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小萬渾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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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小萬破天荒的起了個大早，接著，又是刮鬍子，又是刮臉的，然後，匆匆忙忙、囫圇吞棗一樣的吃了四個裡面是山芋面、外麵包著小麥面的鍋貼餄餅子，喝了兩大碗山芋乾子稀飯，拿著毛巾把嘴唇子這麼一抹，就跑著出門了，過了一會子，又跑了回來，找出來一包煙，接著，又一陣風似的跑走了。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時令季節已經是「小滿」過去、奔「芒種」了。

滿天遍野的冬小麥正在孕育著成熟的金黃，初夏的微風中播撒著淡淡的麥粒清香，油菜籽也即將成熟登場了，盼望已久的豐收季節很快就要來到農家了。

「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靶把營歸把營歸……」

小萬情不自禁的唱著他當兵七八年已經唱過無數遍的軍營歌曲，藉此抒發著他那按捺不住的興奮和快樂！

公社電影隊在文化站隔壁，屋搭山地連邊的，傳達室保衛人員看見小萬緊跟著武裝部長，也沒敢盤問，沒叫登記，就放進來了。

可能是已經接到指示了，電影隊隊長聽見腳步聲，連忙跑步出來迎接。

「這位是電影隊隊長，叫喬興國，你就稱呼他喬隊長。」

小萬連忙喊，「喬隊長。」

「他叫萬玉飛，你就喊他小萬得了。」

「哦，小萬。」

兩個人親切握手，彼此說些客氣話。

「興國，這人，我就交給你了哦！我還有事，先走了啊！」

喬隊長連忙攆著握手，態度堅決並且非常禮貌的說，「部長放心，部長放心。」

喬隊長回過身來，對小萬招招手，叫跟他走。

電影隊一拉溜七間屋，除了兩間試片室是連在一起的以外，其他都是單間，一間是保管室，四間是宿舍兼辦公室。

喬隊長指著一個單間，說，「你就和那個誰，住一間。他家在城裡，除了下雪下雨的，一般都不在這裡過夜。」

「麻煩您了啊，喬隊長。」

喬隊長是個急性子，走到盡西頭子自己住的房間里，指著一部電影放映機，對他說，「學慣用的機器已經給你準備好了，等會子，我先講講。其實，很簡單。哎－－你什麼文化程度？」

「初三畢業。」

「噢……那就什麼問題也沒有了。你比我文化程度還高呢。我才……小學，小學還沒上完呢，就去煤礦做了幾年飯，後來，就跑片子。跑片子，你知道吧？」

小萬搖搖頭。

喬隊長拿起一盒子電影拷貝，看著他說，「跑片子，就是從前一個放映點把他放完的片子拿來，在你這裡放，放完了喃，再由下一個放映點派人來取。這樣，一部拷貝就是一套片子一個晚黑裡頭能在好幾個地方放映呢。」

「我跑了幾年片子以後，接著就學發電，接著就學放映了。」

接著，喬隊長對著機器，給他認真的介紹起來……

小萬的遺傳基因裡邊個對機器有著天生的親和力，不論什麼功能、什麼性能的機器，到了他手裡，沒有一點神秘感，沒有一點距離感，迅速就和他熟悉起來。

還沒到吃晌午飯時候呢，小萬就把放映機擺弄的差不多了。

儘管他心裡已經是亮堂堂的了，但是他表面上還向喬隊長問這問那的，顯得自己是胡裡胡塗的。

他認為，自己不能顯露出很聰明的樣子，就是硬裝也得裝的笨一些，以此來映襯喬隊長的技術高超，滿足他的虛榮心。

這樣，他就會把更多的本事教給自己，慢慢的，自己就會成為電影隊的頂樑柱，飯碗子也才能端得牢穩一些。

就象在部隊一樣，儘管槍法在全團是不倒的第一，用大家的話來說，每回子打靶都是一個字－－「震」！但是，每回打靶自己得了全十環以後，自己就說自己這回子又是碰巧了，也許下回子還脫靶了呢，結果，下回仍然是個全十環。

