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150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他竟如做到如此
他將那東西滑過我的手心,我感覺到了那長條上被手撫得極為光滑的凹凸,還有那斷裂開的地方……一開始.我沒弄明白這是什麼,後面終於明白了……他告訴我了。
「這是你那條蟒鞭,你記得嗎?有一次你和我交手,未撥劍,用的便是這條蟒鞭……你對我如此的輕忽,讓我既惱目怒,我決定給你一個教訓,於是赤手空拳對你,你果然大吃一驚,百招之後,被我用手抓住了蟒鞭,你想奪了過來,卻終於不敵,那蟒鞭的鞭尾便被我扯斷了,你便看了看手裡半截的鞭子,痛惜道:「小七好不容易殺了回生,為我制的這條鞭,便被我毀於手中了……」說完,把那鞭子一丟.向我拱了拱手,笑道:「監軍大人好武功,屬下甘拜下風,屬下可以吃飯了吧?」彷彿我和你交手,阻住了你吃飯…這一場比式,還沒有七校尉為你制的馬鞭斷裂讓你放在心上,而七校尉,走向了你.臉角含了微微的笑意,將你頭頂的那根雜草拿下,笑道,「那我再為你殺一回生?」兩人相視而笑……你們之間的默契讓我嫉恨如狂,可我不能上前,唯有看著你與他笑談之中走遠,而我,只能默默地走過去拿起你丟在地上那根蟒鞭…你瞧瞧,斷開的地方我幫你接好了可惜的是,有一回我太想你了,拿著這根鞭子武了一次,細弱之處又斷了……」
哦?這蟒鞭就是這樣不見的啊?我都忘了……
話說小七怎麼再也沒給我另制一根?
我要用胡思亂想來分散他的述說帶給我的酸意……要不在意,才有可能恢復,拜託你,別再說這些讓我鼻酸的事,好不好?
你完全搞錯了方向,並不是將這些事說得越多,我便會越來越容易醒啊!
他將那根鞭子放入我的手心,把著我的手摸著那鞭子的凸起連接之處,告訴我:「這裡便是接好的地方,用金線織的,只可惜兩種材料不同,終是不能織得天衣無縫。」
他將鞭子放入我的手心,我自是沒有動靜的,隔了半晌,他才將它取了出來,重放入自己的懷裡,低聲道:「如果這樣東西不能讓你醒,那什麼能讓你醒呢,我…我真是什麼辦法都用盡了……阿玉,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我想,你別搞這麼多事,說不定我就醒了。
「阿玉,要不……本王找人,找到七校尉他們……你聽到了他們的聲音,或許……或許就有了知覺了?」
我心中大慟,我不是沒有感覺他言語之中對老七的妒意.可他居然連這樣的事都願意做?
他是皇室貴渭,從小就居於人上,凡此種人.潛在里總有一種唯我獨尊的意願……自己的女人,又豈可讓他人……可他,連這種方法都想了出來,他真是無計可施了。
他苦笑:「阿玉,你是不是在笑我.我寧願你笑我……只要你能好起來,本王真的什麼都願意做。」
他的語氣中充滿疲累,有濃濃的睡意,彷彿想了一個好方法,終於心中定了下來,倒沒再除我的衣服了,和衣躺上了床.攬著我便睡了。
至於我?因為我整天地躺在床上,人家睡的時候,我就醒,人家醒的時候,我就睡,所以,我意識清醒地醒著。
被他攬在懷裡,真舒服,很舒服,舒服之極。
我忽地想起一個重要問題,這麼些日子.我彷彿沒上過幾次茅房.
應該是一次都沒上過…那些排泄物卻是怎麼出去的?
難道我成了神仙不成?
他們每天會喂我一些極稀的用藥物熬帶的補品,莫非就是為了避免這樣?
但我以前就算每日喝水也是要上茅房的啊。
我忽地想起江湖上一門奇異的內功,名叫天一功,念此功者,能每日飲葯湯以奪食聚氣,不用飲食,自然地保持身輕體健,自然也不用排泄了,用毛孔排出廢液便可。
可問題是,我沒學這門功夫啊?
如果練功練到連美食都不吃了,那還有什麼意趣?此等方法打死.
我,我也是不幹的!
此時,夏候商抱著我:咕噥了不知一句什麼,讓我一驚,莫非他每隔十日輸往我身上的內力便有這樣的功效?
我想起那融進四肢百髓的舒適之感.仿如暖陽一般,整整好幾日,我都會感覺到體內有綿綿不絕的力量。
如果是這樣,那麼……他正在用耗損自己內力的方式為我療傷?
而且,這種治療的方法是不可逆轉,不可恢復的?
我想起近幾日來,他來到我這裡.神情
「
##,雖說做那事的時候還是那麼激動,但彷彿沒有以前那麼##
了……說起來,我還時有懷疑他是不是禽獸了別人什麼的呢……
直至今日,他破天荒地在我身邊睡著了。
如此說來,這樣的治療方法,一直在耗損他的體力與精力?
那麼,對方是不是在用這樣的辦法來對付他呢?
而他是從哪裡知曉這種方法的?
我感覺有一張大網正慢慢地網在了他的身上,彷彿沉沉幕聲,濃重悶郁,讓人喘不過氣來。
我這個急啊,急得直想從床上跳了起來。
可我越急,身體便越沉重。
我該怎麼辦,難道眼睜睜地看他落入陷阱?
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我會為他如此的擔心從前那樣的恨他,沒有找到確實的證據,那恨意便莫名地散了,只覺當年那些事,會另有隱情,不會是他的錯。
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可以這麼肯定,或只認為,這樣維護自己的人,絕不會下那麼大的狠心……無論我是男還是女。
當年,那一地鮮血之下,到底隱藏了什麼樣的內幕?
清妃又是以什麼樣的目地出現?
她在我身上動了什麼手腳,讓略有些起色的自己,又陷入困境?
他睡得極沉,直至第二天清晨,有宮女在外叫起,才讓他醒了過來,語氣懊悔:「我怎麼睡了,原是準備只睡一會兒,才幫你…如今怎麼辦,要上朝了…」
看來他很不想上朝,對門外道:「杜龍,去稟報一下父皇,今日本王有些不適,便不上朝了。」
杜龍在門外低聲道:「王爺,您忘了,今日要討論西北鐵礦走私之事……連皇太后都會在一旁垂簾.」
夏候商在屋子裡走了幾步,無可奈何地道.「阿玉,那我下朝之後再來看你。」
他走過來,幫我掖了掖身下的被子,這才來到外室.叫人講來給他梳洗,去到門外,又低聲吩咐八駿之一的流光,萬不可再讓人闖進。
怎麼辦,怎麼辦?
我心急如熾,如何才能讓我的身體恢復一點點動靜?只要我的手能動,我便能寫下字來,只要我的嘴能發聲,我便能出聲警告,可我不斷地努力,前些日子些微的感覺都沒有了。
我只覺自己是被深埋入土的蚯蚓,明知自己有能力鑽了出來,卻怎麼也達不到目地,我的身邊只有無盡的黑暗,凋如果汁,沾膩無比。
直到夜晚,我聽到了宮女掌燈的聲音,他這又回來了.這一次卻不只獨他一個人,我聽到了兩個人的腳步聲,其中一人的足音我有點兒熟……可我聽到此人裙子拖地之聲,我又不敢肯定了……小七會穿裙子嗎?
「綠耳,流光,小心護著,不準有人接近。」夏候商在外室淡淡地吩咐,我深感來的這人肯定不同尋常。
再想,小七如果真的穿了身裙子,那該多麼的喜劇啊。
我在腦中幻想著小七穿了裙子的樣子,臉上塗了胭脂,手指上塗了花蔻,頭上戴著步搖,一搖三擺,襯著他絕世的略有此剛硬的線條…簡直是妖怪出洞,嚇死行人大片。
一想,我便想哈哈大笑。
沒曾想,屏風外頓時屏息靜氣。
我這才意識到,我笑了出聲,真的笑了出聲。
可一刻意了,喉嚨就不能發出聲音了。
就發出了兩聲『咕咕』如青蛙般的聲音,可這就讓屏風匡地一下被推倒在地。
「你聽到沒有,聽到沒有,她剛剛,剛剛笑了……」這聲音是夏候商的。
「可,可屬下只是聽見兩聲咕咕啊?」
「這就是笑聲啊,七校尉…這就是笑聲,我在這裡這麼些日子,她都無聲無息…她定是感覺到了你,所以才發出笑聲。」
「怎麼可能,屬下都沒說話……她怎麼會知道屬下?」
「你走近點,和她說說話,說不定她就醒了……」
他語氣殷切,連老七都有些動容:「王爺.沒想到……」
老七沒有再說下去,只是走到了床邊,低聲道:「將軍,我是小七啊,你聽得出我的聲音嗎?」
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到夏候商兩道目光刷刷地掃在我的臉上,熱切,激烈,充滿希望……我的壓力便大了,就感覺身子無比的沉重起來。
他叫了半天,我沒動靜,便叫起了我的小名.從小到大的:「花花,小菜包,小肉包……咸雞腿……你醒醒啊……」
我感覺臉面盡失,夏候商肯定在腹內狂笑!
