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冰冷的地下山溝
一聲聲拖長的喘息中，陳隱聽到身前女子的心跳。
他的意識並沒有徹底昏厥，只是身體的機能因流血過多而短暫喪失。
雖然他喪失了遊戲里復活的能力，但好在，玩家前期所擁有的自愈功能，他還可以享受。
「這遊戲怎麼這麼難玩……」
帶著哭腔的抱怨在身前響起。
龍蜥的猙獰叫聲一刻不曾停止。
柚西嬌弱的軀體一步步先前。
這是一場沒有方向，沒有時間的逃亡。
或許，這條道路的終點，便是被成群的龍蜥分食。
刺耳的嘶叫聲越來越近。
忽然！叫聲戛然而止，一切回歸到原始的寧靜中…
但寧靜只是一瞬間……
所有的龍蜥都在這短短瞬間俯下身，種族天賦再一次發動！
蓄勢待發的龍蜥們在這一刻，紛紛化成劍雨的一員，飛射向前方孱弱的倩影！
柚西也感受到了一切，兩汪清淚劃破眼眶，被風往後吹去，留下眼角的淚痕隱隱閃爍。
天空被夕陽染得蠟黃。
清風拂過臉頰留下微微涼意。
腳下的土路被她踩出淺淺腳印，時不時還會被路邊的陷入土裡的石塊，絆個踉蹌。
這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
在此之前，她從未相信自己會在遊戲里遇到這些事。
雖然她是一名遊戲up，體驗過不下千款遊戲，也曾為遊戲里的人物哭泣過。
但從未自己而哭泣……
這是真正的生死體驗，雖然有復活的保險。
但背部灼辣的疼痛依舊在侵蝕他的脆弱的身形。
好幾次她想要放棄，想著一死了之…
可每每想起那個持刀刺入巨獸頭顱，擋在自己面前的身影。
她便再也升不起放棄的念頭。
思緒遊盪之間，他忽然感受一股詭異的失重感……
她的身軀沒有被漫天龍蜥侵蝕。
只覺腳下一空，身體像是被塞入了窄窄的管道。
一路翻滾向下。
身後之人與她的本就緊挨的軀體更加重合。
但這時，她再也生不出其他的想法。
大腦在半空的旋轉中幾度臨近昏厥，但每當要徹底昏死時，往往又會被石壁上凹凸不平的棱石刺醒！
短短的半分鐘的時間卻是如同晝夜般漫長……
啪的一聲。
兩人齊齊落地。
許是有無數棱石剮蹭，起到了緩衝的緣故，兩人都沒有一命嗚呼。
都迷失在了渾身的刺痛中，存在於半死半活之間。
時間像是沙漏里的水，滴答滴答流下。
陳隱的意識一直存在，卻又什麼也做不到，甚至無法主動思考，就像被關在滿是雲霧的籠子里，不見天日。
不知多久過去，籠子的門開了。
隨即，沉重的眼皮也緩緩撐開。
視線從八千度近視慢慢清晰，最後歸於平常。
胸口，好悶……
這是陳隱活過來的第一感受。
他下意識伸手在胸口摸索，卻是摸到了少女濕漉漉秀髮。
柚西的整個身體都壓在他的胸脯，橙色青絲全然散亂在陳隱周圍。
少女那冰清玉潔的臉蛋緊挨他的胸口，有些讓他喘不過氣來。
似乎是感受到陳隱的鼻息吹動秀髮。
柚西這時也睜開了懵懂的雙眼。
「這是……在哪？」她小聲呢喃。
片刻后她才驚覺，自己竟然躺在男子那血痕遍布的胸口上。
並透過相融的軀體，感觸到了異樣的溫度，以及說不清來由的安全感……
他連忙起身退在一邊，緋紅的臉頰低垂。
胸口壓力減輕，陳隱終於是感受了久違的輕鬆。
所有壓力結束，腎上腺素消撤，身上遍布的無數血窟窿，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雖然玩家有著異於常人的自愈能力，但要是不主動升級的話，柚西這樣的傷勢也要恢復個十多天才能痊癒。
而陳隱的傷自然更為嚴重。
若是仔細觀察他的胸前，便是會看到那十多條血痕內，隱隱可見的白骨。
陳隱沒有再躺在地上，身體盤坐起來，開始運氣吐納。
吐納可以促進血液循環，讓傷勢恢復的速度加快絲毫。
雖只是絲毫，但有總比沒有好。
況且他也不指望這卑微的自愈能力能做到完全恢復。
他只要做到能勉強恢復行動就行。
想不到，短短几個小時內，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
陳隱心中默念，本以為自己重生歸來，一切事情都會按照自己的劇本來。
但陳隱還是錯了。
