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舊人
第六十四章舊人
窗外輕風掠過，懸挂在青色屋檐下的絳紅牙板撞擊出一陣陣清脆的叮叮聲。
靈霄端起茶盞飲了一口，指尖點在玉牌上：「樂悠小姐，通俗點說，它是一種護身符，它具有……靈氣，會保護佩戴者不受傷害。這上面的花紋是特殊的符文，作為引動靈氣的陣法。在發揮了它的效用之後，靈氣喪失，它就成為普通的玉牌，陣法不再有用，它自然經受不住撞擊而破碎了。」
樂悠獃獃地聽著，靈氣她懂，洞天福地里兩棵植物已經告訴過她，但是符文、陣法——難道她的預想成真了，這就是個修真的世界嗎？而且她這麼聽著，竟然也有種本當如此的想法。
那麼，她現在算是處於什麼位置？
擁有洞天福地，知道不少真相，還能說自己是普通人？可她連最最基本的都摸不清，半隻腳踏進那個神奇的世界都算不上……
想得更遠一點，修真，那豈不是真的能夠長生不老白日飛升？那她周圍的人怎麼辦……
「你看你，神神叨叨，悠悠都被你忽悠得傻掉了，」蘇子閑嗤笑著，斜靠在軟榻上喝茶，正好陽光從窗戶那邊斜照在他身上，襯得他耀眼迷人，「悠悠，靈霄拿出來的東西自然都是好東西，趨吉避凶不二良品，但那什麼符文和陣法，我跟他學過，是一點效果都不起，估計只有像他這種人才弄得出來。」
靈霄轉頭看著蘇子閑問道：「我這種人是什麼人？」
蘇子閑傾身放下茶盞，悠悠地說道：「現在誰還像你一樣留那麼長的頭髮，穿這麼古老的服裝，就像活了成百上千年的怪物。」
他指指樂悠，又說道：「你看悠悠，哪裡有古典氣質，再看看我。」
蘇子閑嫵媚一笑，擺了個很輕佻的姿勢。
叮叮叮叮，牙板的撞擊聲似乎也在笑。樂悠無語地看著蘇子閑，他到底明白靈霄在說什麼嗎？不過有一點他說對了，靈霄做得出來，說明靈霄知道怎麼使用靈氣。
「花月夜」的秘密，就是靈霄。
聽了蘇子閑的話，靈霄薄薄的嘴唇抿起，他倒真沒有活成千上百年，這樣的衣著習慣還是從家裡帶出來的。
「怎麼今天上菜這麼慢？你家廚師罷工了？」蘇子閑不耐地望望沒有動靜的門口，他本來就肚子餓，喝了茶水之後，更是覺得肚子里很空。
靈霄微微一震，他似乎想起來什麼，站起來走到門邊拉開門，低聲交代了侍女幾句，侍女匆匆向著外面跑去。
如果平時催菜，只需要拉動一邊的小鈴，侍女就會進來詢問客人有什麼吩咐，從不需要像靈霄這樣跑到門口去吩咐。
只可惜此時裡面的兩個人，一個在想著自己肚子餓，一個在想著修真，忽略了這個細節。
靈霄站在門口回過頭，躊躇了一會，便靠在門邊等著侍女回來，誰知等了幾分鐘，蘇子閑又開始抱怨，侍女還是沒有回來，他便拉上門，一路緩緩地親自朝廚房走去。
「花月夜」的廚房重地，除了廚師和幾個侍女之外，再無別人可以進入，這些天，明明還是春寒料峭的倒春寒，卻有一枝明艷的桃花在廚房外的庭院里綻放，如粉如雲。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女子輕輕慢慢的歌吟聲從廚房裡傳來，隨著靈霄的走近，幾片打著旋兒的嬌嫩花瓣落在他臉上肩上，顯得頑皮可愛。
靈霄低低嘆了口氣，沿著木製迴廊走進廚房。
包廂內，蘇子閑懶洋洋地靠在軟榻上，樂悠絲毫不懷疑，要是再過一會靈霄再不將飯菜送來，這位蘇大少爺說不定就餓暈在這裡了。
她目光落在桌面上那塊有裂紋的玉牌上，真的，她還沒認真仔細地研究過這上面的花紋，靈霄說這是符文，也是陣法，蘇子閑這妖孽不知道靈氣，學了自然沒用，她突然來了興緻，如果她能夠畫出來，再想辦法學會使用靈氣的話……豈不是很有用！
樂悠看看蘇子閑在閉眼假寐，於是自己下了軟榻，到門口拉開門探頭出去，讓一個路過的侍女去幫她找紙筆過來。
紙筆很快就送過來，蘇子閑還以為是送飯來的，睜開眼大失所望，他興趣缺缺地看著樂悠在桌上鋪開紙，拿了玉牌放在跟前，開始認真地落筆——
這丫頭想要幹什麼？蘇子閑疑惑了，要是別人，他懶都懶得看一眼，可這是樂悠，他忍不住湊上去看。
一筆一畫，鬼畫符一般扭曲的圖案，分外眼熟。
「你在畫符文？」蘇子閑驚訝地指著圖案問道，桃花眼笑得彎彎，「畫了也沒價值，悠悠你還是別花這個力氣，白費勁。」