想想前幾日,他是多麼的崇拜我啊,白袍小將,騎白馬,持蟒鞭。
俊臉如漠,直指敵將,取其頭顱如探囊取物…可今日,這白袍小將全變成了吃食…還是小肉包…
如果我的臉能紅的話,肯定紅得如塊染得很紅的布。
第一百四十二章無比的悲催啊,悲催
但我沒有辦法,只得任他繼續說了下去,語氣哽咽:「你醒醒,小肉包…我們還要一起去偷隔壁鄰居的雞,一起去參加草原大會,讓草原上的姑娘魂牽夢繞,讓她們求而不得…」
想想那時候我可真缺德,少年不識情滋味啊!所以專做一些負情的事。
「你醒醒啊,咸雞腿…想想當年我們同上青樓…沒帶銀子,差點被老鴇趕了出來,卻被那位花魁看見了,當既不收錢留下了你,說只要你開口,她便自贖其身,甘願做小…可你一拍桌子,大聲道:今日肚子好餓,先來一根咸雞腿。我替你捏了一把汗,很怕從此以後,京城便傳出君家少將拆了青樓的流言…可人家花魅不在意,反說從未見過如你這般不羈之人。」
我感覺顏面失了又失,你也不必將我以往的糗事一股腦兒全拋了出來吧?不是說好了這些事打死也爛在肚子里嗎?
我想暴起身來狠揍小七一頓,最好打得他滿臉找牙……
更深切地懷疑此小人是不是在趁機報復?
這話的確非常地刺激我,可我一感覺夏候商在一旁聽樂子,沮喪之意便綿綿不絕而來。
身子依舊不能動。
他開始說我另一個外號:花花了……
「花花啊,你醒醒啊,你還記不記得在春日花開的日子,為混入西夷聚集之中探得情報,你選了小二化裝,充為你的媳婦,兩人駕了一輛馬車,奔向西夷聚集地,可被人查覺了,皆因你的容顏更甚小二,使西夷人產生了懷疑,說這樣俊美的男子怎麼可能娶一名相貌普通的?要強征你參加他們的公主選婿大會……你只能與小二落荒而逃…你凋悵了好些天,只因為這是你第一次的失敗,有兩日對著鏡子迷惑:我真的長得還過得去?我便隨口道,是啊,像一朵花。你沉思半晌,哦,一朵花啊,真是一朵花?花花?我便私下裡取笑,叫你一聲,花花。你很喜歡這個外號,比小肉包,咸雞腿都喜歡……」
如果這個世界能夠崩潰,那麼,現在就崩潰吧,將我埋了,埋進萬丈深淵。
為什麼要讓我在他面前丟醜呢?為什麼不能讓我保持在他面前光輝耀眼的燦爛形象呢?
我很怕他繼續說,說到他珍藏的我這根蟒鞭是趕蚊子的用途上來,那麼,多傷人家的心啊!
收藏來收藏去,收藏了一根作用類似於馬尾的鞭子。
其實,我是很想在他面前保持我光輝的形象的。
可惜,遇上了這位從小一起長到大,對我什麼都知道的老七。
夏候商聲音有些悶悶的,我敢肯定,他一定在嘲笑我,忍著呢:「七校尉,你多說一些往事吧,本王去外邊走走!」
我一怔,心想,他是不是當著我們的面不好意思笑,獨個兒躲在某紅牆的腳根下笑去了?
也好,笑便笑吧,笑了一次不能笑第二次……這一次,我的臉就丟得極為徹底。
夏候商一走,小七的呼喚正常了起來:「阿玉,我是迫不得已,為了喚醒你而已,你可別怪我……說起來,王爺是一個極好的人呢,我們是不是弄錯了?」
他說這句話之時語氣之中有些酸,很不情願說夏候商好話,兩人一
向相互看不順眼,如果說他說夏候商的壞話我可以理解,但突於其然地說起他的好話來了,還帶著這種酸酸的語氣來說,說到最後一句話聲音漸歇,尾音餘聲裊裊,讓我不禁想起兩句詩: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所以說,文采我是有的,可惜用得不是地方。
天啊,俗話說得好,冤家,冤家,無冤不成家…難不成軍營里的斷袖之風傳啊傳的,傳到了小七身上吧?我又想起他素有前科,和小五早傳了暖昧,難不成他移情別戀,陷入相思之中?
我不禁有些同情:那玉樹臨風青袍身影,居於高台之上,背襯一彎明月,低眉淺笑,薄酒微嘗……可哪裡知道遠處有一身穿薄鎧的校尉手按寶劍痴痴地凝視那坐於台上孤獨的身影?
想啊想的,我也有些痴了。
可憐的人啊。
都說相思惹人惱,單思更若人惱…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難怪有段時間他特別愛喝酒的,有事無事的道:走,咱們去喝兩杯。
哎,夏候商和我一樣,也太魅力無窮了,男女通吃啊,我幸與榮焉……決定以後防著小七這人一點,如果醒了,首先給他找一位老婆,一個不行,給他找上十個八個,那麼,他就不會打我家王爺的主意了。
嘿嘿!
我定了決心,就不再理這件事了,豎起耳朵仔細聽他的話:「我們沒有了你的消息,心急如熾,想盡了千方百計想混進宮來,可哪有那麼容易,看守這裡的人全經過仔細的挑選,全是宮內的熟面孔,根本無法易容進來……阿玉,你為什麼騙我們,將那假死的酒換成毒酒?一開始,我們還不知道事情出了狀況,直至聽聞寧王四處尋找奇方異葯,才知道你出了這麼大的事…幾個月的時間沒有一點兒消息,我給你吃的那顆藥丸,卻差不多過期了,我實在忍不住,便闖進了寧王的住處,卻發現他好象在一直等著我,任我將劍指向他的喉嚨,只道:如想救她,就留下來。我不相信,他便道:你不是擅葯嗎,本王將性命交在你的手上。我真給他一顆毒丸,他眼都沒眨一下就吞了下去。」
看來夏候商不但感動了我,還感動了他,我心底有了危機感…心想這夏候商以前也有前科的,對男裝的君輾玉曾經有過心思,難保他不對君輾玉身邊的相貌不相上下的小七不動心。
看來,為小七找媳婦的事如戰表策略一樣,要放上日程才行啊!
可他的話,卻不知道讓我彷彿看見夏候商獨自一人坐於桌旁,譴散了眾人,讓防守鬆懈,只為了等著小七趁夜而來,燭光搖紅,硯色如玉,他那時,是在揮豪,還是在夜讀?
第一百四十三章急死了
「說實在話,我現在這個樣子,你肯定會笑我的,我可是從沒扮
過女人,記得上次你要我們七星衛其中一人扮女人,跑得最快的,可是我,只有小二老實,才被你逮住了……可一對比寧王殿下現在的樣子……要我扮成女人實算不了什麼?」
他輕輕一聲嘆息,讓我的心忽地提得老高,終於忘記了他們之間的若有若無的暖昧,心想:他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
可他不說了,又輕聲嘆了一聲:「阿玉,如果你能醒,就快醒吧,要不然……」
要不然怎每樣,真是急死我了。
我一急,便無意識地衝口而出:「他怎麼啦?」
等發出了聲音,我才知道,這句話不是我想的,而是真正發出的聲音。
「將軍,剛剛是你在說話嗎?真的是你?」
他叫我將軍了,多少讓我有些感動,想想以前,我還不讓他叫我將軍呢……可見禮不可廢這句話是確確實實的,如果廢了,就出亂子了。
我有些小心翼翼,怕這種功能又是曇花一現,先咳了一咳,噢?能咳得出來,可眼前為何還是一片黑暗?手腳還是動不了?
