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長短刀
『鏘』的落錘音濺起。
第一錘落下，足足過了三秒…
第二錘的爆音才跟著響起。
壯漢斜眼打量了站在火爐旁的陳隱，苦笑著搖了搖頭。
打鐵講究的是快、准、狠！
錘與錘之間的縫隙，往往只有不到半秒中。
向著這種敲一錘，還要緩口氣的外鄉人…實在難成大器……
壯漢心裡悄悄下了定論。
陳隱的第二錘落下，第三錘依舊是隔了將近三秒的時間。
第四錘亦是如此。
第五錘也是相同。
不對，好想快了一點…
壯漢揚起眉毛，眼神中多了絲絲縷縷的驚訝，又懷疑是自己的錯覺。
然而陳隱的動作絲毫沒有停頓，越來越快…
幾乎每一錘落下，下一錘的速度就會快上零點零零一秒。
濺起的花火也從開始的零散，變得密密麻麻…
最後像是煙花一般盪開來。
壯漢的眼瞳極致收縮，毛孔無意中放大，呼吸也跟著變得緊湊。
他失神的看著眼前揮錘的少年，看似平平無奇，實則別有洞天。
少年那稀疏平常的動作中，包含著無比精密的節奏。
就像是純音樂的開頭，往往是溫馨平緩的節拍。
節奏就在這一聲聲溫馨的音調中，慢慢加快。
一點點。
一滴滴。
直到音樂的高潮！
而此刻少年演繹的音樂，赫然真是高潮的部分！
當——
清脆的敲擊樂響起。
在那少年演繹的樂譜中，並不算出眾。
而特殊的是，它是這場演出的最後一聲…
樂章從此落下。
壯漢的耳中再聽不到熟悉音節。
他渾身一顫，猛猛地打了一個哆嗦。
有種看電影時被人拔了耳機的僵硬感……
「沒…沒了？！」
壯漢懷揣著激動與疑惑神情走上先來。
陳隱作勢長呼了一口氣：
「還是不行，太累了。」
壯漢像是沒有聽到一般，僵僵的看著火爐燒得血紅的烙鐵。
在轉頭盯著陳隱，錯愕道：
「你…你是第一次打？」
又不是打坦克，有什麼好驚訝的……
陳隱微微瞥嘴，眼神中閃過一絲邪魅，自然而然道：
「以前偶然打過，不過打出來的東西都不怎麼樣。
你要是喜歡就留著吧。」
「當真？」壯漢臉上難掩的激動，但又不敢表現得太明顯，輕咳了一聲：
「也好，我現在正是瓶頸，需要終究一些別人的失敗經驗，加深自我。」
壯漢激動的手把火爐里的薄片夾出，放入水桶。
落錘的時間不過十多分鐘，烙鐵並沒有被打磨得過於出彩。
邊緣也不鋒利。但，鐵片的平坦柔順，如同沒開封的鏡子一般，不斷反射出刺眼的白光。
壯漢越看越是驚喜，強掩激動道：
「東西一般般，不過對我還算有些幫助。
這樣吧，我免費送你一把鐵器，你可自信挑選。」
還識貨的……陳隱看出壯漢的倔強，無心拆穿。
因為那本就是他刻意掩飾過的。
既不用展現出超乎常人的技藝，也足矣讓壯漢好好研究一陣子。
更是可以白嫖，何樂而不為？
陳隱微微一笑，往鐵匠鋪裡邊走了兩步。
這裡橫七豎八擺放著或好或壞的鐵器。
大多是農耕用的，也有打獵用的刀尖鐵棍。
但這種小鄉鎮里，除了駐守的德瑪西亞軍隊，其他幾乎看不到獵槍。
況且這是武力與魔法的時代，獵槍這種東西幾乎只在皮城大範圍使用。
不過這裡，能看入眼的武器估計都被之前的玩家買去了。
陳隱翻了半天，只尋到了一把勉強能看的銹刀，可以供他右手使用。
而左手的要用的小型武器，這裡是顯然沒有。
其實，他並非不想，鍛造一套自己的武器。
只是這裡的材料過於低劣，加上陳隱是一個輕度的強迫症患者。
鍛造武器這種事，怎麼著也得小半天。
遊戲前期的時間是尤為寶貴的，陳隱並不想為此浪費太多時間。
他深知——玩家與玩家的差距就是在這些，潛移默化的過程中，慢慢拉開。
把帶著些銹漬的細刀拿起，陳隱默默走了出來。
壯漢依舊伸手在水中擦拭著，那一縷鐵片。見陳隱沒有表情的走近，和顏悅色道：
「怎麼了，對這些東西不滿意？也是，好東西都被剛剛那群人買走了。」
「也不是不滿意…只是，要有短小一些的刀刃就更好了。」陳隱撫摸著略帶銹跡的細刀，嘆息道。
壯漢看懂了陳隱表現出的愛惜，以及沒能得到趁手武器的可惜。
況且陳隱的他打造的東西，評價並不低，他思索了片刻，一咬牙、說道：
「也罷…我見你與我有緣，且隨我來吧。」
聞言，陳隱也是有些疑惑，他只是習慣性用自己的行為和動作，來掩飾自己的真實想法。
但這一世看來，似乎收穫頗為豐富。
也沒想太多，陳隱跟上了粗漢赤·裸、肌肉起伏的背影。
裡屋，更像是一個倉庫。
依舊是雜七雜八的物件擺放，不過沒有外面這麼多，成色也要好上那麼一丟丟…
「這些都是我捨不得賣的匠心之作！」男子胸膛微微上揚。
陳隱不搭理他，附下身，在那些勉強能看的武器中翻找。
沒多久，他拿出一柄模樣不錯的長刀，鋒利程度一般，至少上面沒有銹漬。
沒有猶豫，陳隱一甩把先前的銹刀丟開。
眼光不錯……壯漢手背拖著下巴，微微點頭。
而這時，陳隱再次從鐵堆中抽出一把短刀。
刀身黝黑，配著黑色刀鞘，只有半截小臂的長度。
「這是你打的？」陳隱『刷』的抽出拔出刀鞘，弱弱問道。
「那是自然，這可是我的成名作。」壯漢再次揚起雙手交叉的胸膛。
陳隱依舊沒有點破這位壯漢的自尊心，他心裡自是明白，這等工藝的製品不是眼前之人可以鍛造的。
倒也不是陳隱瞧不起他，只是他這裡所有的東西…只能說是『未來可期』。
「不錯，這把刀正適合我，謝了。」陳隱微微一笑，若無其事的把刀別要腰間。
聽到這話，壯漢粗糙的臉上湧現出幾分異色。
那是三分驚訝、三分疑惑，以及三分不舍的古怪表情。
但陳隱似乎沒察覺出男子的臉色的變化，或是懶得察覺，或是察覺了也不以為然。
總之，他的臉色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始終掛著些許淺笑，起身道：
「我叫陳隱，有緣分的話，我們會再見的。」
這裡是屬於龍國的地界，自然還用不上西歐這個名字。
說完，他便起身往屋外走去。
壯漢站在屋裡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
雖然他心裡，對自己師傅留下來的寶刀有些不舍，但他也看出了陳隱的不平凡。
一個能在短時間內，輕輕鬆鬆打造出那樣平滑的鐵片之人，又豈會不平凡？
或許正如那人所說，那把刀真的與他般配。
【作者題外話】：說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