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唐寧

森林中篝火冉冉，給寒冷深秋時節的夜帶來一絲溫暖。

唐靖迷迷糊糊中，無意識的呻吟一聲，貌似昏迷過去的時候，腦袋好像磕碰到了地上。

又過了半響，當疼痛感稍微減輕，這才扶著額頭，緩慢的睜開雙眼，映入眼帘的依然是不熟悉的環境。

無奈，苦笑，唐靖已無力抱怨命運。

不如說經歷早上那場驚心動魄的逃亡，眼下還能夠活著，已然是萬幸。

「你醒了嗎？我還是頭一次看到僅僅只是被槍風震一下，居然能昏睡過去一整天的人。」

一道稚嫩卻又清麗的聲音，動人的在耳邊響起。

唐靖這才留意到身旁，早上才見到的小女孩兒，居然並沒有拋下自己，獨自離去。

不過，小女孩絲毫不容情的直白的話語，卻讓他分外尷尬。

自己自不量力的衝上去救人，不但沒有幫到她，反而給她造成困擾。

假如不是自己引來追兵的話，以小女孩兒的本事，一定可以很輕鬆地脫身，自己相當於把自己的麻煩甩手丟給了她。

假如是自己遇到這種情況的話，恐怕早就忍不住破口大罵。

眼下她只不過是陳述一下事實，而且還不計前嫌的照顧了自己半天，說起來自己還真得感謝她。

唐靖並不是矯情之人，既然是自己的錯誤，坦率承認就好，把鍋甩給別人，這種事他還做不到。

「那個……謝謝你啊，救了我的命，又照顧了我半天，真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你。」

「不用客氣，不過你運氣很好，假如你不先出聲的話，恐怕即便是我也無法保證能夠做到，在不傷害你的情況下，只擊殺你身後的人。」

唐靖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對啊，早上那一刻確實驚險萬分，假如自己沒有率先開口，只是跑到小女孩背後的話，依照這個女孩子的能力，就算把自己一起刺穿恐怕也絲毫不費勁。

仔細想想，只不過是一個早上而已，自己已經連續兩次在鬼門關之前晃悠了。

一想到此，唐靖面色煞白，心有餘悸，冷汗都不由得冒出來了。

「別害怕，我只是和你開玩笑而已——我不會對手無寸鐵的人下手的。」

看著唐靖驚慌失措的樣子，小女孩忍不住捂著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還從來沒見過膽子這麼小的人。

唐靖陪著乾笑兩聲，心裡卻不以為然。

馬後炮誰都會，重點是事發當時能不能做到而已。

小女孩兒見唐靖不肯相信她說的，也不以為然。

「話說回來，這裡是哪裡？怎麼看起來有點像原始森林的樣子？」

聊了半天，唐靖終於回味過來。

早上自己闖入森林的時候還沒多想，現在回憶，就這一路所看到的風景，怎麼看都不像是有人煙的痕迹。

打量了一下四周。

枯藤、老樹、昏鴉。

可惜自己只是個高中生，不是一個詩人，否則肯定能夠即興賦詩一首。

不對，重點是這個地方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後現代的森林，反而有點像熱帶雨林，只不過氣候不符合而已。

