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花魁大賽（1）
華燈初上，月夜朦朧，五光十色的燈火下，人也顯得虛幻了些。
「翠花，我喜歡你。」
「您喜歡的話，我明天讓翠花姐給您預留個位置，現在還是乖乖回去睡覺吧。」
好不容易擺脫攙扶的醉酒的客人，把他丟給跟來的隨從，唐靖忍不住伸了伸懶腰。
跑堂，這就是他全新生活開始的第一份工作。
自己了解這個名詞的來源，還是閑的無聊，看《武林外傳》，無意中知道的。
用現代的名詞來解釋的話，就是服務員。
既然是服務行業，那自然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
不如說這份工作可能是最接近現代的工作。
每天迎來送往，給客人端茶遞水，就是他的主要工作。
由於他口齒伶俐，手腳勤快，所以雖然初來乍到，卻備受客人的青睞。
如此一來，好處是自己可以額外多獲得些打賞，但是同樣的，自己也要比其他人多付出一些勞作。
「唐哥休息一下吧，吃宵夜了。」
一臉猥瑣模樣的龜公，崇拜的看著唐靖，熱切的招呼道。
「啊，小龜啊，今晚吃什麼？」
唐靖回頭見是熟人，緊繃的身體頓時放鬆，懶懶的問道。
之所以叫他小龜，是因為他從小就被父母賣到了青樓，所以既沒有名字，也沒有姓，平常大家也都直接喊他龜公，他也樂呵呵的不以為意，彷彿把龜公兩個字當成他生命的一切。
既是職業，也是姓名。
還是唐靖看不慣，覺得好端端的一個人，有手有腳的，而且工作也努力，雖然長得丑了些，但這也是天公不作美，和本人又沒有關係，沒得作踐對方。
考慮到他的心情，唐靖委婉的和他提了一下自己的想法，龜公有些意外，還從來沒有人關心過自己，因此欣然答應。
從此之後，兩人相處的場合，龜公直接稱呼唐靖為唐哥，而唐靖也不以龜公相稱，而是稱呼他為小龜。
「今晚的花樣可多了，有壽喜丸子，紅燒獅子頭，清蒸魚，紅燒肉，哦，還有數不盡的果乾。」
小龜一臉亢奮得像報菜名似的喋喋不休的給唐靖彙報，可想而知，難得吃到這麼豐富的宵夜，也難怪他壓抑不住激動的心情。
然而唐靖卻顯得疑惑，前幾天的夜宵雖然也不可算不豐富，但卻沒有像今晚這般。
雖然群玉苑家大業大，可是日常生活起居仍然要精打細算，畢竟整個群玉苑上上下下也有好幾百人，每天的日常開銷也不是少數，假如不幸出了事，還需要上下打點。
因此唐靖才會奇怪，往日一向節約的老闆娘怎麼會允許這種鋪張浪費的事情。
「唐哥，你就放心吃吧，沒事兒的。」
小龜見唐靖面色猶豫，於是出言寬慰道。
「我只是奇怪，為什麼會剩下這麼多？」
對於來歷不明的食物，唐靖還是頗為抵觸的。
「這您就有所不知了，再過幾天就是選花魁的日子了，母娘這是向我們刻意賣好呢。
你想啊，皇帝都不差餓兵！
母娘如果不用好處把我們眼睛給塞住，我們怎麼肯賣力呢？」
原來如此，難怪。
這樣一來，倒是解釋的通了。
對於花魁大賽，唐靖倒是有些興趣，也不知道這和自己所處的時代的t台秀模特秀什麼的比起來有何差距？
因此，一臉好奇的詢問道。
「選花魁有什麼流程？是一年一界，還是三年一界？」
「瞧您說的，怎麼可能一年一選或者三年一選，那不成了趕鴨子了！
每一個花魁都是經過精挑細選而來的，不僅要熟悉琴棋書畫，而且身段樣貌都必須要是百里挑一。
像這種人，怎麼可能每年都有？
而且舉辦花魁大賽，手續極為繁瑣。
通常在大賽之前就要開始準備個一年半載的。
要是有什麼意外，也有個迴旋餘地，不是？
所以啊，選花魁基本上都是五年才選一次。如果不是什麼特殊情況，規矩基本不會變。
當然了，如果像遇到君王駕崩啊，太子登基呀，或者說戰亂什麼的，可能會適當的提前或者延期。
一般情況下，基本不會變。」
原來如此，看來是自己太想當然了。
後世之所以能夠快速的舉辦一場t台秀或者模特秀什麼的，主要是因為場地什麼的早就已經提前預備了，根本就不用從頭開始。
演員，模特什麼的，只需要在上台前化一下妝，就完成一切準備工作。
卻沒有想過自己現在是古代。
用個相似又不太恰當的比喻，類似於四年一屆的奧運會。
舉辦之前要先修場館，舉辦之後又要把場館拆除。