您看看，這傢伙會做人吧？

一眨眼的工夫，麥收季節就到了。

春爭日，夏爭時。

麥收季節農活是最忙的了，先要收割油菜、大麥，接著收割小麥，養蠶的還要到外貿公司去交售春蠶繭子，接著，就是小麥脫粒，搶種夏玉米、黃豆，搶栽棉花、夏山芋等。

每天天將麻麻亮，小歪子就使出吃奶的勁，一聲緊一聲的狠砸著他家樹上吊著的雙鏵犁犁頭，然後就挨著家門砸著門，跟著就是一陣子嚎叫，逼命似的催著大家去上工。

「起了，起了，都起了哦－－」

「都別再日了哦，別再戳了哦，別再搗了哦，留著勁到地里干正活，啊？」

「……」

每年的這個季節，電影隊就放假了，一來，家家戶戶都忙的腳脖子攆腳脖子了，都累得不論地方的倒頭就睡了，誰個還有閑心看什麼電影不電影的呢？二來呢，電影隊里的人，吃供應糧本的幾乎沒有一個，都要回家參加所在生產隊的所謂搶收、搶種、搶管的「三夏戰鬥」，誰也顧不上弄什麼放電影的事了。

小萬當然也不能例外。

小歪子分配他一輛手扶拖拉機，負責從地里往場上運輸小麥，順捎再把做集體飯的廚師燒的綠豆湯送到麥收現場。

叉、耙、掃帚、揚場杴，每一樣農具，小萬使起來都樣樣順手。

任誰也不知小萬從哪裡弄來的那麼多力氣和精力，反正大家都沒看見他什麼時間顯得累過、疲勞過。

拖拉機剛到地里，小萬就干起了份外活，拿起杈子把一個一個的麥捆子給挑到車廂子裡邊個，接著再堆成垛子；拖拉機剛到麥場，小萬就跳下來，拿起杈子，把一捆一捆的小麥再給卸下來，接著就交給負責打場的老少爺們再一捆子一捆子攤開，由他們去交給太陽老爺去晾曬了。

成半天的，成一天的，大家都看到小萬一直都是這麼不知乏、不知累的幹活的。

有個婦女一面拽起褂襟子擦著臉上的汗珠子，一面兩眼迷離的盯著小萬被太陽光照得閃亮閃亮、汗津津的脊梁骨子，自言自語的發出了疑問。

「也不知他身上是從哪裡弄來的那麼大勁？隨你怎麼使也總是使不完呢！」

「哎？要不，俺給他說說，叫他留點勁往你的下邊個那裡頭去使使？」

小歪子正巧路過這裡，就湊過來朝她說著葷話。

「往你娘的那裡邊個使！」

那個婦女惱怒著一邊說著，一邊跑過來，用鐮刀柄子朝小歪子腚瓣子上面個使大勁的舞了一下子。

「往你個嘴裡使！」

接著，還沒等她舞第二下子呢，小歪子就捂著腚瓣子連蹦帶跳、連滾帶爬的的逃跑了。

豐收的田野里蕩漾著一片歡笑聲。

那個時候，一些子莊稼不會種，小麥、韭菜分不清的所謂子城裡人，一提起農村，就咂嘴，說人家農村人粗野，粗魯，男女不分，低級下流，開玩笑張口閉口就是臍下三指那一片的事，除了會生孩子，啥也不懂，啥也不會，等等。

這些話是你城裡人說的。

那麼，你可知道人家農村人是怎麼說你城裡人的呢？

人家說，城裡人吃著俺種的糧食，那糧食裡頭要是沒有俺拉的屎、俺尿的尿在裡頭，人家城裡人就嫌不好吃呢，穿著俺種的棉花織成的布，那棉花蛋子裡邊個，要是也沒有俺拉的屎、俺尿的尿供應著營養，人家城裡人也嫌織出來的布、做成的衣裳不結實、不好看呢。