樂悠撇撇嘴，說道：「你畫了沒用，怎麼知道我畫了也沒用。說不定我就比你聰明呢。」
蘇子閑托著下巴靠在矮桌上，遺憾地搖搖頭說道：「我還以為你挺聰明的，虧我那麼欣賞你，怎麼這事你就想不通，靈霄說起來還真有點門道，占卜掐算都很准，這些年幫了我不少忙，你能掐會算嘛？」
「不會！」樂悠乾脆利落地回答道，畫完玉牌一角上的一個看起來最簡單的花紋，很滿意地看了看。
蘇子閑掃了一眼，笑得像狐狸一樣。
「你這樣畫是不對的，要不要我教你？雖然我當年只看了幾眼……」靈雲都誇他記憶力好呢……蘇子閑住了嘴，笑容漸漸淡去，但很快又笑眯眯地看著樂悠，眉眼裡滿是殷勤。
樂悠狐疑地看看他，自己又比對了一下玉牌，左看右看的確像是少了點什麼，這可是最簡單的那個花紋了呀，明明一筆都不缺，怎麼看起來就有點不對呢。
蘇子閑從她手裡拿過筆，溫潤的指尖不經意中掃過她的手心，痒痒的，樂悠突然有種臉熱熱的感覺，這是怎麼啦，她又不是沒有和這妖孽拉過手。
筆到了蘇子閑手裡，不像她畫起來那麼艱澀，他果然是學過的，一筆下去線條流暢弧度優美，很快就把那個圖案畫好了，樂悠拿起紙來細看，不得不承認的確是蘇子閑畫得好。
學過的嘛，有什麼了不起，她眼角餘光捕捉到蘇子閑一抹得意的笑，心裡憤憤然地想，對著玉牌，蘇子閑畫得分毫不差。
她多畫幾遍，總能畫好的，樂悠搶過那支筆，開始埋頭繼續畫。
風輕輕吹著牙板，一片粉色的桃花瓣晃晃悠悠從窗外飛進來，落在蘇子閑面前。
這季節哪裡來的桃花……就算是在「花月夜」，這一路進來看到許多鮮花盛開，也沒有見到桃花啊。蘇子閑迷惑地回頭向窗外望去，雲淡風輕，哪裡有粉色桃花的影子，他都差點懷疑自己剛才是眼花的錯覺，餓暈了吧，他自我解嘲地一笑。
然而他回過頭來，那片柔嫩的桃花瓣依舊靜靜地躺在矮桌上。
桃花……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蘇子閑狠狠地閉眼，睜開眼時一片淡漠，他撿起那片桃花瓣，走到窗口輕輕放手，看它在微風中吹向庭院，落入花木中了無蹤跡。
一切都已經遠去了，不復昨日。
廚房外的那株桃花樹，忽地捲起一陣桃花雨，紛紛揚揚如落了一場粉色的雪。
靈霄站在同樣古裝打扮的粉衣女子身邊，遙遙看著天際的微雲，他身邊的女子，眉目清秀靈動，不染一絲煙火之氣，纖細窈窕的身軀包裹在一襲如雲廣袖留仙裙中，此刻，她盈盈的水眸中帶著一絲哀婉。
「靈霄，這就是他現在的想法？」她的聲音同樣清靈，像清泉流過。
靈霄淡然點頭，說道：「你不該這個時候回來的，姐姐。」
他轉過身，端起一旁早已做好的菜品慢慢走出去，「姐姐，我不知道他們怎麼同意這次讓你來，我很高興能這麼快就再次和姐姐團聚，但是，有些事我也幫不了你。」
姐姐，在這普通人的世界里長大，你不會不明白五年對一個普通人來說代表著什麼……靈霄深深吸了一口氣，靈雲回來了，現在他們還沒見面，最好是不見，否則……
蘇家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蘇子閑雖然只是一個普通人，卻也不是他們能夠隨便插手的對象，靈雲現在的身份連他這個做弟弟的都不敢妄自揣測，要是和蘇家再起風波，要是扯上樂悠，恐怕整個事情會弄得一團糟。
橫空出現的樂悠，身邊的人也都不簡單那。
靈霄默默想著，突然發現自己成了總家姑婆一般，擔心這個擔心那個，頓時有些愁苦。
端著菜品到包廂門口，侍女幫他拉開門，靈霄換上一臉淡然的笑容進去，蘇子閑不用說，餓了這麼久這大少爺一定不會給他面子和好臉色看。
「你終於來啦。」蘇子閑有氣無力地和靈霄打了個招呼，在看到他端著的木盤後有了點精神。
靈霄走到矮桌邊，放下菜品后輕輕地驚咦了一聲，樂悠這是……
他剛剛只顧觀察蘇子閑的舉動，並沒仔細在看樂悠做什麼，現在看到，他不由得吃了一驚，再仔細看，卻是越看越驚訝和讚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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