像這種勞民傷財的事情，如果年年舉辦的話，恐怕整個國家的經濟都會被拖垮。
「選花魁是就從咱們群玉苑選嗎？」
「那怎麼可能！就算咱們群玉苑家大業大的，也沒辦法舉辦那麼大的一場盛會啊。
您別看只是選花魁呀，當天整座安邑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哪個不過來？
不為了捧場，也可以過來沾沾喜氣。
因此啊，花魁大選是由咱們安邑所有青樓聯合舉辦的。
這既是揚名立萬的機會，同時也是彰顯各大青樓數年以來的努力成果。」
還以為只不過是過家家的兒戲，沒想到居然操作的如此講究嘛，真可以趕得上奧運會了。
唐靖不由莞爾一笑，原本他以為這種事，不過就是一些無聊人士所進行的所謂風流雅趣的行為。
現在看來，事情和自己想的似乎不太一樣，選花魁不僅要考驗花魁本人的能力，還要考驗青樓雄厚的實力。
就像小龜所說的一樣，這不僅是彰顯各家背景以及實力的平台，同樣的也是為了爭奪接下來五年的生存資源。
其殘酷性幾乎不亞於戰場，想來的確會十分熱鬧。
「具體舉辦時間是什麼時候？」
「去年的話是8月15，今年應該也不例外。
畢竟今年雖然說邊境上有些摩擦，但到底也沒有爆發什麼大規模的戰爭，總地來說，今年依然算是安泰的一年。
到時候花魁選出來之後，正好華燈初上，被選出來的花魁會進行遊街，讓全城所有百姓一覽花魁的風采。
試想一下，八月十五，中秋佳節，應選的花魁，穿上最隆重華麗的服飾，和全城百姓在這個普天同慶的日子裡共度佳節，那是何等風光！」
好傢夥，自己還真是小瞧了古人的智慧，沒想到明星效應在這個時代就出現了嗎？
小龜的話，成功勾起了唐靖的興趣，能夠在古代看到罕見的模特秀，這可能是自己唯一能夠緬懷一下現代的機會了。
「因為只剩沒幾天的功夫了，所以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們會特別忙，不僅要照顧顧客，還要進行綵排演練，如果被選中陪同的話，當天就要開始忙碌了。」
「陪同？」
「對呀，您不會真的以為沒我們什麼事兒了吧？沒那麼簡單的。
到了花魁選拔當天，母娘會從我們當中挑出一個最機靈的混入觀眾之中，用以帶動氣氛。當然，不只有我們其他各家青樓想來也都會派出這樣的人手。」
「那不害怕搞砸了嗎？畢竟那麼多人一起虛空報價。」
「所以呀，所以才要派出最機靈的那個。
派出去的人不僅要分辨對方是不是真的顧客，同時還要帶動氣氛，將利益最大化。
依我看，咱們青樓里目前大概就大哥你最合適，畢竟你初來乍到，認識你的人不多，而且大哥你又那麼聰明。」
「別那麼想當然，不管怎麼說，我也是初來乍到，對這裡也不太熟悉。
與其讓我去，還不如派你去呢。」
唐靖到沒有因為被小龜吹噓一下自己就飄飄然，他知道自己最缺的是什麼。
經驗！
唯獨經驗這種東西不可以靠智慧彌補，它只能夠一點一點的通過時間和磨鍊來累積。
「算了，我們兩個在這裡吹也不做數，還不如先去吃宵夜。」
正當唐靖打算藉機支開話題的時候，一道遍尋不到他們的身影，在看到他們的時候，不由得插著腰取笑道。
「好啊，害得我到處找你們，原來你們兩個在這裡偷懶。」
「藍葉姐。」
看到來者，小龜頓時嚇得不知所措。
「藍葉姐，你就別嚇唬小龜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膽小。
對了，你找我們有什麼事嗎？」
「沒事，就不可以找你們嗎？」
名叫藍葉的少女聞言嫵媚的看著唐靖嬌嗔道。
被對方這麼肆無忌憚的調侃，唐靖還真有些感到吃不消，不愧是風塵女子言行舉止既火辣而又大膽，讓他不由得想起曾經的同班女同學。
區別僅在於，一個僅只是嘴上逞能，而另一個卻有將其付諸實踐的可能。
「好了，不逗你們玩兒了，是母娘讓我來找你的。」
見自己一句話唬的一向伶俐的唐靖諾諾無言，藍葉感到心滿意足。
滿足了自己的虛榮心之後，這才道出此行的來意。
「其實我一直沒搞懂，為什麼你們一直喊鳳兒姐叫母娘，這不是把她喊老了嗎？」
唐靖百思不得其解，雖說女人善於撒謊，尤其在精心打扮之後，但是有些東西卻不是打扮可以掩蓋得了的，比如說氣質一類的。
