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爸爸在看什麼？」

稚稚好奇地探頭過來。

「不是小孩該看的東西。」

江殊下意識地按熄屏幕，不想讓她看到那些不堪入目的字眼，可是她的視力彷彿比常人更靈光些，就那不到兩秒的時間，她已全部看完且記得內容。

他以為她沒看見，可抬眼望過去時，小糰子眼眶和鼻尖紅紅，一副難過到不行的模樣。新手奶爸的心臟揪了一下，正斟酌安慰措辭，卻聽見她說：「爸爸……你有別的寶寶了！」

？？？

江殊一驚：「我還有別的小孩？」

二十歲的他已經承受不起更多驚喜了。

三千多個後宮可以選擇遣散，三千個多個崽崽卻只能負責，如果稚稚告訴他，他在未來會有八百多個子女，他會立刻考慮在暑假日程里加塞一項名為「結紮手術」的活動。

「他們說你在外面生了個醜八怪，」小糰子軟糯的奶音強忍淚意：「可是我這麼好看，爸爸肯定是有別的寶寶了。」

「……」

小糰子的自信讓他語塞。

在這之前，江殊還擔心成年人的惡毒話語會傷害到她幼小的心靈。

沒受傷就好。

他深呼吸，把這些破事掰開來給她解釋，而明白到爸爸沒有其他寶寶時，稚稚的眼淚立刻神奇地止住：「原來醜八怪是說我啊！」此時，她臉上的委屈傷心，變成了十分的疑惑和不解。

果然嫌棄爸爸的劈腿壞姐姐就是沒有眼光。

居然能把她當成醜八怪！

稚稚很自信。

江殊摸了摸她的小臉蛋，忽然察覺到不對：「我剛才手機關得很快，你怎麼看清楚的？」

稚稚不僅看清楚，她還記住了。

她把截圖裡林婉夏的朋友圈文字內容一字不漏地複述了大半，當說到髒詞之前，被親爹熟練地捂住嘴：「這個不要學。」

「可是在那一大堆字裡面，這四個字我記得最清楚誒。」

……

果然任何語言，罵人的話是學得最快的。

小糰子無辜地往上望。

她的眼睛乾淨靈動，如一張沒被污染過的白紙，被她充滿信任地凝望的那一刻，江殊覺得自己有責任保護好她，不讓這株幼苗長歪：「以後遇到想罵人的事，就告訴我，我會想辦法解決。」

「好！」

她回答得響亮，開開心心地握住爸爸的手指。

小朋友的手柔軟得像多肉動物。

他和前未婚妻牽過手，有過年少的輕微悸動，小時候也牽過母親的手，印象中非常溫暖，但被一個小生物全身心地依賴，卻是頭一遭。

江殊想起網路上有人說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

體驗過後，他卻持相反意見。

不，情人隨時會分手，兒童卻不能和父母分離，在決定生育的剎那，就要做好承擔另一個小小人兒的養育責任，他不會對任何異性有同樣感覺。江別山在兒子生命中嚴重缺位，他不知道正確的父親要怎麼當，但絕對不想當一個失職的父親。

江殊輕輕地握了回去。

在頃刻間，他終於有了一點初為人父的真實感。

感覺，居然還不錯。

他略微主動親近，稚稚立馬注意到了。

軟軟糯糯的小糰子靠過來：「媽媽對我最好了，我愛媽媽。」

「……以後我給你換衣服，答應我不要叫媽媽。」

稚稚又嗯了聲。

但江殊不確定她到底有沒有把話聽進去，得再觀察一下。

回家后，江太太難得醒著，精神勁頭還不錯，陪著稚稚在沙發上坐下，復盤一整天發生的事。稚稚再次展示出自己異於常人的記憶力，條理清晰地把每個細節鉅細靡遺的複述出來，連每個人說過的話也記得一字不差。

她爸在旁邊臉色一變再變。

從優越的冷白皮，逐漸滲出一點點被公開處刑的紅暈……

這小孩，大可不必記得如此清晰！

但看見時日無多的母親聽得開心，他又不忍打斷。

江殊覺得自己可真是個大孝子。

可惜孝人沒孝報，他的女兒巴不得把他的每個社死瞬間公告天下。

聽到最後，江太太驚訝：「我們家稚稚的記憶力很好呀。」

「其實我以前記憶力沒有這麼好的，」小糰子說：「來到年輕時的爸爸身邊之後，我一直想著要記住爸爸的每個輝煌時刻，就變得過目不忘了起來。」

小朋友的學習能力強，稚稚又在星網衝浪自學成才，學了許多聽著「人小鬼大」的用詞，由她一本正經地說來，使江太太忍俊不禁：「那你要替奶奶好好記住你爸爸人生里的重要時刻了。」

因為，她已經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