所以說喃，沒有俺這些子農村人，就沒有他們那些子城裡的人，就這，還說俺這個的說俺那個的呢，反正總而言之一句話，就是看不起俺們這些農村裡頭的人，其實，他城裡人就沒有好生的想一想，往全中國人民裡頭數數、看看，可有五輩子以上的城裡人？

你看看那些子城裡人，在人面子場上，吃點個東西，那個熊吃相，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嘴唇子咧的大大的，牙切著，嘴撇著，嫌這個不好吃，嫌那個沒有味的，或者說呢，嫌這個菜鹽大了，又嫌那個菜鹽小了，可是呢，你沒看見他回到自己家的屋裡頭哦，吃食就跟餓死鬼托生的樣，狼吞虎咽的，見什麼都吃了，不論什麼傢伙，只管往肚子里塞就是了，明明在家端的是白碗，連鹹菜都吃不起，但是，臨出門之前，卻用筷頭子蘸著豬油往嘴唇子四圈子抹上一圈子，又抹上一圈子，出門就對人家吹牛逼，說成天吃膩了大魚大肉的，看見豬肉就氣不打一處來。

城裡人，就一個字－－假！

還有，城裡人，成天不是你睡他的女人，就是他睡你的女人，不是你的女人找人睡，就是人家女人找你睡，就那，見面還說－－你好？你好？

是的，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其實，誰個孬誰個好？大家的心裡邊個早就都明明白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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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小萬破天荒的起了個大早，接著，又是刮鬍子，又是刮臉的，然後，匆匆忙忙、囫圇吞棗一樣的吃了四個裡面是山芋面、外麵包著小麥面的鍋貼餄餅子，喝了兩大碗山芋乾子稀飯，拿著毛巾把嘴唇子這麼一抹，就跑著出門了，過了一會子，又跑了回來，找出來一包煙，接著，又一陣風似的跑走了。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時令季節已經是「小滿」過去、奔「芒種」了。

滿天遍野的冬小麥正在孕育著成熟的金黃，初夏的微風中播撒著淡淡的麥粒清香，油菜籽也即將成熟登場了，盼望已久的豐收季節很快就要來到農家了。

「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靶把營歸把營歸……」

小萬情不自禁的唱著他當兵七八年已經唱過無數遍的軍營歌曲，藉此抒發著他那按捺不住的興奮和快樂！

公社電影隊在文化站隔壁，屋搭山地連邊的，傳達室保衛人員看見小萬緊跟著武裝部長，也沒敢盤問，沒叫登記，就放進來了。

可能是已經接到指示了，電影隊隊長聽見腳步聲，連忙跑步出來迎接。

「這位是電影隊隊長，叫喬興國，你就稱呼他喬隊長。」

小萬連忙喊，「喬隊長。」

「他叫萬玉飛，你就喊他小萬得了。」

「哦，小萬。」

兩個人親切握手，彼此說些客氣話。

「興國，這人，我就交給你了哦！我還有事，先走了啊！」

喬隊長連忙攆著握手，態度堅決並且非常禮貌的說，「部長放心，部長放心。」

喬隊長回過身來，對小萬招招手，叫跟他走。

電影隊一拉溜七間屋，除了兩間試片室是連在一起的以外，其他都是單間，一間是保管室，四間是宿舍兼辦公室。

喬隊長指著一個單間，說，「你就和那個誰，住一間。他家在城裡，除了下雪下雨的，一般都不在這裡過夜。」

「麻煩您了啊，喬隊長。」

喬隊長是個急性子，走到盡西頭子自己住的房間里，指著一部電影放映機，對他說，「學慣用的機器已經給你準備好了，等會子，我先講講。其實，很簡單。哎－－你什麼文化程度？」

「初三畢業。」

「噢……那就什麼問題也沒有了。你比我文化程度還高呢。我才……小學，小學還沒上完呢，就去煤礦做了幾年飯，後來，就跑片子。跑片子，你知道吧？」

小萬搖搖頭。

喬隊長拿起一盒子電影拷貝，看著他說，「跑片子，就是從前一個放映點把他放完的片子拿來，在你這裡放，放完了喃，再由下一個放映點派人來取。這樣，一部拷貝就是一套片子一個晚黑裡頭能在好幾個地方放映呢。」