「這裡是齊國和魏國的交界處，聽你的口音似乎像是趙國人怎麼會流落到這裡呢？」

「什麼趙國？哦，你說我的口音啊，我老媽是山西人，所以我小時候被逼著學他們那裡地方鄉音而已。

等等，你剛才說趙國，齊國，魏國？這些名字我怎麼聽的那麼耳熟啊？」

愣神半晌，唐靖突然回憶起來，能不耳熟嘛？初中一年級的時候，自己不是學到過嗎？

這（兩個字的髒話）不是春秋戰國時代的國家名稱嗎？難道說自己穿越到了戰國時代？

「山西那是哪裡？」

聽到沒聽過的地名，小女孩兒瞬間被勾引起興趣，孩子性情大作。

「山西用你們這裡的話來說，大概應該可能就是所謂的趙國吧？可能還包含了一些魏國或者韓國的土地吧。」

被小女孩突然這麼一問，唐靖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初中歷史課上學到的歷史地圖。

幸好當時自己無聊，把課本多看了兩眼，因此印象比較深刻，否則恐怕早就忘得精光了。

理論上自己應該沒有說錯，按照現代省份劃分對照參考的話，只不過就是不知道這個小女孩兒能不能理解了。

「你說這種話不怕死嗎？韓，趙，魏三家相互之間攻伐了數百年了，如果讓他們聽到你剛才的話，恐怕你活不到明天。」

小女孩聽完唐靖的話后，立刻警惕地巡視一下四周，確定四下無人，這才鬆了一口氣，沒好氣地打量了唐靖一眼，嚴厲的警告到。

有那麼恐怖嗎？這小孩兒該不會嚇人吧？唐靖雖然嘴上嘟嘟囔囔不肯服氣，但心下卻留了個意。

「對了，你說這裡是齊魏兩國的交界處，這麼說來這裡靠近泰山嘍。」

唐靖如此試探到。

按照自己所學到的初中一年級歷史課本上殘留的依稀印象，齊魏兩國，大體上是以北方的泰山到南部的黃河作為交界，屬於是一種狹長的交界。

如果這裡靠近泰山的話，那也就是說自己被傳送到了距離家鄉不遠處的地方，假如不是的話，那就說明自己被傳送到偏離家鄉幾千公裡外大概河南的地界。

小女孩用看白痴的目光看著唐靖，一個人到底得無知到什麼程度，才能夠說出這麼荒唐的話？

心裡無奈，嘴上卻解釋到。

「你到底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雖然說這裡是兩國交界處，但距離泰山還遠著呢，少說也有三四百里。

這裡自來就渺無人煙，說是齊國的土地也好，說是魏國的土地也好，反正也沒有人來管，不過名義上還是算是魏國的吧。」

唐靖內心大喜，果然，雖然說是穿越，但也沒有太過離譜，自己依然在距離家鄉不遠處，只不過稍微偏了幾百里而已。

「話說回來，你為什麼會一個人在這麼危險的地方？」

回想起早上，雖然小女孩兒綽綽有餘的，就解決掉了追兵，但也不代表以她這個年紀可以不經過大人的陪同，進入這種彷彿原始森林的地方。

畢竟，早上只不過是運氣好，只遇見一頭老虎，假如運氣不好的話，遇到狼群什麼的，不等於自尋死路？

再者說了，有哪個家長這麼心大？能放心這個年紀的小女孩，自己孤身一人進入森林。

就算是傳說中的大俠，為了鍛煉徒弟，也沒有挑這種深山老林的理由吧。

然而，對於唐靖的問題，小女孩兒卻始終不答。

唐靖會意，就此住口。

隨著兩個人都沉默下來，原本尚且還算融洽的氛圍，忽然變得莫名的尷尬。

似乎受不了這種尷尬的氣氛，小女孩兒忍不住再度打開話匣。

「你說話很有趣，還是說你們趙國人，說話都這麼隨意？」

「首先我得更正一下，我不是什麼趙國人，如果非要說的話，我勉強算是燕國人，畢竟在你們這個時代，北京應該還叫做薊城吧？」

「燕國嗎？那也好。」

唐靖不明白小女孩為什麼這麼說，但也沒有過多追究。

「燕國熱不熱鬧？聽說那裡和匈奴地界交界，應該有很多胡人吧？」

「人確實有很多，還很擁擠呢，每到節假日的時候就總是堵車，雖然平常也很堵車就是了。

外國人的話確實有很多，白皮膚藍眼睛的，黑皮膚黑眼睛的，還有和我們一樣黃皮膚，但只不過更黃一點的……

不過不要叫他們胡人，應該叫他們外國朋友，不是有句話叫有朋自遠方來嗎？明面上的客氣還是需要保持的。

當然了，至於你說的燕國的狀況什麼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是這樣嗎？看來燕昭王的改革確實卓有成效。」

又是一個熟悉的名詞，似乎早上才背過來著。

「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口中不由得喃喃念出聲，早上自己死活都背不下來的這首古詩，現在福至心靈般的，自然而然的就脫口而出了。