我試了試音:「是我……我真能說話了?」
「你能說了,阿玉,你能說了?」小七一把拉起我的手,喜極而泣,「真能說了……」
「叫我「將軍」……你不是廢話嗎?當然能說,快告訴我,夏候商怎麼啦……」
他停了停道:「將軍,你一醒來,問的就是他?」
他在和我醋?你搞清楚,我現在是王妃好吧,夏候商如果腦袋有毛病要讓一位男子入門,我也是你的主母好吧?
哎.又胡思亂想有的沒的了。
在小七面前,我可以無比的放鬆,便破口大罵:「你個小王八羔子,以前的事不是說好了爛在肚子里什麼都不說的嗎?你好說不說,專揭人短處幹什麼?」又想起還得依靠他告訴我夏候商的實情呢,緩了緩語氣道,「快說,他怎麼樣了!」
小七很喪氣:「原來是因為我講了你以前的事啊,還是因為他所以才醒過來罵我?」他捏了捏我的手,「你的手,還是動不了……」
「的確動不了,如果動得了我就要胖揍你了!快說!」
他哈哈一笑,語氣卻有些硬咽:「將軍,你整個人躺在這裡,只有一張嘴還是那麼生龍活虎……什麼時候你才能睜開眼……」
他廢話一籮框,就是不告訴我夏候商怎麼了。
看來防著我呢!
我大罵:「死小七,你再不說?不說我醒來之後,看我怎麼收拾你!」
「輾玉,你想知道本王怎麼樣了,何不自己起來看看?」
他什麼時候來的?躲在外邊的牆根笑飽了?
我又緊張了,怎麼辦?想起小七剛剛的揭的我的瘡疤,我就無地自容加緊張了,怎麼辦?一緊張,我就感覺喉嚨肌肉收縮,發不出音來,張了張嘴,居然又失音了,更嚴重的在後頭,過了一會兒,我連嘴都張不了了。
周圍沉靜下來,夏候商等了半天,沒聽見我的答話,喃喃地道:「只有七校尉在這兒,你才能開口說話嗎?才會好嗎?」
他聲音的沮喪連小七都有些同情:「王爺,也許多幾次就好了。」
「你不用安慰我……」他深吸了一口氣,(既這樣,七校尉,你便……每日來陪她一兩個時辰吧……只要她能醒。」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他的言語,我彷彿看見滿臉蕭索的樣子,心中便一痛……我更動不了了。
放鬆,放鬆,一定要放鬆才行。
可我一感覺他的目光,就放鬆不了……還有些不好的想法冒了出來,比如說他摸在我身上的手,嘴……比如說其它……粥啊,棍子啊,什麼的。
於是,小七努力地和我說話,我再也放鬆不了,思想老往那方向想……直到后現,兩人都有些失望,相約明日再來,小七依舊一身宮女裝束,約定暗號幾何,要不要再吃顆毒藥什麼的……后兩項是我胡思亂想出來的。
小七走後,他依舊將我攬在懷裡,沒做往日常做的事……我怎麼會失望呢?不會的……對我道:「阿玉,你說說,我讓你成了我的王妃,你是不是不願意,你喜歡的人,其實是小七對不對?可我沒有辦法……」
鬼才喜歡他呢,這喜歡揭人瘡疤的無賴!……當然我也不喜歡你……得承認,有一點啦,就一點而已。
他聲音有些哀懇:「要不然,下輩子吧,下輩子我不勉強你,這一輩子……我們都已經這樣了……好不好?」
每次聽他用這種溫柔之極語氣說話,我的身上就滑過一陣暖流,既心酸又起雞皮疙瘩。
忍不住想要告訴他:「下輩子,下輩子我做只豬,你也變只豬來?
不怕被人做成紅燒雙豬?」
可我的嘴唇都動不了,連揭開一下都沉重如鐵,我只好沉默不語。
他恐怕是知道他那刺激時我沒什麼效果,他抱了我幾抱,我明顯感覺他身上的變化,也不過摟著我蹭了幾下,就小心地放下了我,獨自去外面蹭去了……
蹭完了,才又回來和衣躺下,卻與我保持了一定的距離……說實話,我有些鬱悶。
為什麼他一在我身邊,我就緊張呢?
四周圍是沉沉的黑暗,濃稠得要將自己包裹了起來,我聽著身邊淺淺的呼吸之聲,卻有幾分害怕,怕有朝一日,他的呼吸之聲不再在我耳邊,那樣的空寂與清冷,連那身下墊的帶著自然溫意的高昌綿布都變得冷寂如冰,那我該怎麼辦?
多年來,我一直在路上行走,兩邊風景無限美好,讓我眼花繚亂,孤單的時候,便找七星拼酒,只除了這三年,熱鬧與繁華都如鏡中花,水中月,存於我的回憶而已,唯一剩下的,唯有滿目的鮮血,卻也不孤獨,只要我洗清了眼裡遮著的鮮血,但這些日子他給我的珍視與關懷,一旦沒有了,我該怎麼辦?
第一百四十四章
忙亂了許久,才幫我穿好上衣。
穿到下半身,手指更顫抖了,尤其是褻褲滑上臀部的時候,他有些裝模做作,居然小心地對我道:「得罪了。」
我心想你得罪了很多次了,今天才講這句話,是不是太遲了一點?
當然,嘴裡還是要帶些羞意地說的:「不要緊,王爺,我們是夫妻……」
他這才幫我快快地穿上褲子,終於,穿到外袍的時候,手穩定了下來,倒有了幾分熟練勁。
我有些感慨,有人說過,天理循環,報應不爽……我不過幫他除了一次褲子而已,後面就輪到他幫我除好幾個月的褲子了。
「輾玉……噢……你……你什麼時候能聽得到我的說話的?」
從狂喜之後冷靜下來,他終於感覺到了不對勁,他喚我的名字,稱為輾玉,卻沒有稱作王妃或它。
我嘆道:「王爺,昨晚小七將所有都告訴了我,說你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說你一直都在為我治療,王爺……我……妾身真是很感動。」
他很明顯地鬆了口氣,我想他在擔心他以前做的好事兒。
「我是你的相公,為你治病,是我應該做的……只要你能好。」
「可是,你為我輸入的內力,對你自己損耗極大吧?」
我再一次提起這個話頭,可他卻依舊不願意答,只道:「不會的,內力輸給了你,只要我再練就行了,你忘了,我每隔十日才為你輸一次內力呢,你以為本王沒有打算的?對了,父皇和皇祖母有意將皇位傳了給我,我以後還要登大寶,要攜手你登上皇位,本王要做天下第一的賢君,你就是本王的賢后,以後的事兒可多著呢……改科舉之制,正朝綱,修水利,輾玉,你博覽群書,胸有韜略,定能助得本王的。」
他越說得煌煌大氣,憧憬以往,以彰顯他勃勃野心,雄心壯志,我便越覺心慌……此時反而感覺,如果他天性如此便好了,他便會如自古以來的帝王一般,薄情寡性,便會將自己的性命看得重於一切,不會做這樣的傻事。
「那剛剛,你在我身上擦的,卻是什麼?」我終忍不住,淚又流了下來。
他一怔:「那時,你就有知覺了?哦……你誤會了,輾玉,近幾日我有些風寒受涼,有幾聲咳嗽流涕,一咳之下,就將鼻涕滴在了你的身上……你不是怪我吧?你那麼愛乾淨?莫非不是……?」他哈哈笑了兩聲,「讓本王猜猜,本王真是感動,王妃這麼不是想著本王為了給你治症,流了血什麼的吧?別傻了……」
心慌越來越重,五肺六腑彷彿要融化了,那種緩緩的,徹入心肺之間的痛,讓我的頭鈍鈍地痛,他既不想告訴我,我又何必再問?
只要,只要能阻止後面發生的一切便好,我努力集中精力,想著發生的所有,冥冥之中,彷彿有一雙暗手,在操縱著這一切。
我嘆道:「那就好,王爺以後晚上睡覺,可要多蓋點兒,可惜臣妾不能為王爺蓋被。」
他舒了一口氣,笑道:「以後,你能為本王蓋被的。」
「對了,王爺,幸得你為臣妾輸了內力,才讓我早日清醒,你這內力可真是奇特。」
「是嗎?說起來,還多虧了我去了君家村一趟呢。」
「王爺,那裡還有人嗎?」我疑心大起。
他語氣有些沉重:「滿目蒼夷,枯草過人……當初,我不敢肯定是你,不敢肯定我的侍妾便是你……所以,我便率八駿去了一趟君家村,想看看,那裡有沒有你的痕迹,卻只看見滿目儘是墓碑,你的墓與君帥的墓並排而立,我有些失望了,仔細打量,卻看見君帥的墓碑前面有人拜祭的痕迹,你的墓碑前卻沒有,所以,本王就懷疑了,在村中一路找尋,找到你住屋子,桌面雖是蒙了一層灰,可顯然比其它屋子乾淨,一路找下去,發現了一間密室,有一些古籍殘卷,其中一本,就記載了治療你這種寒症之法,而恰巧,本王從小所學,就是極陽剛的天一功……你說說,我是不是很幸運?」
他不說我很幸運,反說自己幸運,他將我的性命看得重過他!