「我跑了幾年片子以後，接著就學發電，接著就學放映了。」

接著，喬隊長對著機器，給他認真的介紹起來……

小萬的遺傳基因裡邊個對機器有著天生的親和力，不論什麼功能、什麼性能的機器，到了他手裡，沒有一點神秘感，沒有一點距離感，迅速就和他熟悉起來。

還沒到吃晌午飯時候呢，小萬就把放映機擺弄的差不多了。

儘管他心裡已經是亮堂堂的了，但是他表面上還向喬隊長問這問那的，顯得自己是胡裡胡塗的。

他認為，自己不能顯露出很聰明的樣子，就是硬裝也得裝的笨一些，以此來映襯喬隊長的技術高超，滿足他的虛榮心。

這樣，他就會把更多的本事教給自己，慢慢的，自己就會成為電影隊的頂樑柱，飯碗子也才能端得牢穩一些。

就象在部隊一樣，儘管槍法在全團是不倒的第一，用大家的話來說，每回子打靶都是一個字－－「震」！但是，每回打靶自己得了全十環以後，自己就說自己這回子又是碰巧了，也許下回子還脫靶了呢，結果，下回仍然是個全十環。

您看看，這傢伙會做人吧？

一眨眼的工夫，麥收季節就到了。

春爭日，夏爭時。

麥收季節農活是最忙的了，先要收割油菜、大麥，接著收割小麥，養蠶的還要到外貿公司去交售春蠶繭子，接著，就是小麥脫粒，搶種夏玉米、黃豆，搶栽棉花、夏山芋等。

每天天將麻麻亮，小歪子就使出吃奶的勁，一聲緊一聲的狠砸著他家樹上吊著的雙鏵犁犁頭，然後就挨著家門砸著門，跟著就是一陣子嚎叫，逼命似的催著大家去上工。

「起了，起了，都起了哦－－」

「都別再日了哦，別再戳了哦，別再搗了哦，留著勁到地里干正活，啊？」

「……」

每年的這個季節，電影隊就放假了，一來，家家戶戶都忙的腳脖子攆腳脖子了，都累得不論地方的倒頭就睡了，誰個還有閑心看什麼電影不電影的呢？二來呢，電影隊里的人，吃供應糧本的幾乎沒有一個，都要回家參加所在生產隊的所謂搶收、搶種、搶管的「三夏戰鬥」，誰也顧不上弄什麼放電影的事了。

小萬當然也不能例外。

小歪子分配他一輛手扶拖拉機，負責從地里往場上運輸小麥，順捎再把做集體飯的廚師燒的綠豆湯送到麥收現場。

叉、耙、掃帚、揚場杴，每一樣農具，小萬使起來都樣樣順手。

任誰也不知小萬從哪裡弄來的那麼多力氣和精力，反正大家都沒看見他什麼時間顯得累過、疲勞過。

拖拉機剛到地里，小萬就干起了份外活，拿起杈子把一個一個的麥捆子給挑到車廂子裡邊個，接著再堆成垛子；拖拉機剛到麥場，小萬就跳下來，拿起杈子，把一捆一捆的小麥再給卸下來，接著就交給負責打場的老少爺們再一捆子一捆子攤開，由他們去交給太陽老爺去晾曬了。

