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夢醒語鬼事 聞人妄言痴
深黃色焦脆感十足的酥皮，一滴滴清亮的油脂絲滑的淌著，香氣裊裊。方升沉醉的攬著它緊實的蠻腰牽起芊芊玉蹄，一口咬在了那翹挺的鼻尖之上。這隻完美的烤全豬竟然驚叫一聲跳上了半空，一屁股重重的坐到了方升的身上。「壓死我了！壓死我了！受不了啦！」方升掙扎的呢喃著，呼吸真的很費勁。他半夢半醒的睜了睜眼，陽光有些刺激。猛然間臉上排山倒海般襲來一陣陣火辣辣的疼。我是誰？我在哪？
屋外傳來幾聲輕快喜悅鳥叫聲。店家悠悠轉醒，偏頭望去，夥計躺在一旁蓋著凌亂的衣衫還在呼呼大睡。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用力的推了一把夥計「快快快，進賊了進賊了！快去看看丟了什麼東西！」說罷慌張驚恐的往自己的房間飛奔而去。過了好一會店家才從房裡出來，神色輕鬆了不少，手撫著胸口，鬆了口氣。見夥計仍歪倒在地，氣不打一處來，抓著夥計的肩膀猛烈的搖晃了起來。
夥計總算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他發現自己只穿著內衣褲，衣衫散落在地。看著眼前的店家，夥計淚眼汪汪委屈巴巴的問道「你昨晚對我做了些什麼？」店家的心頭彷彿有一萬隻草泥馬奔騰而過，他一巴掌不是很用力的拍在了夥計的臉上「你想什麼呢！昨晚家裡進賊了！快去看看丟了什麼！」夥計聞言應諾著，穿好衣服就準備四下看看，剛抬腳，回頭猶疑的小聲說道「你當真沒對我……」店家面色漸黑，巴掌慢慢的抬了起來，看架勢，這一下要是打實了定是雷霆萬鈞。客房裡忽然傳來嘶吼，打鬥，求饒和摔東西的聲音。店家和夥計四目相對，雙雙拔腿朝客房跑去。
桌子被掀翻，東西摔得遍地都是，更有甚者「死無全屍」。賴漢正繞著桌子抱頭鼠竄。店家和夥計望著滿目瘡痍皆是欲哭無淚，店家更多的是心痛，夥計看到的是身累。再瞧瞧屋裡正鬧騰的兩人，又是滿臉的疑惑。那賊眉鼠眼的漢子怎麼在這裡？另一個人又是誰？夥計此時想要上前，店家拉住了他附耳小聲的說到「還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看看再說。反正已經這樣的，別惹上別的禍。」
方升此時的臉腫得老高，像換了個人似的。他隨手撿起地上的東西又朝賴漢狠狠的丟了過去「快把錢還給我！還有我這臉是怎麼回事！你還幹了什麼！」賴漢身心俱疲的求著饒「我的祖宗！我跟你說八百遍了！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方升怒喝著「那你怎麼在這裡！我醒來的時候你為什麼會趴在我身上！你說呀！你說呀！」店家和夥計在旁聽著面面相覷，咦——好重的口味！
賴漢是有口難言，總不能說我是準備搶你的，結果又被別人搶了吧。他躊躇了半天，急中生智「真不是我！昨天晚上我見這裡進了賊，想著來幫忙！我是不小心被賊人打暈的！錢也是那賊人拿的！」他這麼一說，雖然是瞎話，但店家有點明白了。店家心道「昨天晚上應該是真的進了賊，只不過沒偷我，偷了客人。好狠的賊人！瞧把那年輕人打的，乍一看我差點沒認出來。那這事可萬萬不能被他們知道了，要是叫我負責如何是好？」
夥計剛準備附和兩句，店家趕忙示意他不要說話。店家指了指夥計矢口否認道「哪有的事，我們兩昨天晚上都沒發現有賊！」賴漢張口罵道「你他娘的放屁！你兩躺在地上睡得跟豬一樣知道個鬼啊！」店家老臉一紅「哪有的事，誰睡地上了？大半夜誰不睡覺啊？開了這麼多年的店，進沒進過賊我會不知道么！」
方升本還琢磨賴漢的話有沒有可能，聽店家這麼一說，不禁怒火中燒「白天你搶我！晚上還來偷我！你是存心跟我過不去啊！看我不打死你！」一腳把擋在中間的桌子踢飛，撞到牆上散了架，追著賴漢一頓爆錘。賴漢一邊跑一邊哀嚎。所幸的是，方升雖然火冒三丈但手下還是留了分寸，不然一拳下去，怕是給賴海再多生一張嘴此時想說一個字都是不能了。
店家見此情況連忙上前從後面一把抱住方升的腰想要阻止。任由兩人再鬧下去，怕是房子都要被拆了，搞不好弄出人命，那就是要他的命了。哪知他一人根本攔不住，趕緊叫上夥計一起幫忙。兩人合力也只是減緩了方升的腳步。
方升怒吼著「放開我！你給我站住！今天不把錢還我要你好看！」有了店家和夥計幫忙，賴漢總算可以不用玩命狂奔，他氣喘吁吁的道「真和我沒關係！」抱著方升的店家此時喘著粗氣勸到「少俠，少俠，請聽我一言。現在這情況各執一詞，僵在這也不是個辦法，要不咱們就去見官吧！大老爺自會定奪！」他其實只是想讓自己置身事外，不被殃及。賴漢此時也嚷道「見官！見官！我們去見官！」賴漢壓根就不在乎官老爺會如何，錢確實不在自己身上，也沒人看見是他拿的，最多挨頓打，大不了關幾天。總好過現在，鬼知道哪朵雲彩有雨，指不定哪一拳自己就真要上閻王爺面前去喊冤了。方升停下腳步想了想，壓著心頭的火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
