四起的城市亦像是大漠戈壁的戰場。
不見刀.槍劍戟等各類武器,而且各種音樂、燈光搭配著布景飛速變化。
彷彿無數看不清的對抗正在此處上演。有些螺四粉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的臉龐已經被淚水浸濕。
可他們自己卻不知道是方才將軍百戰死之時落下的眼淚,還是在文人死諫的時候不自覺淚沾衣裳。
這或許是唯一一場歌手完全沒有與台下的粉絲互動的演唱會,可是他們想要告訴給自己螺四粉的話,場下的人卻已經全都讀懂了。
「繁霜儘是心頭血,灑向千峰秋葉丹。」
尾句鳴響,站在台上的四個年輕人沐浴在璀璨燈光之中。
當他們或是清亮或是低沉的歌聲充斥在螺四粉耳畔的時候,H國展館正式開展的禮花也在天邊炸響。
而這一幅盛世煙花的圖景,正好出現在了後方幕布上出現的本次演唱會的主題《迎》之時。
迎的是萬國來客,迎的也是自己無比燦爛的文化。
也許這場演唱會毫無噱頭,也許它不會在外網傳播,更也許它比不過那位代表著無數創新的虛擬偶像。
但這樣的舞台,總要有人做出來,表演在大家面前。
我們自己的歷史,我們自己也能做好。
喬緩看向舞台側面對著自己比「耶」的江人寶,差點沒有直接在舞台上笑出聲來。
但意識到底下還有人的時候,他迅速調整了自己的表情。
修四幾人的汗水已經讓演出服緊緊的貼在了自己的一張怎麼動彈怎麼不舒服。
可是在喬緩的一個眼神之後,其他幾人還是同時向前走了一步。
他們彎下腰來,對今天晚上來聽自己演唱會的螺四粉們深深鞠躬。
「今天的演唱會就到此為止了,感謝各位的到來。」
「回去的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走過消防通道的時候要注意避免踩踏,感謝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