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逃離
大狸伸出爪子欲攔下他——
桃木門內忽然迸出一股無形力量,柔和卻堅定,從裡到外一寸寸推開。
高傲的狸主亦受到震蕩,往後退了一步。
天燼靜靜注視著它,重新披上了斗篷,
雖然是神明,可隨著時代的變遷,虞夏人民大多已經忘記了曾經虔誠供奉、以期獲得豐收的狸主。
像這樣由信仰而生,卻又因信仰而逝的神明不計其數,只不過它比其他神明幸運,在消失之前遇到了阿青。
「即便是神明,你也無法殺死我。」天燼說著慢慢走進了黑暗……
桃木門隨之合攏。
狸主無可奈何,又不能什麼也不做,在外吹了大半夜的冷風,偏偏天燼不知道對它做了什麼,以至於外出的殷責絲毫沒有察覺到不對。
不,也許有。
雖然只是短暫駐足中一個疑惑審視的目光,但比起唿唿大睡的宋承青,狸主覺得這已經很不錯了。
待天燼離開,狸主變幻形體,徑自奔上了樓。
同樣是憤怒不甘的目光,對天燼毫無作用,對宋承青的殺傷力可就大了。
他揉了揉眼睛,顧不上被大狸砸得抽痛的肚子,捧起一張貓臉左看右看,連聲道:「兒砸,你這是被誰欺負了?!」
養了這孽子這麼久,還從沒見過它極其敗壞又無可奈何的模樣呢。宋承青不禁起了愛憐之心,這不就是在外受了委屈跑回家告狀的小孩子嗎?
作為大家長,宋大高人自覺很有必要找回場子,挺直了胸膛,朗聲道:「告訴爸爸,爸爸這就替你報仇去!」
大狸的目光充滿了審視與懷疑。
「你這是什麼眼神?」宋承青正色道,「我堂堂七尺男人,一口唾沫一個釘,說過的話就一定會兌現。」他拍拍大狸的尊臀,把它從身上移到了床邊,邁起被壓麻了的雙腿,艱難而堅定地向外挪動。
大狸「喵嗚」竄到前方帶路。
待到了事發現場,眼前景象令宋承青大吃一驚。
……他……他、他的寶貝呢?
連物帶門,一個不留,研究所左樓只剩下空蕩蕩的軀殼。宋承青把頭伸進去,被灌了一口冷風,連忙哭喪著臉退出來,建天木拔出后留下的巨大深坑如無數螞蟻啃噬著他的心。
師父身死後,為了更方便保證巫族傳承的安全,他才選擇將它們放在研究所——反正自己幾乎天天待在這兒,也算是隨身攜帶了。
可沒想到,天燼這個喪天良的傢伙,竟然利用自己反將一軍,借著被「擒」的機會趁機拿走了他的東西!
沒錯,就是他的東西。
誠然,左樓藏的大多是天燼留在天河谷之物,可也有那麼一部分是他多年珍藏啊,平時連看一眼都不捨得,生怕給看化了。熟料,就這樣便宜了天燼!
宋承青一口血梗在喉頭髮泄不得,偏生大狸還火上澆油,蹲在台階上靜靜注視著他,眼底儘是嘲諷:不是說要為我報仇嗎?
男子漢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個釘……
於是這個釘子就和著血一起吞進了狗肚子,宋承青被扎得嗷嗷直叫,卻也只能強裝大度:誰讓自己打不過呢?
殷責下班回來就見一人一貓蹲在台階上長吁短嘆,一大一小兩張臉上都盈滿了愁苦,與周圍喜氣洋洋的景象格格不入,若是哪個大媽路過,沒準還會啐上一口:大好日子就作什麼手氣樣,晦氣!
他脫掉外套,看了一眼只剩下四面牆壁的左樓,大概猜到了經過。
「人跑了就再抓,今天是正旦,別愁眉苦臉了。」殷責將人用外套裹住,團成一團抱起,頭上頂著大狸,目不斜視地向門外走去。
快到門口的時候,宋承青才回過神,連忙跳下來。
要死了,大街上人來人往,要是自己這副模樣出門,還不得被笑掉大牙?直到被塞上車,宋承青才忽然想起來,問道:「你要帶我們去哪兒?」
「到了你就直到了。」
切,故作神秘,宋承青心道。經過殷責這麼一打岔,方才的失落懊悔倒是減輕了不少,他收拾好心情,有些期待地望著前方涌動的人潮。
說起來,這還是殷責第一次和自己「約會」呢,不知道他準備了什麼驚喜……
——
驚喜個鬼?!
宋承青黑著臉,磨磨蹭蹭地下了車,冷風吹過,他不由裹緊了外套,伸手指向頭頂垂垂欲墜的招牌:「這就是你大雪天把我們兩個帶出門的原因?」
虧他還以為這男人開了竅,開始懂得製造一些夫夫間的小情趣了。
果然,自己還是高估了他。
「別看它老舊,這家私房菜十天才開放一次,可不是誰都能吃上的。」殷責說著便拉著他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