我該怎麼問他?如果問他當年那杯酒為何有毒,他為何率八駿暗下殺手?他豈不是會明白婚禮之上我對他說的全是假話?我早已知道他對君家將做的事?不,我不能再傷他的心了。
只因那些話,如果現在由我來說,我會真實真意,不摻半點虛假:我想做你的王妃,與你白頭到老。
我相信,當年,他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真相,並非太子所述,太子也可能只能窺其一斑。
一個將生命都看得不重要的人,會為了登上大寶之位,採用這樣的手段?
我隱隱感覺我與他,都成了旁人手裡的棋子,而這個操棋之人,我卻沒有一絲頭緒。
我在心底仔細斟酌,道:「是嗎?王爺真是細心,那間屋子裡書,連臣妾也沒有盡看得完呢,只不過學了十分之一而已,就因為如此,父帥當年對我極為頭痛……」
他笑道:「就是十分之一,就能和我打成了平手,如果全學了,那還得了?」
我道:「王爺才天資聰明呢,那些殘篇斷卷極為難懂,有些更不是中原文字,王爺也看得懂?」
「哦?不難啊,雖不是中原文字,卻是身毒國的,綠耳就懂身毒文字的。」
綠耳?我想起他略有些詭異的身手……他騰躍之間使的雖是武當派武功,可身形微動之時,關節卻彷彿要脫開一般,原來,他學過身毒的瑜珈之術?
「原來是這樣?王爺,你真是很幸運呢,去到君家村,恰巧就找到了那殘簡,又恰巧有個懂得身毒文字的人在身邊,更恰巧可用這種辦法治我的寒毒?」
他本就是個聰明絕頂之人,一開始因牽涉到了我,所以心境便亂了,此時聽我一說,便理清了思緒,問我:「你是說……?」
「王爺為我刺穴之事,以後還是不要做了吧?」我輕聲道。
他苦笑:「就算是別人刻意引我入蠱,但你的身體總見了起色,本王怎能不做?別怕,十天才一次呢!」
如果我的脖子能動,我多想咬他一口啊。
為什麼,他不薄情寡性一點?
為什麼,他就是這樣的榆木腦袋?
第一百四十五章報應很不爽
我耐著性子道:「王爺,你為臣妾刺穴,也沒有什麼用的,臣妾感覺不到身體的暖意。」
他笑了:「你這樣擔心我,我很高興呢,我說過了,十天才一次,不要緊的。」
簡直是對牛彈琴啊!
「那我問你,你流的鼻涕,會有血腥味兒嗎?」
他哈哈兩聲乾笑:「這幾天天氣乾燥,杜龍見本王日夜操勞,就叫人天天飩人蔘給本王喝,想不到補得過了,一流鼻涕,就有几絲血絲。」
「王爺,臣妾說句實話,不知你聽不聽?」
他滿心歡喜:「聽,當然聽。」
「你那兩聲乾笑好假……不如我們做一個協議,離下次刺穴,不是還有十日嗎?這十日,你便好好的休息一下,不用……不用整晚地陪著我了,再叫人查一下清妃。」
「清妃怎麼啦?」
糟了,我怎麼忘了,可不能叫他發現其實我一直是耳目靈敏的,不能將清妃在我身上做的手腳告訴他!要不然扯出好大一串「禽獸」事來,叫我們如何再自欺欺人?
我道:「清妃原是我叫小七找的一個女子,叫她引起皇帝注意的,原來沒查清她的底細,我左想右想,總覺得這個女子留在宮內,只怕是一大隱患……」
「那好,我叫流光跟著她,你的直覺總是準的。就象以前,有好幾次咱們配合殺敵,遙觀遠處塵埃,你便會查知敵方動靜。」
又被人崇拜了,可我心裡卻沒有沾沾自喜,他一崇拜,便讓我想起小七揭我糗事那一段了,更堅定了我將這段時間看盡紅塵萬丈,冷眼旁觀曖昧的種種死埋在心底!
「王爺說笑了,王爺以後的聲望不是更高於我?戰神之封號,臣妾可是從未得過。」
他極為喜悅:「你也這麼認為?」
「是啊,全軍將士都這樣認為。」
「那就好,那就好……」
我沒有問他當年種種,以他對我的種種,不知道怎麼的,我便認為,他不願意告訴我,卻是為了我好。
如果是以前,我怎麼會有如此大的轉變?定因那沾滿鮮血的斷頭台而恨意叢生,可如今,我的心中只有微微的暖意,還有他,在登大寶之際,用自己的命來救我,這樣的人,就算是當年,他怎麼捨得讓我飲毒?
我得感謝這麼長時間躺在床上聽他的嘮叨,讓了解他是什麼樣的人,要不然,以我的性格我怎麼可能相信他其實是這樣的人?
至尊皇位,至貴權位,是任何人眼前的糖果,讓人不忍拒絕,所以,太子才會以為他也是如此,可他卻可以在這一切觸手可得之際,為了我,傷害他自己。
他無言地攬著我,鼻息之中是淺淺的呼吸,他又睡著了嗎?今日比昨日他睡得更早?
我該怎麼辦?怎麼才能阻止這一切?
如果再這麼下去,為了救我性命,前面既使是陷阱,他也會跳了下去。
小七,現在唯一的指望便是小七了。
我道:「明天,能叫小七來一趟嗎?」
他倏地從夢中驚醒:「你剛才說什麼?」
我道:「我想見小七。」
「好好,明天我叫他過來……輾玉,你是不是,是不是……」他沒有說下去,我猜到了他話中的意思,是不是喜歡的人是小七?
就讓他誤會下去,也許,他就會對我不會這麼盡心儘力了?也許可保他一命,事情不會一發不可收拾?
可要我承認喜歡小七那根油條,著實有點兒難,於是,我沉默不語。
他便沒有再問下去,恐怕是心中為難,怕聽到結果吧。
他依舊攬了我,笑了笑:「小七如果知道你平日也會說話,一定會高興死的。」
「是啊,我們從小一塊兒長大,對我最親的人,就是他了。」
「與你從小一塊兒長大?其時我也希望與你有這麼一段時間,可以誓無忌憚地和你歡笑。」
我心想,蓮花可遠觀而不可近看,不知你聽過沒有?隔得近了,看清楚潔白如玉的亭亭之蓮,腳下不過一堆亂泥,你還有「白袍小將騎在白馬上,手心敲著蟒鞭」的感覺?
嘴裡卻道:「王爺,幸得我們最後相會了……我已是你的妻子……王爺不會亂想吧?」
我終捨不得將他往死里踩,太讓他傷心……直承和小七確小時青梅竹馬,長大談婚論嫁……只是婉轉地告訴他,和小七有什麼,也是我們以前的事,讓他有一線希望,展望以後。
如果他是那種對人要求極嚴的,唯我獨尊的,他心底會有些介懷吧?
就如他對他的奶媽。
不能得到完全的,寧願捨棄?
那麼,他便會收手一些,對我不那麼盡心,如此一來,或能讓那藏在暗處操縱的人不能得懲?
「不會的,你已是我的妻子,我還能求什麼?」他語氣之中儘是心滿意足,讓我感動之餘卻一陣心悸,他該怎麼辦?
如果我能動彈,我會想出好的辦法,設個陷阱將他關了起來,也不讓他中人家困套,可我不能動。
而且,這個陷阱設得高超而惡毒,他施於我身上的內力,的確是對我的身體恢復有幫助的……忽然之間,我腦中忽地閃出一個念頭,當年那杯毒杯,是不是也是那幕後之人讓我飲下的?
當年,正因為是接到他的調令,我才從杜青山趕了回來接旨,見到的卻是太子,為祝我榮歸,他便於宴上賜酒,還開玩笑說「皇弟知君將軍稟性,特從西域取來美酒……」正因為聽說是他拿來的,我才毫不懷疑地喝下了,更何況普通的毒,我略一聞便知,哪會中招?