成半天的，成一天的，大家都看到小萬一直都是這麼不知乏、不知累的幹活的。

有個婦女一面拽起褂襟子擦著臉上的汗珠子，一面兩眼迷離的盯著小萬被太陽光照得閃亮閃亮、汗津津的脊梁骨子，自言自語的發出了疑問。

「也不知他身上是從哪裡弄來的那麼大勁？隨你怎麼使也總是使不完呢！」

「哎？要不，俺給他說說，叫他留點勁往你的下邊個那裡頭去使使？」

小歪子正巧路過這裡，就湊過來朝她說著葷話。

「往你娘的那裡邊個使！」

那個婦女惱怒著一邊說著，一邊跑過來，用鐮刀柄子朝小歪子腚瓣子上面個使大勁的舞了一下子。

「往你個嘴裡使！」

接著，還沒等她舞第二下子呢，小歪子就捂著腚瓣子連蹦帶跳、連滾帶爬的的逃跑了。

豐收的田野里蕩漾著一片歡笑聲。

那個時候，一些子莊稼不會種，小麥、韭菜分不清的所謂子城裡人，一提起農村，就咂嘴，說人家農村人粗野，粗魯，男女不分，低級下流，開玩笑張口閉口就是臍下三指那一片的事，除了會生孩子，啥也不懂，啥也不會，等等。

這些話是你城裡人說的。

那麼，你可知道人家農村人是怎麼說你城裡人的呢？

人家說，城裡人吃著俺種的糧食，那糧食裡頭要是沒有俺拉的屎、俺尿的尿在裡頭，人家城裡人就嫌不好吃呢，穿著俺種的棉花織成的布，那棉花蛋子裡邊個，要是也沒有俺拉的屎、俺尿的尿供應著營養，人家城裡人也嫌織出來的布、做成的衣裳不結實、不好看呢。

所以說喃，沒有俺這些子農村人，就沒有他們那些子城裡的人，就這，還說俺這個的說俺那個的呢，反正總而言之一句話，就是看不起俺們這些農村裡頭的人，其實，他城裡人就沒有好生的想一想，往全中國人民裡頭數數、看看，可有五輩子以上的城裡人？

你看看那些子城裡人，在人面子場上，吃點個東西，那個熊吃相，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嘴唇子咧的大大的，牙切著，嘴撇著，嫌這個不好吃，嫌那個沒有味的，或者說呢，嫌這個菜鹽大了，又嫌那個菜鹽小了，可是呢，你沒看見他回到自己家的屋裡頭哦，吃食就跟餓死鬼托生的樣，狼吞虎咽的，見什麼都吃了，不論什麼傢伙，只管往肚子里塞就是了，明明在家端的是白碗，連鹹菜都吃不起，但是，臨出門之前，卻用筷頭子蘸著豬油往嘴唇子四圈子抹上一圈子，又抹上一圈子，出門就對人家吹牛逼，說成天吃膩了大魚大肉的，看見豬肉就氣不打一處來。

城裡人，就一個字－－假！

還有，城裡人，成天不是你睡他的女人，就是他睡你的女人，不是你的女人找人睡，就是人家女人找你睡，就那，見面還說－－你好？你好？

是的，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其實，誰個孬誰個好？大家的心裡邊個早就都明明白白的了。

[筆下文學Www.bxwx.net]

第二天，小萬破天荒的起了個大早，接著，又是刮鬍子，又是刮臉的，然後，匆匆忙忙、囫圇吞棗一樣的吃了四個裡面是山芋面、外麵包著小麥面的鍋貼餄餅子，喝了兩大碗山芋乾子稀飯，拿著毛巾把嘴唇子這麼一抹，就跑著出門了，過了一會子，又跑了回來，找出來一包煙，接著，又一陣風似的跑走了。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時令季節已經是「小滿」過去、奔「芒種」了。

