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賒刀人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

沈逸歪著頭在肩上蹭了蹭，擦去額頭上的汗水，端著滿是鮮血還在發顫的小手，緩緩呼出一口氣。

「成了！」

還得是我啊！

六子看著沒了動靜的矮小漢子臉色慘白，像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大哥，這漢子不會是死了吧！」

沈逸聞言一個激靈，這才回過味來。

光顧著忘我的手術，這大兄弟啥時候沒了動靜都不知道，忙伸出小手探了下鼻息，心道還好，還有氣。

見六子神情慌張，沈逸瞬間起了作弄的心思，猛地收回手，神情驚恐的一屁股坐在床上說道：「死了！」

六子鼻頭一酸，兩腿發軟一下跌倒在地上，失魂落魄道：「完了！我們怕是要吃人命官司！」

說完整個人就像失了魂般呆愣原地一動不動。

沈逸見狀樂的一拍大腿，「哈哈哈，大哥騙你的，大兄弟沒事，應該是疼得昏過去了，快把乾淨衣服換上，濕答答的別傷了風寒。」

也不拿六子當外人，當著他的面脫了精光換起衣服來。

六子這才回過神來，指著沈逸忿忿道，「你…」

沈逸邊換邊說道：「你什麼你，別叭叭，大哥跟你開個玩笑而已，趕緊換了衣服去尋老婆婆來。」

見六子氣鼓鼓的拿著衣服往柴房走，瞬間又起了逗弄的心思。

「大哥都不拿你當外人，白讓你看了我的清白身子，你還怕大哥看？」

六子斜眼剜了沈逸一眼，那幽怨的眼神直看的沈逸雞皮疙瘩都立了起來。

難道是個女的！不對不對，大大的不對，聲音不像，體型也不太像。

沈逸一拍腦袋，大呼握草！莫非這小子有龍陽之癖！可沒聽說有這癖好的人要背著人換衣服啊。

興許是我想多了，六子只是單純的被我氣的不想看到我。

沈逸搖了搖腦袋不在多想，緊了緊寬大的衣服。

不多時，老婦人和六子捧著碗筷，一前一後走進房間，放下碗說道：「家中無糧，娃娃將就吃些！」

說完就朝著床邊走去。

沈逸二人知道好歹，這矮小漢子家不像是能見著乾的人家！

老婦手指虛扶縫的歪歪扭扭的猙獰刀傷，看著昏死過去矮小漢子，哽咽著朝沈逸問道：

「娃娃，我兒如何了？」

聽到詢問，沈逸深知母子連心，極為理解，剛抱著清湯寡水的米湯喝了一口，忙放下解釋道：

「婆婆勿憂，大兄弟只是睡著了，別看那傷口嚇人，只要不把線崩斷，傷口卻更容易癒合，保管他好了依舊龍精虎猛。」

至於那歪歪扭扭的縫線卻是隻字不提。

六子輕哼一聲，嘟囔道：「明明就是疼的昏死過去，還說是睡著了！」

沈逸白了他一眼，做了個噓的手勢，示意他閉嘴，六子也識相，便不再出言譏諷。

「好好好！真是謝謝你們兩個娃娃，不但救回我的兒子，還替他治傷，我早勸這逆子不要打打殺殺，干那些勾當。」

「咳咳！」

老婦人取開透出一抹暗紅的帕子繼續道：「我知是我拖累我兒，也知道他都是想賺更多的錢來替我治病，可我更想他娶個媳婦安生過日子啊！」

「咳咳！」

沈逸也曾為人父，能體會這種相悖的痛苦，一面盼望兒子過好，一邊又捨不得離開自己的孩子。

「婆婆放寬心，我雖不是華佗再世，

但多少懂得一些醫術，婆婆要是信得過我，等大兄弟醒了我也替婆婆看看病。」

「婆婆您老咳嗽多少年了？除了咳嗽可有其他癥狀？」

老婦人道：「咳嗽大概有兩三年了！晚上會時常冒汗，現在更嚴重了，還會咳血，算了娃娃，不妨事，我這一把老骨頭，把剛兒拉扯大，他能自己生活，縱是現在死了，到地下也有臉見他父親了，只是見不到他成婚生子，多少有些遺憾。」