可當年那酒,醇如玉漿,入口綿甜,的確是好酒,入得嘴內,確是全無半點毒性,只是後來,太子再斟酒之時,讓我察覺到了蒙汗藥的味道,這才知道入了陷阱,發暗號叫三星一同闖了出去,等騎了上馬,才渾身冷熱交替,經絡更是痛不可言。
那酒,是專為武功高強之人所設,所以,我才那麼地肯定是太子動的手腳,因他見事敗,當既拿出了聖旨,強令捉拿。
第一百四十六衣服撕亂了
那個時候,院子四周瞬間布滿了弓弦刀箭,如蝗的連##射而來,曹德寶首當其衝得意洋洋:「擺陣,捉拿反賊!」也不想想平日里他連駑營的人見到七星時如老鼠見了貓的模樣。
小七花費了無數的精力,也沒有辦法解了那酒的毒。可自進了王府,彷彿身體就往好處發展,其一,安逸王莫名地帶來了酒。其二。夏侯商的刺穴之法。
有誰會知道怎麼去解此毒?除了當初那下毒之人,還會有誰?
我暗暗地想,如果將我身體好轉,不需要夏侯商刺穴的消息傳了出去,會不會讓那人慌了手腳?
可能幫我的人,只有小七,此時此刻,我無比地盼望小七快來。
他長久沒有聽到我答話,心中一驚,身形一動,便垂下頭來看我,輕聲問道:「怎麼啦?」
「現在是什麼時辰?」
「四更了,天差不多亮了,怎麼啦?」
「王爺,你聽我說,我能說話,正因為小七仔這裡,談起了以往……天一亮,你就派人去找他……臣妾感覺手指有點兒想動了,小七醫術高超,或他能幫得了我。」
「小七在這裡……就能幫得了你嗎?」他欣喜之餘卻有些惆悵,「我就不行嗎?」
他這句話又讓我想起以往他和我之間的親密了。如果臉能紅的話,肯定紅了,故作訝然地道:「王爺也會醫術?」
他急急地起床,離開了我,走了兩步,想是憶起我身上的被子沒蓋好,又走回來替我掖好了杯子,這才走了出去。
我聽見椅凳翻倒之聲,他失措了。
天剛剛蒙蒙亮,小七就來了,聽他走路之時緩步而進,紗裙拖地,釵環佩響……他肯定又穿了女裝。
我決定讓夏侯商自動地躲了出去,於是道:「小七,你來了?也不知怎麼地。昨晚我做夢了……」
小七幾步走了過來,接著便是紗裙踩在腳下,他被絆得差點跌了落地的幾步一個大跨,又聽見了『呲拉』的一聲,看來那紗裙很不牢靠。也不知扯爛了哪裡?
一翻忙亂之後,他終於艱難地走到我的床前道:「做了什麼夢?」
「老夢見王爺……」
「王爺就在這兒呢。」小七很迷惑,夢見王爺為什麼跟自己說?
夏侯商也歡喜道:「夢見我啦?」
他站在那裡等著,想我講出來到底夢見他什麼了。
我沉默半響道「:老夢見王爺為臣妾刺穴,刺完穴之後再……」
他便很急地道:「本王先去去走走,小七,你陪陪輾玉。」
他飛快地朝外而去,我又聽到凳子絆倒在地之聲。
「王爺怎麼啦?」小七迷惑道:「你到底夢見什麼,讓他這麼害怕?」
「哦,夢見他喂我吃了一隻橙子,可那橙子裡面有隻蟲子……不說了,小七,你調動所有力量幫我查查……」
他點頭應承了,我們之間早有默契,所以,不用多說,他便明白了我的意思,卻是震驚無比:「你懷疑……?
「不錯,如若不是如此,當年為何有這樣的變故,而且,那清妃……」
「不會的。不會的……」雖說了兩個不會可他語氣中的遲疑卻是極深,我便明白,他也有些相信了。
「他躲得極為隱避,也許只有這樣,才能將她引了出來。」
「但是,您現在身體如此……」
「不怕,我不是能說話嗎?儘快將消息傳了出去!」
「是不是因為王爺……?」他吞吞吐吐地道。
「你告訴我,他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其實你不必著急,他雖然為你刺穴,耗了不少內力,但整個人看起來精神尚可,只是有些瘦……」
「你為他症過脈?」
「那倒沒有,從氣色上看,他面色有些蒼白,氣血虧損,或許有些疲累,精神不太好,這都是正常的。」
我從喉嚨里哼了兩聲:「是不是他叫你這麼說的?」
他半響沒有言語,嘟噥道:「就知道騙不過你……王爺,的確是不太好。」他吞吞吐吐地道:「原本健康的膚色,變得有些發青,腳步更是虛浮,眼內紅絲隱現,依我看,他的精力耗損極大……」
他點了點頭:道:「要不要告訴王爺?」
「我找機會同他說吧,如果他不配合,計劃還怎麼進行下去?」
小七自是前去布置。
眼前依舊一片黑暗,不能視物,手腳依舊不能動彈,但我想,就算如此,那又怎樣?
我不是任人擺布之人,從來不是。
聽見房門一聲響,我聽到了他的腳步聲,隨之而來的,卻是淡淡的蘭花香味,便道:「王爺,是惠蘭嗎?想不到已到了春天了,也不知外面是否繁華盛開?」
花盆被放在木架之上,他笑道:「是啊,外面的花都開了,只是你……」
「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臣妾想出去,好久沒聞到花香了……」
我的軟語相求,他自是不忍拒絕的,道:「那我抱你出去?」
「王爺,在宮裡頭,哪能如此?叫人笑話,再說了,臣妾想多坐了一會兒,不如叫人備下步輦,臣妾靠在王爺身上就行了……」
他滿心歡喜地外出叫人備輦,因怕被風吹著,他便讓人取了帷帽過來,給我戴上,這才抱我出去,坐到步輦之上。
我靠在他的身上,感覺到步輦離地而起,走了十幾步之後,便聞到清雅的淡香,便笑道:「王爺,那是紫玉蘭吧,臣妾喜歡這個味道,不如叫司制局的人采了花,制些香精給我,臣妾整日悶在屋子裡,你又不讓臣妾出來,聞聞這花兒,精神也會好些。」
「好,你要多少都成?……沒聽到王妃說嗎?去,將那株紫玉蘭挖了……」
我笑道:「王爺,南邊近瓊花樹那條枝頭的紫玉蘭開得最好,那一枝就行了,不需其它。」
他有些愕然,摟著我的手微微地顫抖:「你看得見?」
「恩,王爺……」
他將我摟得極緊,將頭埋在我的脖頸之間,「你看得見了,看得見了……」
「是啊,有些模糊……恐是這外面日頭好,所以,我才能略看得清的。」
步輦穩穩地走出花叢掩映之間,硬木的扶架。有花枝擦過的聲音,小橋流水,花香送爽,我們這一隊人,想必引起了宮裡許多有心人的注意吧?
正文第一百四十七暗流潛動
因許久沒有出來過,我只覺花香之味撲鼻而來,再加上隱約可見,不由心底高興,對夏侯商道:「王爺,,不如我們去池邊坐坐?」
御花園之中,有白玉石砌就得亭台,亭台旁邊,便是水底鋪了細白卵石的水池子了,只面養著無數名貴的錦鯉,五色斑斕,玉欄旁邊更是繁花似錦,是一處極美的所在。
他今日也高興,忙敲了敲步輦,讓人將我們抬到了池子旁邊,又將我們抬到了池子旁邊,又將我抱下步輦,要人在白玉坐欄上鋪了錦繡的氈子,這才抱著我坐下了。
他輕輕地笑道:「在你的眼中,本王就如此霸道的?」
我低聲道:「你不霸道嗎?別以為臣妾什麼都不知道,你……你對我做的一切……」
他尤未反映過來,迷惑之極:「本王對你做什麼了?」
「你……你每晚對我做的……做的,我都知道……」
「什麼?」他渾身僵直,欲愕然起身,卻因顧著我,便強忍著沒起來,「你,你……知道了……幾次?」
晚風吹來陣陣暖顯,如裊裊薰香,使人的衣襟都沾上了那樣的香氣,他的體溫驟然升高,使我貼在他身上的臉,彷彿貼上了勢鍋底,我低聲道:「半月之前,便知曉了。」
「你……竟瞞了我那麼久?」
聽他的語氣,尚有些慶幸?