滿天遍野的冬小麥正在孕育著成熟的金黃，初夏的微風中播撒著淡淡的麥粒清香，油菜籽也即將成熟登場了，盼望已久的豐收季節很快就要來到農家了。

「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靶把營歸把營歸……」

小萬情不自禁的唱著他當兵七八年已經唱過無數遍的軍營歌曲，藉此抒發著他那按捺不住的興奮和快樂！

公社電影隊在文化站隔壁，屋搭山地連邊的，傳達室保衛人員看見小萬緊跟著武裝部長，也沒敢盤問，沒叫登記，就放進來了。

可能是已經接到指示了，電影隊隊長聽見腳步聲，連忙跑步出來迎接。

「這位是電影隊隊長，叫喬興國，你就稱呼他喬隊長。」

小萬連忙喊，「喬隊長。」

「他叫萬玉飛，你就喊他小萬得了。」

「哦，小萬。」

兩個人親切握手，彼此說些客氣話。

「興國，這人，我就交給你了哦！我還有事，先走了啊！」

喬隊長連忙攆著握手，態度堅決並且非常禮貌的說，「部長放心，部長放心。」

喬隊長回過身來，對小萬招招手，叫跟他走。

電影隊一拉溜七間屋，除了兩間試片室是連在一起的以外，其他都是單間，一間是保管室，四間是宿舍兼辦公室。

喬隊長指著一個單間，說，「你就和那個誰，住一間。他家在城裡，除了下雪下雨的，一般都不在這裡過夜。」

「麻煩您了啊，喬隊長。」

喬隊長是個急性子，走到盡西頭子自己住的房間里，指著一部電影放映機，對他說，「學慣用的機器已經給你準備好了，等會子，我先講講。其實，很簡單。哎－－你什麼文化程度？」

「初三畢業。」

「噢……那就什麼問題也沒有了。你比我文化程度還高呢。我才……小學，小學還沒上完呢，就去煤礦做了幾年飯，後來，就跑片子。跑片子，你知道吧？」

小萬搖搖頭。

喬隊長拿起一盒子電影拷貝，看著他說，「跑片子，就是從前一個放映點把他放完的片子拿來，在你這裡放，放完了喃，再由下一個放映點派人來取。這樣，一部拷貝就是一套片子一個晚黑裡頭能在好幾個地方放映呢。」

「我跑了幾年片子以後，接著就學發電，接著就學放映了。」

接著，喬隊長對著機器，給他認真的介紹起來……

小萬的遺傳基因裡邊個對機器有著天生的親和力，不論什麼功能、什麼性能的機器，到了他手裡，沒有一點神秘感，沒有一點距離感，迅速就和他熟悉起來。

還沒到吃晌午飯時候呢，小萬就把放映機擺弄的差不多了。

儘管他心裡已經是亮堂堂的了，但是他表面上還向喬隊長問這問那的，顯得自己是胡裡胡塗的。

他認為，自己不能顯露出很聰明的樣子，就是硬裝也得裝的笨一些，以此來映襯喬隊長的技術高超，滿足他的虛榮心。

這樣，他就會把更多的本事教給自己，慢慢的，自己就會成為電影隊的頂樑柱，飯碗子也才能端得牢穩一些。

就象在部隊一樣，儘管槍法在全團是不倒的第一，用大家的話來說，每回子打靶都是一個字－－「震」！但是，每回打靶自己得了全十環以後，自己就說自己這回子又是碰巧了，也許下回子還脫靶了呢，結果，下回仍然是個全十環。

您看看，這傢伙會做人吧？

一眨眼的工夫，麥收季節就到了。

春爭日，夏爭時。

麥收季節農活是最忙的了，先要收割油菜、大麥，接著收割小麥，養蠶的還要到外貿公司去交售春蠶繭子，接著，就是小麥脫粒，搶種夏玉米、黃豆，搶栽棉花、夏山芋等。

每天天將麻麻亮，小歪子就使出吃奶的勁，一聲緊一聲的狠砸著他家樹上吊著的雙鏵犁犁頭，然後就挨著家門砸著門，跟著就是一陣子嚎叫，逼命似的催著大家去上工。

「起了，起了，都起了哦－－」

「都別再日了哦，別再戳了哦，別再搗了哦，留著勁到地里干正活，啊？」

「……」

每年的這個季節，電影隊就放假了，一來，家家戶戶都忙的腳脖子攆腳脖子了，都累得不論地方的倒頭就睡了，誰個還有閑心看什麼電影不電影的呢？二來呢，電影隊里的人，吃供應糧本的幾乎沒有一個，都要回家參加所在生產隊的所謂搶收、搶種、搶管的「三夏戰鬥」，誰也顧不上弄什麼放電影的事了。