據他估計，來鳳兒的年紀應該不會超過30歲頂多也就二十四五歲。
就算古代早婚早育吧，但也不至於喊二十四五歲的姑娘母娘吧？
就算說這是規矩，可是被喊的人難道內心不會有芥蒂嗎？
畢竟，正常來說，女人都喜歡別人誇她年輕漂亮，應該沒有誰喜歡被喊老吧？
「你不是一直都很聰明嗎？怎麼會想不明白？如果是你的話，很喜歡別人直接喊你跑堂的嗎？」
藍葉白了他一眼，對於唐靖這種時而聰明，時而糊塗，略感無奈。
原來如此，唐靖有些訕訕。
隨後，唐靖亦步亦趨的跟著藍葉，再度來到前不久剛來過的來鳳兒的閨房。
「進來吧。」
或許是剛好手頭沒事，以至於唐靖他們還沒來得及打招呼，來鳳兒便聽到他們的腳步，招呼二人進房。
「小弟弟有一件事，姐姐要麻煩你。」
唐靖內心咯噔了一下，難道說小龜那傢伙屬於烏鴉嘴類型，說什麼就來什麼？
「嗯，看起來表情似乎猜到了什麼啊？應該是小龜告訴你的吧，這倒省了我的麻煩，我希望你能夠代表我們群玉苑去參加花魁大賽。」
「鳳兒姐，我也不是吹噓。
我雖然自負，也有點才華，但是我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而且又不了解比賽流程，如果貿然參加的話，恐怕會把你的事情給搞砸。」
這並不是唐靖推脫，而是他明白自身的不足之處。
群玉苑待他極好，給了他安身之所，也解決了他的後顧之憂，若可以的話，他也很希望能夠報答對方。
然而正是因為如此，他才不想因為自己的緣故害得群玉苑失去這次對他們而言至關重要的大賽。
「你放心，這點我有考慮到。
比賽當天我會讓小龜陪著你，他在我們這時間最久，人頭熟，你有什麼不會的地方，儘管問他。
接下來的幾天你和小龜，先放下手上的工作，讓小龜將比賽規則，流程告訴你，然後你們綵排一下，爭取在比賽前熟悉一切。」
「這……好吧。」
話說到這個份上，唐靖也不好推脫，只好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
來鳳兒看出唐靖的為難之處，轉頭對一旁的藍葉囑咐道。
「接下來幾天你也陪著唐靖幫他熟悉一下流程。需要什麼人手，你儘管去調動，我會盡量安排。」
「是。」
藍葉倒是有些雀躍，以往自己可沒有那麼大權利指揮全院上下，如今倒算是沾唐靖的光。
二人退出房門，唐靖內心依舊有些忐忑不安，覺得剛才自己應該再堅定一些。
雖然說在現代，他也不是沒有主持過班級活動，例如說校運會採購，或者元宵活動什麼的。
可那隻不過是小規模的**，而且就算搞砸了，也沒有人會怪自己。
然而，這一次可是事關整個群玉苑上上下下數百人的大事，而且競爭對手還是整個安邑城的青樓。
我能做到嗎？唐靖不由得反問自己。
「你不用顧慮太多，既然鳳兒選擇了你，那麼就代表她信任你，我相信她的選擇。
而且即便失敗了也無所謂啊，大不了來年再繼續努力嘛。」
「藍葉姐，你能不能告訴我一下之前幾屆的獲勝狀況？」
事到臨頭也不是膽怯可以解決的，唐靖反而下定了決心，轉而開始關注事件的本身。
藍葉在旁感受到唐靖內心的變化，臉上流露出笑容，不愧是讓鳳兒都刮目相看的人。
能力雖不明，但心態在她看來已經過關了。
「花魁大賽至今已經舉辦了無數屆，但是太遙遠的事情，我也不是記得很清楚。
我印象比較深刻的有三屆。
第一屆由於當時剛好發生戰爭，所以延後舉辦，獲勝者是即便和咱們比起來，也絲毫不遜色的麗春苑，不過對於那屆比賽的獲勝者，至今仍舊有非議。」
「為什麼？」
「我剛才說了那一屆因為戰爭的關係，所以導致花魁選舉延後，然而麗春苑卻把這件事當做賣點，在花魁大賽上表演劍舞。
你想啊，戰爭剛剛結束，出征歸來的將士依然保留著戰場上的情緒，這時候突然看到劍舞，那是什麼樣的感情？
會不會勾起他們對戰場往事的回憶？我記得那一屆叫價最高的好像就是一位將軍。
其他人即便有心叫價，也要考慮一下惹怒一位將軍的後果。
最終麗春院不戰而勝。
不過那一次麗春院也沒撈到多少好處，雖然贏得花魁大賽，但是對方只叫了一次，好像是有史以來最寒顫的一次花魁。」