我暗自偷笑,這半個月以來,他倒是比以前有禮得多,除了幫我刺穴,再攬著我睡之外,倒不像以前那麼荒唐……一晚要蹭好幾次了。
「本王,本王……」
我道:「臣妾不怪你,臣妾是你的王妃,不是嗎?」
他沉默了半晌,低聲道:「當真不怪?」
「恩。」
他用下巴蹭了蹭我的頭頂:「那今晚上……」
男人啊男人,什麼是男人,這就是了,我嘟噥道:「王爺,臣妾現在這個樣子……」
他低聲笑道:「你想到哪裡去了,我不過,想摟著你睡……衣服如果穿少一點,那更好了。」
我們之間的喁喁細語從亭間傳了出去,驚起池中錦鯉,躍出水面,有幾滴水濺在我們身上,轉眼便被身上的紗綢吸收,幾極無痕。
卻聽風聲吹過,有腳步之聲遠遠而來,未見人聲,見聞清雅花香,夏侯商一怔,將我先放於旁邊的榻椅之上,讓我斜斜地靠著,這才起身,迎著那漸行漸遠的腳步聲道:「母妃,您怎的來了?」
江妃鬢邊的金珠玲瓏迎風而響,她笑道:「今日天氣甚好,本妃也趁熱出外走走,清妃說這池裡新進了幾條銀鯉,長得喜煞人,所以,便過來看看,未曾想遇見了你們……商兒,幾日未見,你可是又瘦了……」
她語氣之中皆是濃濃的傷意,聽得人鼻子發酸,又轉頭看了看我:「王妃可有起色?」
我在榻上笑道:「久未說話,近幾日才開得了口,身上還是不能動彈,讓母妃惦記了。」
江妃有些黯然:「得好好養著才行,這些日子,可苦了商兒。」
清妃在一旁笑著插嘴道:「能說得能看得,說明好得差不多了,說不定過些時日,姐姐便能抱上孫子了呢。」
江妃笑道:「就你嘴多,哎……我能盼到這個日子,便是先皇託了福了。」
清妃到底年少,上前來,拿起了我的手,撫了撫,輕聲道:「沒有力氣呢,可憐見兒的,皇上前幾日賜了株千年人蔘給我,要不拿了來……」
江妃的語氣有些淡淡的:「哪能要妹妹的東西呢?再說這東西也沒什麼用,她這些日子,什麼沒吃過?總不見好,商兒差不多將皇宮裡德奇珍貴葯都搬光了。」
我的手被清妃握於掌中,她手上的玉質鐲子輕輕地滑過我的手背,我噢了一聲道:「
母妃娘娘手上的鐲子可是岫岩玉,湊手而溫,戴在母妃手上當真襯得手腕如玉?」
她奇道:「你……感覺得到?」低頭望了我的手,忽地驚道:「你的手指剛剛動了一下……」
「沒有啊,我沒感覺,就是瞧見了你手上玉德顏色,晶潤光澤,所以才道了出口……」
夏侯商早一個箭步奔了上來,握了我另一隻手:「清母妃,她的手剛才當真動了?」
清妃語氣有些疑惑:「也許,我剛剛眼花,看錯了?」
「如果真能動,那便好了,不過現在也好,能分得清白晝黑夜,不需要聽宮女談話,便知曉現在是午時過後,不象以前……「
夏侯商便在我面前蹲下:「玉,你會好的。」
江妃嘆息一聲,向夏侯商道「:好好照顧她吧,眼見風涼,別在花園裡呆久了……妹妹,我們也會去吧。」
夏侯商行禮告辭之後,我才略鬆了一口氣。低聲對夏侯商道:「王爺,我們回去吧。」
有宮人摘了紫玉蘭過來,遞給了夏侯商,夏侯商將花枝湊於我的臉前,問道:「這根枝條可好?」
「好,當然好……」
可我怎麼能看得見?剛剛的最裡邊形容的那繁花似錦,錦鯉游池,不過是小七事先觀察后告訴我的種種而已。
我的眼皮一向半開半閉,不能動彈,但能略略見一些光線,雖然光線傳不進我的眼內,眼珠卻是能動的,所以,她們不會懷疑。
而手指的微動,不過因小七將我的手肘之內側皮肉挑開經絡打上一個活結,過十至十二個時辰,那活結隨著血液流淌會緩緩地解開,以照成手指微動的表象。
雖只是一個極小的傷口,但因挑出的是經絡神經,卻是極痛的,不過幸好,小七隻以為我僅會說話而已,身上沒有知覺,所以,他為我做這個小手術之時,心理毫無負擔,直至做完,見我良久沒有出聲,才心中有了疑惑:「你是否有感覺?」
如果全身能發抖的話,我的身體自是抖成一團的,那徹骨的痛感從手肘傳至身體各個部分,然後,再將那種痛攪拌煎熬,讓你感覺那種痛苦彷彿永遠沒有盡頭……就如多年之前中毒之時一樣。
正文第一百四十八章生死之間
**驚慌失措:「阿玉,你有知覺就說啊,這種痛豈是**的?我可以用麻沸散……」
我這才道:「還好,如那時一樣……」
他懊悔不已:「如那時一樣,如千刀萬剮?對不起……是我失誤了。」
「這是不是表明,我的身軀其實沒有什麼大毛病?只要找准了關鍵,我定會好的?」
「但是,經絡受結,你這種痛會持續十多個時辰,直至打結處自然的平順……還是用麻沸散吧?」
「小七,你傻了吧,如果用了麻沸散,我怎麼能開口說話,不要緊的,就剛剛那一下有些痛,現在反倒沒有什麼了……」
「真的?」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如果痛,我還能這麼平順地說話嗎?」
他嘟噥道:「你什麼時候都在騙我……真沒那麼痛?」
此時的痛的確比他動手術之前減輕了許多,但那鈍鈍的持續不停的痛,卻是連心臟都彷彿有人用受捏著一下又一下。
我要用盡所有的力氣,才能讓注意力從那種痛轉開,以保持語氣的平順。
十多個時辰,一眨眼就會過去的。
就如以前,那十多天凌遲一般的痛一樣。
日降月升,彈指之間。
我嘆道:「快去準備吧……這恐怕是我們最大的對手了,你小心一點,千萬別露出破綻!」
我聽到他拿手抹在臉上的摩擦之聲,卻是極慎定地,如以前在軍前聽令一般地:「好,將軍,屬下領命!」
他將我的手肘之處小心地貼上一塊類似皮膚的膏藥,這才告辭而去。
他自少時便喜歡研究一切,雖不喜殺生,但為了滿足他這種噬好,卻偶爾也會殺生的……每一次他殺了生之後,我總想將他用剩下的東西煎炸蒸煮了,可惜每次都不能得,他總是極莊嚴地將它們入土安葬,每逢初一十五,還燒上些紙錢……這項發現,便是從青蛙上得來的,青蛙即使死了,用手拉動其腿部經絡,依舊可使其動,如果活著呢?他捉了十幾隻青蛙,用不同的手法制其經絡,果然能控制它們的行動……只可惜了那十幾隻青蛙,炒一鍋正好能大吃一頓,卻被他極莊嚴地埋入土裡,還為它們念經誦佛,以求來生得入人道,謝其讓他探查得真相。
所以,手指所動的時間,就是午時過後的那幾秒鐘而已,如果此時,她們沒來,又若她們沒有注意到,那一切便白費了。
我的運氣倒真好,她們來了,清妃更是攜了我的手,想看出我病癒的程度。
我知小七為準備這一刻,恐怕是動用了我們所有宮內的關係,總算是得償所願。
剩下的,便是等著那人的出現了。
他到底隱藏於何處?
在宮內還是宮外?
暗中窺探,以求一擊?
可我不明白,他拋卻了所有求的,到底是什麼?
傾天的富貴,滿目的榮華?
我與夏侯商的喁喁細語,輕聲談笑,會有亭內侍候的宮人傳了出去,只不知道他們會聽到多少?但我十幾日之前便有了知覺之事既使不由他們嘴裡,也會漸漸傳開,不經意地,如暗流潛水。
那人,會不會沉地住氣呢?
……
經絡以反常的手法打結自是痛的,鼻尖有紫玉蘭的香味的時候,我是痛的,夏候商抱著我的時候,也是痛的。甚至於連微風拂於臉上,那一根根的毛髮被觸動,也是痛的……但比多年錢那種痛,卻是弱得許多,所以,我的聲音能保持正常。
直至那塊假皮上的經絡恢復平順,那樣鈍鈍的痛才漸漸地消散了。
夏候商卻是極為高興的,以為我真的能夠看得見東西了,認為自己的儀容不整,將我抱回室內后,跑到後面的衣室換了身衣服出來,又叫人為他重梳了頭髮,這才走回來陪我。
還時不時很閃爍地道:「近日天氣變化驟變,六味受阻,有些吃不下東西,我有點兒瘦了……」
看我沒有反應,便在床前踱了兩步:「去年的衣服,看來有些寬大了,要他們重製過才是。」
我知道他是怕我從他的容顏之間看出什麼來,這才反覆解釋試探的,他自己也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不妥了嗎?
