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與君

「姐姐。」我握住身邊長姐的手說：「斂夜送會在前面等你，我先不陪你了。」

「怎麼了？」長姐長長的睫毛眨了眨，像是花蕊的絨毛。

「我……看見他了。」

「花空樓？」長姐眼中都是驚喜，推了推我的肩膀說：「小棲，快去！」

「停轎！」

我整個人彷彿是跳了下去，回望著身後的路，看到人群中那抹硃砂紅。

我不顧一切地奔向他。

我跑過膜拜著的人群，跑過路邊被風吹起的落葉，跑向花空樓。

我感覺已經失去過他太多次，每一次都是無比的痛徹心扉。

但每一次的重逢，我去迎接他的都不是眼淚，而是再一次緊緊的把他留在自己身邊的決心。

我跑到他的身前，想不到第一句話該說什麼。

我看著他的臉龐，那雙丹鳳眼好似更溫柔了些，右臉龐上的紅色淡紋依舊延伸至耳後。

「我想死你了！」我醞釀了半天，說出這樣一句肉麻的話來。

「你……」花空樓猶豫了一會，像一個悶葫蘆一樣說：「很想我？」

「明知故問？還是欲擒故縱？」我笑。

只可惜我站在這樣明亮奪目的紅色前，彷彿沒有與他相匹配的顏色。

花空樓抿了抿嘴唇，什麼都沒有說。

我在他身邊轉了一個圈，扯開他的袖口看，又把他的衣領拉低了些，彷彿是要當街把他給剝了。

花空樓生氣的打斷我說：「你幹什麼？」

「看看你有沒有受傷，看看儀珏星這些天有沒有虐待你！」我義正言辭，也的確是這樣想的。

「沒有……」花空樓回答。

「真的？」我皺眉，不是我不相信他，是我不相信南皇子。

我又接著追問：「你怎麼來到這的？有沒有被下毒？」我問得十分焦急，生怕他身上被南皇子下了會按時毒發的毒藥。

「顧漸。」花空樓說。

「顧漸？他送你來著的？他人呢？」我回望四周，卻沒有看到顧漸的身影。

「他說你今天會送你長姐出宮，所以我就在路上等你。我還以為，你會找不到我……所以就穿著這身紅色。」花空樓解釋。

「我怎麼可能會看不到你？無論你在哪裡，你都是最奪目的存在。」我笑。

「顧漸告訴了我最近發生的事情，你沒事就好。」花空樓說。

「那就好……」

我牽起他的手，依然是冰冷，就如同他以前說他的血很冷，連著渾身都像是被藏在了冰窟里。

「顧漸怎麼找到你的？」我問，生怕那隻被我牽著的手離開。

「他說——你需要我。」花空樓看了看我，帶著一抹溫柔的神色。

以前的我，總是解釋給他聽，我不是需要他，我是愛他。

如今他已對著我勾起一抹溫柔的笑容，像是兩個相隔於天涯的人，兜兜轉轉了四季那麼漫長的距離，終於回到了起點的那片港灣。

我認真的盯著他的眼睛問：「你有沒有想我？」

他不說話，只是在眼睛裡帶著笑意，那樣柔軟。眼中的光芒多過兩個字的想念。

如果不是顧漸告訴他實情，恐怕當北殿搬來一具又一具屍體的時候，他會覺得我也在戰場上消失了，再也回不來了吧……

「你好像變得對我溫柔很多。」我忍不住一直望著他。

「你也是。」花空樓也看著我說。

「我很早就對你這樣溫柔了。雖然說本性是改不掉的，但愛意總能讓人有改變。」我握住他的手，手指與他交織相融。

五指相扣。

與君再相會，猶如千萬瀾。

漣漪許許，此時此刻，心中的舟里終於坐上了主人。

周邊都是街道上熱鬧的慶典聲，我們走進幽深無人的小巷中，隔絕了身後的狂歡。

他的臉美得如此攝人心魄，明明多了那樣一抹不尋常的紅色淡紋，可我卻總覺得他比以前更加能吸引我。情人眼裡出西施，這句話我到今日才明白。

正當我的手撫摸上他的臉龐，輕輕觸到那些光滑的淡紋時，有人從巷口內小屋的屋檐上跳了下來。

穿著一身黑色便服的顧漸，腰間佩戴著小小的一把刀鞘。

如此低調的裝扮，我愣了一秒，轉即把手裡的柔情都變成了憤怒。

「顧漸！你總是在最不合時宜的時候出現！」我吵。

「現在的我才真是壯士。」他也一臉囂張的盯著我，順著我的吵聲說：「我這輩子沒有干過這麼讓自己不開心的事情。」

「注意點說話分寸，不要什麼話都現在講！」我也急切的想要他閉嘴。

花空樓皺了皺眉，只是淡淡的一聲嘆息。

我回頭看著花空樓，又焦急，又不知道如何解釋。

「顧漸，謝謝你。」花空樓說。

「看著你這副彬彬有禮的樣子，比看著儀棲星要好多了。」顧漸滿腔不屑的語調，卻講出這樣人模人樣的話來。

花空樓抿了抿嘴，終究沒有說出為我辯解的話來。

「住嘴！」我氣得抓起顧漸胸前的衣領。

巷子后發出了些細微的聲響。

「快逃。」花空樓冷冷的聲音傳出。

巷后竟潛伏著的南殿的人，快速朝著我們衝來。

我看了一眼顧漸，這傢伙竟然連他的長槍也沒有帶來……

花空樓在此刻牽著我的手說：「走。」

顧漸的眼神中像是鑲嵌進了刀片一般，可還是把他的背後對向了我。

「顧漸！你幹什麼？」我急切地喊。

「儀棲星，我給你斷後，快逃！」

他和我向不同的方向衝去……

顧漸從腰間的刀鞘中抽出來那把短刀，一步一步沖向我身後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