小萬當然也不能例外。

小歪子分配他一輛手扶拖拉機，負責從地里往場上運輸小麥，順捎再把做集體飯的廚師燒的綠豆湯送到麥收現場。

叉、耙、掃帚、揚場杴，每一樣農具，小萬使起來都樣樣順手。

任誰也不知小萬從哪裡弄來的那麼多力氣和精力，反正大家都沒看見他什麼時間顯得累過、疲勞過。

拖拉機剛到地里，小萬就干起了份外活，拿起杈子把一個一個的麥捆子給挑到車廂子裡邊個，接著再堆成垛子；拖拉機剛到麥場，小萬就跳下來，拿起杈子，把一捆一捆的小麥再給卸下來，接著就交給負責打場的老少爺們再一捆子一捆子攤開，由他們去交給太陽老爺去晾曬了。

成半天的，成一天的，大家都看到小萬一直都是這麼不知乏、不知累的幹活的。

有個婦女一面拽起褂襟子擦著臉上的汗珠子，一面兩眼迷離的盯著小萬被太陽光照得閃亮閃亮、汗津津的脊梁骨子，自言自語的發出了疑問。

「也不知他身上是從哪裡弄來的那麼大勁？隨你怎麼使也總是使不完呢！」

「哎？要不，俺給他說說，叫他留點勁往你的下邊個那裡頭去使使？」

小歪子正巧路過這裡，就湊過來朝她說著葷話。

「往你娘的那裡邊個使！」

那個婦女惱怒著一邊說著，一邊跑過來，用鐮刀柄子朝小歪子腚瓣子上面個使大勁的舞了一下子。

「往你個嘴裡使！」

接著，還沒等她舞第二下子呢，小歪子就捂著腚瓣子連蹦帶跳、連滾帶爬的的逃跑了。

豐收的田野里蕩漾著一片歡笑聲。

那個時候，一些子莊稼不會種，小麥、韭菜分不清的所謂子城裡人，一提起農村，就咂嘴，說人家農村人粗野，粗魯，男女不分，低級下流，開玩笑張口閉口就是臍下三指那一片的事，除了會生孩子，啥也不懂，啥也不會，等等。

這些話是你城裡人說的。

那麼，你可知道人家農村人是怎麼說你城裡人的呢？

人家說，城裡人吃著俺種的糧食，那糧食裡頭要是沒有俺拉的屎、俺尿的尿在裡頭，人家城裡人就嫌不好吃呢，穿著俺種的棉花織成的布，那棉花蛋子裡邊個，要是也沒有俺拉的屎、俺尿的尿供應著營養，人家城裡人也嫌織出來的布、做成的衣裳不結實、不好看呢。

所以說喃，沒有俺這些子農村人，就沒有他們那些子城裡的人，就這，還說俺這個的說俺那個的呢，反正總而言之一句話，就是看不起俺們這些農村裡頭的人，其實，他城裡人就沒有好生的想一想，往全中國人民裡頭數數、看看，可有五輩子以上的城裡人？

你看看那些子城裡人，在人面子場上，吃點個東西，那個熊吃相，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嘴唇子咧的大大的，牙切著，嘴撇著，嫌這個不好吃，嫌那個沒有味的，或者說呢，嫌這個菜鹽大了，又嫌那個菜鹽小了，可是呢，你沒看見他回到自己家的屋裡頭哦，吃食就跟餓死鬼托生的樣，狼吞虎咽的，見什麼都吃了，不論什麼傢伙，只管往肚子里塞就是了，明明在家端的是白碗，連鹹菜都吃不起，但是，臨出門之前，卻用筷頭子蘸著豬油往嘴唇子四圈子抹上一圈子，又抹上一圈子，出門就對人家吹牛逼，說成天吃膩了大魚大肉的，看見豬肉就氣不打一處來。

城裡人，就一個字－－假！

還有，城裡人，成天不是你睡他的女人，就是他睡你的女人，不是你的女人找人睡，就是人家女人找你睡，就那，見面還說－－你好？你好？

是的，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其實，誰個孬誰個好？大家的心裡邊個早就都明明白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