因怕我不願意再接受他以內力刺穴,這才反覆僑飾辯解?
我輕聲一嘆:「王爺,如今到了室內,臣妾還怎麼能看得清楚?」
他有些失望,同時卻是如釋重負:『你看不清啊?」
「對啊。」停了停道,「可能陽光不同室內之光,所以才看得清。到了室內,就算點了九枝纏花銀燭,怕是也看不清楚的。」
我這麼一說,才打消了他想叫宮人點上巨型插燭的念頭,聽得身邊衣聲索索……看來他是懊惱好不容易關注自己的衣飾了,卻無人欣賞。
今日朝上沒有什麼事,他便一直陪著我,有時靜默不語。有時則拿了本書給我讀著,我勸他休息一會兒,他也不肯,彷彿怕自己一走開了,我有了什麼進展,他不能第一時間知道。
無奈之下,我便和他閑聊起朝中種種,至於那后妃不得干政的言語……我現在躺於床上,連動都動不了,想來沒有人會計較此事的。
有人計較又怎麼樣?干預都干預了!
「王爺說過,當年君家將一案,有些已浮出水面,可不知查出了些什麼?」
「當年的案子,確實辦得急了一些……」他仔細斟酌著語氣:「有很多疑點,當年最主要的證據,便是元和四年十月間運往從江浙運往西疆的一批糧草在途徑杜峰山時被人劫了,因此案牽涉的錢糧數目巨大,引起了朝廷極度的重視,皇祖母也驚動了,派了她身邊的康大為帶了暗衛下來調查,康大為是先皇太監總管,先皇逝后,便不理宮裡頭的事兒了,平時只陪著皇祖母……此事皇祖母連他都派了下來,可見此事影響之大……可康大為沒到西疆多久,便連同隨從一起,被人全數殺死!」
第一百四十九章曹某之死
我一驚,倏地想起了許多,失了那批糧之後,雖由夏候商想盡千方百計地補上了,但軍中那段時間倒真是風聲鶴唳,人心惶惶,因正值秋冬之際,江浙雖為富庶之地,但如此數量巨大的軍糧在籌集運來,只怕要三兩個月才行辦到,而軍中存糧卻已不多,況且這個消息不知道怎麼被散了出去,一時間流言四起,更加上西夷正遇上荒年,更是將騎兵分為小股,四處搶糧,等得我們派兵趕到,往往只見到滿目狼籍,煙濃垣殘,那一段時間,父帥忙得腳不沾地,見了我更是沒有好臉色,所以我也只有裝著忙碌的樣子,因曹德寶有劫糧的前科,我還派七星暗中監視過,卻因沒發現什麼證據只能作罷。
此案之後由地方官接手調查,直至後來不了不之,沒有一個結論。
卻想不到更是驚動了內宮?
西疆各處府衙我很熟悉,他們也經常遞些消息給我,記得當年失糧一個月左右,關內的府衙確是接了這麼一個案子,說有一位京城來的富商和幾名隨從在西疆採辦貨物,被人劫財害命,幾十名商人全沒有活口,就算關外,西夷人的地盤,這也算得上一件大案,何況在關內?
難道,這件大案之中死的主角,便是康大為?
我將我的疑惑向夏候商一問,果然得到了他的肯定,並道:「正因為康大為遇害的消息傳至內宮,皇祖母才一病不起,那一個冬天,她差點仙逝,幸得父皇下了死令,說如果治不好皇祖母,所牽涉御醫全都殊殺,此話傳至皇祖母耳內,氣得她大罵「昏君」,卻也激起了她的求生意志,這才慢慢地好了起來……太子,就是那個時候為欽差的,宮內大亂,什麼都顧不上了,父皇平日里對皇祖母時有爭拗,那個時候,卻是整日守在景壽宮無心上朝……所以,當年的事,才會變成如此。」
世間之人常常傳來傳去的皇上與皇太后時有不合的慘烈真相原來是這樣?看來當今皇上如一個青春期的少年,時有叛逆,但讓他產生叛逆興趣的人如果不理他了,他也沒興趣叛逆了。
可他這叛逆的年歲也太大了一點吧?
老太太居然罵自己的親生兒子:昏君……比罵她自己的孫子:禽獸,更有聽頭。
我心中雖疑惑頓起,但聽到這個據稱為陰謀最集中的地兒,忽地有了一絲兒人間溫暖,不由得很是嚮往。
「那此案,後來到底是怎麼了結的呢?」
他遲疑了半晌,才道:「這批運糧的車轅,上面都刻有內務府的標記,上面的糧食雖是不見了,可這些車轅有一兩輛壞掉的,卻在西夷草源與沙凌的交界處找到了。」
「你是說,這批失糧與西夷有關?」
「不錯,有人暗中勾結西夷,假扮劫匪,擊殺了當年運糧的官兵,再暗暗運出關去……」
「那麼一大批糧食,為何能運得出去?」
「這也是當年百思不得其解之處,所以,才有人懷疑邊將之中有人裡通外敵,由此而始……君家將……」
他輕聲嘆息道:「當年,死的人太多了,有些是不必死的。」
我聽出他話語之中隱隱的悲憫,但卻沒有愧疚,他認為當年的事處理得不夠圓滿,殺了許多不該死的人,可是,整個事件他卻認為理當如此,為什麼?
如果是以前,我必會以為他因父帥不願意站在他那邊而動了殺機,可如今,我卻有了一個以前萬萬不能有的念頭:莫非君家當年真的有什麼?
我是不是應該感謝躺在床上的這幾個月,讓我被動地聽他嘮叨,才能讓我更清楚地了解他,才能幾事往多方設想?
我不知道我應該怎麼問下去,也許過了幾日真相冒頭了,才能最終解了我心裡的疑惑。
「玉,你在想什麼?」夏候商道。
他最近老喜歡叫我不知所謂的小名,自從小七將他從小到大起給我大多數的諸如小肉包般的菜名叫了一次之後,他便有些魔怔了,總愛和小七比個高低,名字越叫越短,尾音裊裊,夾著一些纏綿之意,聽了讓人身上的寒毛根根而立……如果能立的話。
「想不到當年還有這樣的真相。」
「康總管之死朝廷下了嚴令封鎖消息,只將他當成普通商人遇害案件,所以並未傳出什麼風聲,而失糧案也由明面轉為暗地裡調查,因恐牽涉的人太多,更兼是邊境失事,如果當真給西夷鐵騎可乘之機,那山海關失守,那可真是百姓極大的不幸。」
他委委而述,每一句話都有思索的痕迹,我知他不願意告訴我真相,也許那真相是我不能接受的?
室內依舊燃著裊裊燃香,溫暖清新,可不知道怎麼的,我忽感覺有寒意從門隙而入,直襲入被襟之間,讓我身上發冷。
琉璃沙漏原是無聲無息地落下的,可此時,我彷彿感覺到了那沙漏流動的沙沙之聲,如有眼鏡王蛇潛伏沙底,憑著腳步顫動聲便露出嘴裡毒牙,伺機而動。
「玉,你別擔心,皇祖母下了令了,要我們查個清楚,該是怎麼樣,便是怎麼樣,絕不牽連,君家將鎮守邊疆多年,那功勞卻是誰都不能抹殺的。」
我心中更沉,他說得雖是極為婉轉,但語氣之中的意思我何嘗不明?
他只談多年鎮守之功,不談其它,這更表明,我的猜測是正確的。
我忽有些擔憂,幾日之後,事實當真如此,我該何去何從?