沈逸閉目沉思，努力回憶哪些病症相似，應該都是肺上的毛病，只是不知道是肺癆還是肺癌！

不過看樣子更像是肺癆，也就是肺結核。

至於怎麼治沈逸真就不知道，但是依稀記得聽人說過多吃豬肝，搓了搓下巴，心道，遇病不決，多喝開水多吃蔬菜！

沈逸哈哈一笑抱起米湯，咕咕喝了兩口道：「婆婆怕是要失望了！」

老婦人神情黯然，以為再說她見不到兒子娶妻生子。

沈逸見狀忙說：「婆婆誤會了，您的病我不敢說讓您長命百歲，但讓您看到兒媳婦應該是可以，至於孫子嘛，那就得看大兄弟自己的造化了，哈哈哈」

此話一出，老婦人混濁的眼睛明顯亮了幾分，一時間竟然忘了說出這話的是個十餘歲的娃娃。

連六子也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當真？」老婦人激動道。

「孔子云，內不欺己，外不欺人，自然當真！」沈逸搖頭晃腦道。

老婦人聞言喜極而泣作勢要跪，沈逸忙上前攙扶道：「婆婆這是為何？」

「如此大恩，老婦人家徒四壁無以為報，給娃娃磕幾個響頭！」

「不可，您這麼做是要讓小子折壽啊！沈浪快來拉婆婆起身！」

六子這才回過神來，兩人將老婦人攙回房內，出去前一再保證有他二人看著，請她放心。

沈逸看著六子抹的像花貓樣的小臉好奇道：「你為啥不洗把臉？」

六子詫異反問：「叫花子洗什臉？」

「這…」沈逸竟無言以對，響起了濟公對豬大腸說的話，此時格外的應景。

思忖片刻道：「你現在是沈浪，不是叫花子！你自己都看不起你自己，誰能看得起你？天亮了就去把你的臉給我洗乾淨。」

「哦」六子不冷不熱的應了聲，氣的沈逸腦瓜子嗡嗡的，終於體會到濟公的痛苦！

好一通折騰，二人終於如願以償的喝上這了這碗心心念念米湯！

「咕咕咕」兩人三兩下就喝了精光，四目相對像是都有些不太滿足，六子更是直接，伸著舌頭連碗底都舔了個乾淨。

沈逸看了眼六子，一邊砸吧砸吧嘴，一邊回憶道：「吃慣了大魚大肉，山珍海味，不曾想到有一天吃碗米湯也能這般香甜！」

六子聞言眼睛一亮，看向沈逸的眼神都透著悠悠綠光，如一匹看到綿羊的飢餓豺狼。

「咋滴，你還想一併把我也吃了？」沈逸沒好氣道。

六子眼中放光問道：「你可吃過牛肉？」

沈逸道：「我是誰？」

「沈逸！」

「沈逸是誰？」

「大哥」

沈逸閉眼哼哼道「那你連起來重新問一次。」

六子：「…」

「大哥你可吃過牛肉？」

「自然是吃過，別說牛肉，什麼羊肉、馬肉、驢肉、天上飛的，地下走的，水裡游的數不勝數，一句兩句也說不完！」沈逸說的極為不屑，只是他少說了一句，那都是上輩子吃的！

「哇！」六子聽的嘴巴大張，顯得極為震驚，嘴角流下晶瑩液體，拖的老長。

沈逸一臉嫌棄說道「快把你的口水擦擦，都垂到地上了！我怎麼收了你這麼個沒出息的小老弟。」

六子忙用袖子擦乾嘴角一臉希冀道：「大哥！那些都是啥滋味，快給我說說。」

這可把沈逸問住了，他又不是美食博主，這怎麼形容呢？瘋狂回憶當初吃起那些東西時的場景。

「嗯…」

「大哥快說！」

「嗯…總之就是好吃！」

「好吃到什麼程度？」

「能讓你囫圇把舌頭都吞下肚子里去。」

六子眨巴眨巴眼道：「大哥，我吃饅頭的時候就差點把舌頭吞下去！就是不知道和饅頭相比哪個更好吃些！」

沈逸哈哈一笑：

「饅頭算得什麼好吃…我說那些東西哪一個也比饅頭好吃百倍千倍…」

見六子神情有些黯然，沈逸知道這小子是想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

「你還記得大哥跟你說什麼？」

六子小小的腦袋，大大的疑惑，不知道他說的哪一句。

沈逸看他這樣就氣不打一出來，沒好氣道：「我爹就是你爹，我娘就是你娘，你我皆姓沈，你又是我老弟，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喝的，你還怕吃不得那些東西？」

「大哥當真，那以後我也能吃得牛肉？」六子語氣激動，問道

沈逸重重的點了點頭道：「自是當真，牛肉算得了什麼，以後山珍海味，珍饈美饌，都讓你吃的想吐！」

「那我肯定是不會吐的，那麼好的東西，多浪費啊！以後給劉老頭也嘗嘗，想必劉老頭也不曾吃過。」六子砸吧砸吧嘴，目光滿是憧憬，口中喃喃自語。

說著說著竟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沈逸看著流著哈喇子的六子，不禁失笑，忽的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把撩起袖子。

紅繩！那紅繩還在！

沈逸將紅繩取下，在手中把玩打量。

不知道那老神棍是個什麼路數，這紅繩又有何功效。

難道自己真的已經在現實世界死了嗎？

是這紅繩讓我死而復生，還是其他的什麼呢？

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想自己，應該是有的吧，親朋好友還有自己的孩子。

想著想著他也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陷入夢鄉。

夢中沈逸看到一間布滿白花的房子，裡面有一張遺像，那是自己的！

房間里自己的父母，妻子兒子哭的悲痛欲絕，而前來弔唁的人卻都看不清面容。

沈逸企圖穿過人群，安慰他們，可怎麼擠都擠不動，「都特么給我讓開！」

一聲咆哮，房間里的所有人都扭頭緩緩看向自己。

是那個神棍！

所有人的臉都變成了那個老神棍的樣子，齊刷刷的笑著朝自己說道：「嘿嘿嘿，你小子又回來做什麼，還想再死一次？」

沈逸驚恐萬分，一步步的後退大喊，「不，不是…！你究竟是什麼人？」

「賒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