藍葉有些不屑，對於他們而言，都恨不得盡量抬高身價，向麗春院這種做法等同於自貶身份。
唐靖倒不這麼認為，在現代，蹭時事熱點什麼的，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所以對於他對於那位素未謀面的麗春苑老闆娘倒是頗為讚賞。
能夠把握住關鍵信息，並且利用這個關鍵信息直接轉化為直接利益不但需要有高超的眼光，也需要有足夠的決心。
「第二屆花魁大賽倒是正常舉行，那一次獲勝的同樣是不輸給我們和麗春院的安邑四大青樓之一的群芳閣。
回想起那一屆花魁大賽啊，姐姐至今都記憶猶新，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大的排場。
群芳閣為了獲得那屆的勝利幾乎是把整個老底都壓上去了，真可謂是極盡全力的包裝那位花魁。」
「靠包裝嗎？」
這倒是沒有什麼技術含量，不過對方能夠將整個青樓當做賭注壓上去，孤注一擲，倒也算得上是一位強敵。
「那最近的一屆呢？」
唐靖好奇的問道，他最關心的就是這件事。
畢竟五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有些事是可以參考借鑒的。
然而藍葉卻並沒有直接回答，反而賣起了關子，看著他促狹地問道。
「你猜呀。」
「我想怎麼應該也輪到咱們了吧？」
「猜對了，那你再猜猜看是誰獲得花魁呀？」
「我的好藍葉姐你直接告訴我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來這裡又沒多久，就連人都還沒認識齊全呢。」
「我給你個提示哦這個人你認識。」
「我認識！」
唐靖大吃一驚，這倒是讓他有些意外。
「好好想想看哦。」
藍葉促狹的笑道，唐靖摸索的下巴仔細的回想起來。
自己來群玉苑不過五天時間而已，認識的人不過也就幾十個。
首先得排除雜工，廚娘一類的，畢竟他們年紀大了，而且有的還是男的，肯定不可能。
其次年紀過於幼小的也可以排除，畢竟他們並不符合參賽算要求。
那剩下為數不多的十幾個人……
「五年前，花魁選舉，必然會選擇整個青樓最優秀的頭牌。
以現有情況來看的話，當紅頭牌的年紀大概在16~20歲，這個女子最佳黃金年齡段。
也就是說，對方的年紀最大不會超過25歲，最小也要有20歲（以虛歲來算的話。）如果這麼去想的話，還有三個人。」
等等，唐靖突然靈光一閃，隨即面露不可思議之色，該不會是？！
「怎麼？猜到了！揭曉答案，沒錯，就是鳳兒姐，她就是上一屆的花魁。」
唐靖哭笑不得，還真是啊。
不過又覺得自己實在是蠢，其實一開始自己不就應該聯想到來鳳兒嗎，畢竟符合年紀，而且又符合花魁需要的樣貌，最重要的是能夠執掌全城最大一所青樓，那除了有必要的手段以及必要的資本之外，那必然還要有必要的資歷。
青樓女子在這個時代是很難從良的，在這個名聲重於生命的時代，雖然文人雅士喜歡在青樓吟詩作賦，但並不代表他們會取一名青樓女子為妻。
這也就導致了青樓女子，哪怕是所謂的紅牌花魁，雖然風光一時，但晚年卻無比凄涼。
為了自己的未來，每一位青樓掌舵人在人老珠黃之後，選擇繼承人的時候，必然會選擇自己手把手一手帶出來的，最值得信任同時資歷最足，能夠服眾的人。
以古代早婚早育的大環境，十五六歲結婚的比比皆是，30歲出頭，就成為祖父母，更是平常。
在現代，30歲正是一個女人告別青春幼稚，變得成熟的分水嶺。
然而在古代，30歲還未嫁出去的女人，就代表人老珠黃。
唐靖苦笑不得，在現代，一個正常男人想要娶妻，要拿出天價的聘禮。
然而誰會想到在古代情況剛好相反，一個女人想要嫁出去，不但要能夠保證自己的身家清白，同時還要守身如玉。
「藍葉姐，你能告訴我上一次花魁選舉的事情經過嗎？」
「當然，畢竟鳳兒姐已經囑咐我，要我協助你了嘛。不過等會和小龜匯合之後我再告訴你吧，有些地方還需要他來補充。」
看出唐靖心情不好，藍葉也沒有在繼續開玩笑。
只是陪著他找到剛剛吃完宵夜的小龜，三人匯合之後前往僻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