誰知道小女孩彷彿見鬼一般的看著他。

本以為是個獃子，沒想到居然有出口成章的本領。

「啊，事先和你聲明一下，這可不是我寫的詩啊，這是李賀寫的。」

唐靖發自內心的極為鄙視那些剽竊他人創意，抄襲，借鑒的行為。

再者說，他也並不覺得會吟詩作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

老子還會打籃球，唱rap呢，老子有驕傲過嗎？

「你說不是就不是吧。」

小女孩卻根本不相信唐靖的話，在她想來，唐靜之所以編出這麼個借口，應該是不信任自己吧，出門在外，對外人多加提防也是常事。

靠，這還解釋不清了。

唐靖也沒有想到，只不過是信口胡謅的話，莫名其妙的給自己添了個標籤。

要是之後有人讓自己作詩，自己作不出來，那時候豈不是貽笑大方？

就在他打算再度出口解釋的時候，小女孩兒，卻將一個簽子遞了過來。

剛才只顧著說話，卻沒有想過自己從早到晚粒米未進，早就已經餓得飢腸轆轆，眼下有一塊肉遞了過來，哪有不趕緊大快朵頤的，誰還顧得上說話啊！

「呼，呼，太好吃了這是什麼材料做的？口感這麼勁道。」

唐靖一邊用力撕扯著肉塊，一邊隨口問道。

「老虎肉。」

小女孩輕描淡寫的說道。

停下手中的動作，唐靖不由得冷汗直冒，自己這算不算傷害國家保護動物？

吃飽喝足之後，小女孩兒起身收拾行囊。

唐靖眼神一瞟，看到小女孩兒的包裹里，似乎有書籍類的東西。

聯想到她剛才能夠聽懂自己隨口吟的古詩，莫非她識字？這可就難得了。

唐靖內心頓時活躍了起來，興奮的問道。

「哎，沒想到你還識字啊。」

下一秒，唐靖就立刻為自己的失言後悔不已。

小女孩幾乎是在唐靖說出話語的那一刻，瞬間轉過身來，用凌厲的目光瞪著他。

看著唐靖手足無措，反應不及的樣子，小女孩似乎意識到自己用力過度，因此快速收斂了殺氣。

好可怕！剛剛那是什麼？

從來沒被殺意凝視過的他，說不出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在那一瞬間，唐靖似乎感覺到自己被什麼猛獸給盯上了一樣，甚至連呼吸都嚇得忘了。

「以後管好你自己的嘴，不該說的不要說。

還有奉勸你一句你今天見過我的事，更不要對任何人提及。

切記，不要等到刀斧加身的時候再後悔。」

唐靖就算反應再遲鈍，也意識到眼前的小女孩兒似乎並不像他看到的這麼簡單，渾身上下似乎充滿謎團。

但是眼下他哪還有別的選擇，像這種大腿，他如果不抱緊的話，能不能活到明天都還是個疑問。

「你去哪啊？」

唐靖見小女孩已經收拾完行李，正起身打算離開，連忙詢問道。

「和你無關——漂泊四方，四海為家。」

「好帥呀！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你？你去能做什麼？」

「我保護你啊。」

小女孩看了看地上的屍體，又看了看一臉希冀的唐靖。

人究竟得無恥到什麼程度，才能夠厚顏無恥神態自若的說出這番話。

最終，小女孩兒敗給了唐靖的厚顏無恥，任由他舔著臉跟了上來。

「我提醒你，千萬莫要後悔，我並非是一個值得依靠的人。」

「你放心，我不會拖你後腿的，你別看我好像不會武功的樣子但自保之力我還是有的。

再者說了，我哪能讓你一個小女孩兒一直保護我？就讓我來保護你吧。」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小女孩兒，唐靖就會不由自主的聯想到家裡的弟弟。

雖然弟弟一直很臭屁，不肯聽自己這個哥哥的話，但是每次當老媽要揍自己的時候，總是弟弟挺身而出回護自己。

那一刻自己就覺得哪怕哪一天被這個臭小子欺負死了，也是無怨無悔。

正因為如此，在看到和弟弟年紀相差無幾的小女孩兒的時候，他內心油然的生出想要保護她的想法。

哪怕我手無寸鐵，手無縛雞之力，但哪怕豁出性命，我也要保她平安。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方不方便告訴我。」

「在問別人名字之前，不應該先報上自己的名字嗎？」

「哦，對哦，我忘了，剛才只顧著聊天了。

那麼請容許我自我介紹，你好我的名字叫唐靖，名字取自郭靖的靖。

按我老爸的說法，有廓清四海，靖平天下的意思，名字看起來很牛逼，很高大上，志向聽起來挺偉大的，但我只不過是個普通人，普通的高中生而已。」

「唐靖？好名字，既然如此，你可以叫我唐寧。」

火光中，唐靖雖然不太能看清小女孩兒的表情，但他依然可以感受到那比火焰的溫度更加和熏，也更加暖人心扉的心與心之間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