「有你在一旁盯著,臣妾很放心,對了王爺,臣妾既是外出花園才能見到光亮的,那麼,臣妾想如果時常能由王爺帶著外出的話,說不定好得快些呢。」
他鬆了一口氣,語氣卻有此歡喜:「玉,你相信我?相信我沒有騙你?」
「王爺對臣妾的好,臣妾怎能不明?」我對著他的時候,一直以來,假話說得是較多的,可這一句,卻是發自肺腑。
「玉……我雖生於皇家,但從小就知道,皇家之事,十有八九不能如願,所以,從小我就不敢多有奢求,父皇母妃不來看我,我便獨自一人玩耍,我以後的妻子,肯定也不會應我所求……母妃和皇祖母送我進山,既使我極不願意,也只有接受了,你瞧,我已經學會不做要求了,只要讓母妃高興,皇祖母高興,便罷了,所以,當皇祖母要我娶她們的時候,我只提了一個要求,正妃的位置,當留給你,因我知道,你不會在乎她們的,你甚至都不在乎我……那時你接近我,其實為了君家,但只要,只要你能做我一日的妻子,便好了,這麼多年來,我總算達到了一個願望……可我沒有想到,沒有想到,你心中終有了我……
玉,我很怕這一切是清早晨露,轉瞬極逝……我知君家的事,你不弄個清楚,你絕不罷休的,但我只求你,別犯險。」
第一百五十章前事之疑.
我心中愕然,他猜到了我想要外出,所為如何?說得也是,他原就不是一個蠢笨之人,在西疆那麼複雜的地方,不過半年,便能熟知軍事,讓屬下將士如臂指使,有些陰謀,他並非不知,而是不屑為之。
可我怎麼能答應他?
如果他沒有在耗盡自己的生命為我療傷,沒有鑽入人家的困套,或許我會想,算了罷,就這樣罷,就和他一起白首攜老。
早年的鮮血與仇恨,又有誰分辨得清楚誰是誰非?
而我,已然累了。
但如今,對方不死不休,想將他制之死地,我能怎麼辦,唯有奮力一搏。
我道:「王爺如此勸我,是不是感覺有什麼不妥?臣妾已是一名躺在床上的廢人,還會有人對臣妾不利?王爺理應關心自己才是……」我輕聲笑道,「王爺如今可是熾手可熱啊。」
我將語氣之中濃濃的懷疑道出,讓他略有些緊張:「不,沒有人,只是本王關心則亂。」
「那好,王爺明日便帶我去鴛鴦樓,臣妾早年很想在那兒一擲千金,可惜,老父平日給我的錢不多,我又身無長處,薪金一到手便花光了,當年留京時間短,還沒讓臣妾等到有人相請,臣妾就跟隨父帥轉回西疆,臣妾一直很遺憾呢,不知那萬兩銀子一席的鴛鴦宴,吃到嘴裡,卻是何等的滋味?既便吃不到,聞上一聞,看上一看,見到滿桌的瓊漿玉膳,垂涎欲滴,說不定手便能動了。」
他語氣之中疑惑未解,想是想到鴛鴦樓附近皆是非富則貴人家,各家防守嚴密,而地處清靜.方便布置,便道:「只是想去鴛鴦樓?」
我道:「臣妾也想去其它地方呢,可怕王爺煩……」
他忙道:「不煩,不煩,你若好了,你要本王帶你去哪都成。」
「那鴛鴦樓……?」
「頂多本王寸步不離地跟著你。」
「難道您現在不是寸步不離嗎?」我道,「王爺還是去自己寢宮睡上一覺吧,王爺近日太累了,臣妾有侍婢們看著,不會出什麼事的,臣妾很怕王爺明日去不了呢。」
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也要將他調開,如若不然,小七怎麼送制好的裝置給我?
且他睡覺一向喜歡摟著我,今日晚上,卻不能讓他摟著了。
我原以為要反覆相勸的,誰知他略一沉吟,便答應了,仔細地吩咐了宮人好生照顧,又將屋內的東西親自檢查了一遍,這才回了寢宮。
看來,他身體的狀況不是一般的差,而是極差了,連他自己也開始害怕起來,是不是在害怕,如果真有危險,他再不能出手相助?
…
鴛鴦樓有五座三層,雕花飛廊,百步柱廊,樓與樓之間更是有二層跨樓相連,紅袖侍女著木屐行於長廊之上,腳步聲暗啞悠揚,彷彿楊琴相擊,行動間有幽香陣陣,入得樓內,單這些靈動秀美的侍女,就是一幅美到了極點的圖畫。
而她們眉目間的端莊卻如蓮花一般,讓人只可遠端,而不可契玩,況且這酒樓並同小可,來的人有錢是不夠的,還得有身份地位,一桌鴛鴦席,你有萬兩銀子,還得看你夠不夠格去吃,所以,在天朝貴族之間,吃鴛鴦席是身份地位的象徵,可我早年卻有些呲之以鼻,認為這席很可能和夏候商初到西疆之時,請將士吃的那餐酒差不多,華而不實,份量極少。
可有一日,小七給我帶了鴛鴦樓的水晶肘子,見到一片片薄透的肘子列於盤內,晶瑩別透,未入嘴內,先聞清雅玫瑰花香味,等那盤子端近鼻端,那玫瑰花味卻又淡了,一股讓人垂誕欲滴的熟肉味道彷彿已在**縈繞,等進得嘴裡,便覺滿嘴玫瑰之香加入肉香,香得你簡直想把舌頭都吞了進去。
那些日子,我吃了想吃,吃了又想吃,直至發現小七身上的玉佩,華奢的佩劍逐漸消失了,這才停嘴。
很有些悔疚地想從父帥那裡偷些銀子,幫他贖了回來,可他道:「不必了,這些東西原本我就不願意戴在身上,元帥也是的,要充場面在你身上充就是了,偏偏還讓我們七星衛……」
記得那時我很是憂慮了一翻:「那你身上這些沒了,被父帥發現,怎麼辦?」
他很得意:「你才發現沒了?不甘我身上的沒有了,其它幾人的也剩不了多少了……」
「什麼,你們全將它給……」
「要不然您每日文軒玉蓋,錦緞華帔,賭場豪擲……這些錢是從哪裡來的?」
想想自來京師,我略對一樣奢華之物感興趣,七星便想盡千方百計地弄了來,或千方百計地慫勇我而去,為了不打消他們的積極性.我也只好勉為其難……雖則他們的積極性也挺高的……卻想不到,他們趁機將父帥讓其佩帶的東西一一脫手了,我頓時有了上賊船之感,心想七星果然是三個臭皮匠頂一個諸葛亮,為了拿些好處,又不受責罰,先將甜頭給我嘗了,不知不覺先將我脫了下水再說?
小七卻不以為然:「還不是因為你不在乎元帥的這些布置,他們才敢如此的?」
我記起小七這句話,又想起後來種種……我的態度,當真對七星如此的重要?重要得讓他們可以忽視其它一切?
這是不是當年之禍毒,我一無所知的原因?
蟻噬堤壩,終使堤潰千里,也許,一件件的小事連接起來,最終便釀成這不死不休的局面。
鴛鴦樓原是地處避靜,可終是酒樓人來人往之處,原是應該有腳步來往川流不息的,可今日卻靜得出奇,顯然,他讓人清場了。
但鴛鴦樓有五座三樓,主樓的牌匾更由先皇親自題寫,他怎可能鬧出太大的動靜?
如果為了吃一餐飯,讓皇太后老人家再罵一聲「獸生」,那便非他所願了。
所以,既便清場,也不過了其中一樓的其中一層而已。
他讓小轎直接入院,停於後門,再由避靜之處將我抱上二樓,小心地將我放在玫瑰交椅之上,我聽到珠簾如冰玉相擊,有侍者魚貫而入,帶來滿屋的馨香,水晶肘子,醬羊肉,龍鳳呈祥,一品熊掌……
還有隔水蒸飩的蜜汁紅蓮,雖瞧不清楚,那絲絲縷縷的香味卻直由鼻端入五臟六肺。
引得我食指大動,道:「王爺,那水晶肘子卻是我多年未曾嘗過的呢。」
銀筷在耳邊輕響,他夾了片水晶肘子放於我的嘴邊,我慢慢地嚼了,只覺肥而不膩,入嘴清香,不由贊道:「味道還和當年一樣。」
他低聲笑道:「我記得你當年雖是經常性地滿樓紅袖招,可卻沒來過這裡吧?」
「王爺說什麼話,我豈是這等人?」我淡淡地道。
笑聲從他嘴裡溢出,震得他胸膛之中發出陣陣空鳴:「是啊,你不是這樣的人,你端莊嚴謹,少有賢名,豈會流連花街柳巷?只不過,時不時地暗示幾大世家的某些敗家子,請你吃上一頓半頓罷了,請你同上花船青樓,那是自然的……其實,那個時候,我曾下了好幾次決心,想請你來此一述的,可惜,那時,我們之間誤會重重……我連樓面都定好了,卻聽到你與君帥開拔回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