「哎喲，你輕點，輕點。別這麼揪著我，我不跑！我發誓……」
方升鉗著賴漢的脖子出了店門。夥計追了出來「你房錢還沒給呢！還有那些打壞的東西！」方升沒好氣道「我現在沒錢！你找他要！」沖著賴漢的背又來了一下。店家趕緊把夥計拉了回去，裝作大度的說道「算了算了！少俠你慢走啊！」方升瞪了他一眼，道「等我找回了錢一分也少不了你的！打壞的東西我也照價賠償！」店家聞言陪笑應好，卻沒有當真。
衙門裡，賴漢進門便跪在了地上，低頭醞釀著情緒。方升氣呼呼的捏著拳頭站在三步之外。周圍的差人東倒西歪的打不起精神，有人還在聊天。等了許久都不見官老爺的身影，就在方升耐心殆盡的時候，官老爺打著哈欠總算是坐在了堂中的大案之上。
方升急忙就想開口，只見賴漢眼淚瞬間決了堤，放聲大哭的喊著冤枉，不時磕出一聲響頭壯著聲勢。官老爺望了一眼賴漢不喜的皺了皺眉，看著仍站在一旁的方升道「堂下所站何人？見本大人為何不跪？」方升搖了搖頭沒有說話。除了師父他誰也不願意跪。
他不知道禮數嗎？「你才不知禮數呢！你以為我家裡的書都是擺設嗎？我都有看好不好！」那你為什麼不跪？「我覺得書上有的地方說的不對！我不想學！不行嗎？」行行行，你是主角，你想飛也可以！「快快快，飛一個！」滾！
官老爺向差人們使了個眼色，三個人上前厲聲齊喝「跪！」方升巍然不動。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上前強行要將方升按倒。可惜，費了一番九牛二虎之力徒勞無功。有人抄起了傢伙。
這時官老爺有些不耐煩了，擺了擺手讓幾人退下。真是一幫飯桶！也罷，懶得跟這毛頭小子一般見識，等會還要給老泰山拜壽，別耽誤事。趕緊了結！
「你二人所為何事？」官老爺滿不在乎的問道。賴漢除了喊冤枉不會說別的話。方升怒火又燃「這人昨日攔路搶我未遂，晚上又來偷我！」官老爺一拍桌子「如此膽大包天！眼裡還有王法嗎！他所言你可認？」架勢做得足，心裡卻不當回事，無非三瓜兩棗。賴漢使勁的搖著頭，叫冤的聲音震耳欲聾。
「他偷了你什麼東西？」
「我的錢袋，裡面有一塊金子，還有碎銀……」
眾人都懷疑自己聽錯了，賴漢更是愣在當場，也忘記了喊冤。官老爺也有些詫異，道「你說什麼？有金子？」方升斬釘截鐵的點著頭。
官老爺謹慎問道「家住何處？」「城外山裡。」
官老爺眉頭微蹙「家中幾人？」「兩人」
官老爺眉頭皺緊得緊了幾分「是何出身？」方升想了想搖了搖頭。
官老爺眉頭聚在了一起「以何為生？」方升想了想又搖了搖頭。
官老爺眉間舒展笑道「一問三不知啊！」轉而怒目圓瞪喝道「好你個山野村夫，在這信口雌黃！拿本大人當猴耍！來啊！給我叉出去！杖二十以儆效尤！」
方升人都傻了！這都是什麼呀！你問的都是些啥嘛！和這有關係嗎！直到有人來拽他這才回過來神來，大聲喊著「你什麼意思嗎！有你這麼斷案的嗎！你給我說清楚！……哎喲！哎喲！」
我說你剛才不還挺硬氣？怎麼這會不反抗？「你當我法外狂徒張三呢？要造反啊！」你想造反也不是不可以。能安排！「滾！」
賴漢更是一頭霧水，但瞧方升正被打著板子，轉悲為喜，不自禁的站起身來欣賞，樂得合不攏嘴！「你笑什麼笑！繼續號喪啊！拉出去給我一起打！」官老爺的話如一道霹靂正中賴漢，都來不及辯解，樂極生悲。
官老爺向左右吩咐道「打完就讓他們給我趕緊滾蛋！」說罷氣沖沖的走了，頭也不回。
方升被差人們推出了門，挨了打，感覺很冤枉。他轉頭看了一眼路都走不利索一臉生無可戀的賴漢，心裡泛起了嘀咕「難道我也當了一回官老爺？沒分得清青紅皂白嗎？」他深吸了一口氣，壓住心頭四處亂竄的怒火「你過來！我不打你了！」
賴漢忍無可忍，他嘶吼著「他娘的！造孽啊！你給我等著！我來了！你再打我試試！」一瘸一拐的走到方升的面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別打我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就是我的剋星啊！求求你別再折磨我了……」方升一時手足無措心情複雜，他扶起賴漢道「你就把知道的事一五一十的說出來，只要真和你沒關係，我保證不再打你了！」
賴漢思索再三，還是決定老老實實的把昨晚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方升。話一字不落的說完，賴漢抱著頭閃開了幾步。方升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沒再動手。銀子？銀子！難道是那一夥大騙子？方升差不多已經信了賴漢的話。
「走！你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