他不過是知曉了整個世界的走向，以及如何快速提升實力與打造自己勢力的手段。
還是有太多事，是自己無法預料的事。
陳隱思索片刻，還是決定要走自己的劇本，進而打造屬於自己的勢力。
不過，眼下還是需要趕緊恢復身體，快些走出這裡。
畢竟遊戲前期的時間，可是比後期珍貴無數倍！
身體不斷運行著微乎其微的恢復，大腦飛速運轉。
時間也跟著一點點流逝。
直到太陽從他們落下來的洞口，投射下的不再是暖光，而是變成了沉沉的黑色。
天上的太陽也就被月亮取代了。
幾個小時吐納下來，陳隱傷勢有了些許的好轉。
至少那些鮮紅的小溝里，不再有血往外流。
血液已經凝固住，只要不特意的撕扯，算是勉強恢復了行動的能力。
他睜眼看了看一旁橙發少女的位置。
出乎意料的，少女並沒有下線。
而是用同樣的姿勢盤腿，靠著身後的深藍色石壁。
陳隱默默地觀察這座貌似於山洞的地方。
這裡的空間不大，就像是建築在地面之下的卧房，但比起卧房，這顯然過於潦草了。
藍色調的地面坑坑窪窪，堆滿了水坑，以及兩人滾下來時留下的血跡。
陳隱走到地底洞窟的唯一光源下，這裡也是他們下落的地方。
夜的黑色不知是從本就充斥在這洞窟，還是從上方的洞口射下來。
他站在這模糊的黑夜裡，向上打量。
彎曲向上的隧道中滿是奇形怪狀的棱石，若是從這裡爬上去，需要耗費打量的體力不說，複雜的刺石只怕會把他全身凝固的血塊撕碎。
他幽幽嘆了口氣。顯然，從上面滾下來已是要了半條命，而要是再從這裡爬上去……
對於正常人還好，但在他們兩個半殘的面前，斷然是十分困難的。
既然原路難以回去，陳隱便向洞窟的另一邊走出，那裡說不定會有其他的出口。
視線漆黑，洞窟只有那半空中投射下來的昏暗月光。
但陳隱曾見證比這恐怖得多的事，視覺所帶來的畏懼顯然是不足以嚇住他的。
「喂，你去哪？」
孱弱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陳隱回頭看見了柚西滿是恐懼的眼神，微微抿嘴道：
「之前的路肯定爬不上去，這洞窟並不大，我去前面看看有沒有其他的出路。
你要是害怕就在光源下等我。」
聽到陳隱要走，柚西雙眸振了振，不假思索道：
「不，那樣還是害怕。」
說完，她又覺得自己的話有些不妥，但也沒再補充，只是低下了頭，把明亮的眼睛埋在橙色髮絲中。
陳隱倒是沒覺得什麼，畢竟對方是個救了自己的女子，把人家丟在這裡確實是有些說不過去的。
「也好，跟著一起來吧，前面的路還不知道有什麼……」他停下了腳步。
直到柚西起身跟上，兩人才再次向前前進。
清脆的腳步在空曠的地下洞窟回蕩，兩人再沒有說話。
柚西的腳步很輕，一步不離地跟在他的身後。
兩分鐘時間，在這寂靜的空間中，幾乎只是幾個眨眼就過。
正如陳隱所想，這座地下山洞的面積非常小。
兩分鐘便是走到了頭。
看著前方深藍色的斑駁岩壁，陳隱伸手摸了上去，冰涼的觸感傳遍手心。
果然，這就是條死胡同……
陳隱的心沉下來，唯一的希望破滅。
「要不，我們回去吧。」柚西看出了他的失落，低頭輕聲說著，「先下線，等天亮了再看看……」
「我有不少同伴都在山脈里，等回了現實世界我在聯繫他們。」
陳隱聽著少女的話，雖然他確信柚西百分百沒記住來時的路，更不會在短時間內得到救援…
但眼下，也只有回去等天明了。
想到這，陳隱把放在岩壁上的手放下，正要轉身之時。
岩壁上忽然亮起藍色符文，符文閃爍的規模不大，只有手掌大小，但很是明亮。
且位置——正是陳隱先前手掌按住的位置！
這……這是藍霸服的標誌？
陳隱迥然一驚，他的雙眼瞪大，死死盯著岩壁上，那不斷閃爍的扭曲符文。
只是注視了片刻，陳隱便篤定了心中的想法。
轉身拉過柚西的小手，全然不顧身上隱隱迸裂的血塊，飛奔著向後跑去。
幾乎是同一時間，岩石開始猛烈的顫動。
伴隨著『轟隆隆』的耳鳴，原本還有卧室高大的地窖，轉瞬間變成一片石碓。
墨藍色巨人從石碓里探出頭來，進而雙手伸開，撐著左右的山石，把自己從地下撐出來。
一聲聲石塊互相撞擊的摩擦音中，藍色巨人的整個身體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