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想把這個世界救活
離開老家的第六天，電動車的車胎爆掉一個，羅素無奈停止了詩與遠方的旅行。
此時的他手裡攥著一副巨大的山脈地圖，把著細紅筆仔細的圈定自己的方位。
【現在應該是，秦嶺腳下】
羅素收起日曆本，抬頭望著眼前這連綿起伏的龐大山脈。
這遮天蔽日的大山彷彿要傾倒，就像向羅素壓過來一般。
以至於他的胸膛忽然劇烈起伏，彷彿已經被巨大的壓力壓住喘不開氣了一般。
沒有小電動車，他想憑藉自己翻越這連綿不斷的山群簡直是痴人說夢。
不對，也沒那麼誇張，他可以在裡面繞上兩年繞出來。
羅素皺著眉頭看著旁邊爆胎的電動車。
這裡處於野外，一顆明亮的太陽掛在頭頂上，但卻照不盡秦嶺之上飄散的雲霧。
【如果車胎能被石頭扎爆，理論上也能被修補。】羅素又在日曆本上寫了一句，隨即開始自己的實驗。
首先在自己的衣服上裁剪了一塊布條，隨後將車胎漏氣的地方緊緊箍住，又往象徵性吹了幾口氣。
這簡直幼稚的操作居然真的使車胎停止了漏氣！
甚至鼓脹了起來。
布條怎麼可能修補氣胎？
荒謬！
簡直荒謬！
【修補邏輯一旦成立，物品便會被無條件修補完成。】羅素麵無表情的記下這一條，彷彿早就料到了這一不可思議的現象。
世界的運行機制被抽離的同時，也被大大簡化了，幾乎不需要嚴密的推理實驗。
羅素突然想到了一個經典的笑話。
「把大象關進冰箱有幾步？」
「三步。」
「哪三步？」
「第1步打開冰箱門。」
「第2步把大象塞進去。」
「第3步關上冰箱門。」
和這個笑話一樣，完全不用考慮大象是否塞得進去，只要羅素經過了這個「塞進大象」的邏輯，大象就會被塞進冰箱。
在這個世界里，一切的被簡化運行規則都需要他親手查證。
等到當他掌握了這個世界缺失的規則之時，他或許真的可以成為一名造物主。
日曆本被放進布袋裡，羅素重新坐到小電動車上，以緩慢的速度開始了環山公路的爬行。
羅素的目的地很純粹，他準備騎著電動車一路向北行駛。
北方會有冰湖，會有雪山，會有森林和草原。
說不定也會有一間他夢想中的屋子，裡面住著一個他心愛的女孩。
那會是一個很冷的地方，但同樣也會是個很溫暖的地方。如果沒有那種地方，羅素自己創造出一個就是了。
他還會給自己的大木屋設置一永遠燃燒的的壁爐，像是古典人文油畫中的那樣。
他還會給自己的木屋擺上一個大大的紅酒櫃，與那名不會開心也不會難過的女孩共醉。
他甚至還會搭建一個傳統的火灶，用來煮粥下麵條吃，桌子上將擺滿充滿著西方和東方要素的飯食。
如果找不到那個女孩呢？
不會的，這個世界有幾十億人，羅素總會找見她的，雖然羅素並不認識她。
不能再想這個了，人只要一旦開始夢想自己的未來就會無法停歇。
羅素雙手抓著車把，努力搖了搖頭，在這腦袋來回晃動的時候，他卻隱隱約約聽到了滴滴聲。
手機鈴聲？
聲音是在包里傳來的，
羅素不記得自己設置了鬧鈴。
電動車被很隨意的丟棄在環山路上，羅素倚坐在柔軟的草坪上，愜意的取出手機查看消息。
用戶：災病無虞發來了一條私信
「老弟，你教的銀耳粥非常好喝，她最近一天三頓都少不了這個，我實在是不理解我妻子為什麼如此愛喝這個甜食。」
「女孩嗎，總喜歡甜的東西。」ID為可憐人的用戶回復了一句。
用戶：災病無虞發來了三條私信
「照片JPG」、「照片JPG」、「照片JPG」
三張照片過後，緊接著又是一條消息。
「唉，說實在的，我妻子前兩個月的病情惡化簡直沒把我嚇死，還好現在穩定下來了，我那會都把老弟你給忘了，不過話說回來了，老弟你為什麼執迷於讓我拍攝這些雨天行人的照片發給你？他們有什麼看頭嗎？莫非老弟你生活在撒哈拉？哈哈哈哈哈。」
羅素沒有回話，輕輕放大手機里的第一張圖片。
那是一個雨中放學的圖片，顯然是那個叫災病無虞的用戶接自己家的小孩放學時候順手拍的。沒有刻意構圖，也沒有色相調整和明暗規劃。
但照片裡面的生機像是溢出來了似的。
羅素在照片中似乎感覺到雨滴打落到他的身上的觸覺，甚至看到了面前大量的小孩子放學歡笑著找各自父母的情景。
萬籟俱靜中，他好像聽見。
聽見有無數的母親沖著孩子喊著。
「媽媽在這兒，快過來，別被雨淋了。」
……
第二張圖片是那個叫災病無虞的用戶在家裡拍的，他家的樓層很高，看起來大約有十六七樓，陽台上一位面色枯白的女子坐在軟椅上，腿邊蓋著一條深色的細毛毯，微微傾著腦袋注視著窗外灰濛濛的天氣。
那窗外是如此灰濛，連他都能聽見那沙沙的雨聲了。
羅素甚至能在這張圖片上感受到叫那個災病無虞的男人對他的妻子，拍照時那熾熱的，無可阻攔的，濃郁的愛意。
至於圖片一角夾入的小女孩，則完全落為陪襯。
可以看出這張圖片拍攝是用了心的，這個相片拍攝的雖然不是很專業，但是氛圍格外唯美。這也看得出來男人愛他的妻子更多一點。
第三張圖片僅僅是雨中的風景照，是路邊隨手攝來的小景，裡面點綴著梧桐木和一些綠化帶里的香樟、紅楓、白玉蘭、小雪松等一些羅素都認識的植物。
不同植被的葉子上的雨水晶瑩欲滴，好似能反射眸子里注視的目光。
等他回過神來，那個叫災病無虞的用戶已經發來了一串信息，但自身的頭像已經變灰，顯然已經下線了。
看來是又去給妻子煮暖粥去了，或者是接孩子放學去了，或者是一家三口準備吃飯去了，總之肯定是在做一些，不孤獨，而且很幸福的事情。
明明是雨天，確實羅素羨慕不來的平常。
羅素現在處於秦嶺外圍的一座山峰內側，環山公路在青峰間跌宕起伏，也有一些自駕駛的旅客正在下車駐足。
羅素眯著眼睛看了看遠處競相拍照的旅人，他們大多舉著相機或舉著手機。
那舉著相機的姿態絲毫不變。
彷彿要通過手中小巧的物件要將整個天地攝下來。
事實上那個方向能看見的，只有一些散落的白雲和青山罷了，有什麼好拍的。
羅素將注意力重新轉回手機里，開始看著剩下的消息。
災病無虞：「我去關一下窗，陽台的濕氣有些重，對小滿不好。」
小滿是他妻子的姓氏。
「女兒滿意的功課還沒輔導完，我去輔導她的功課了，我妻子去輔導會被孩子氣壞的。唉，要是沒有病痛和死亡就好了。」
「我也就不用這麼擔驚受怕。」
「只要能守著這娘倆好好的過日子，我就什麼都滿足了，車子，房子這些反而不是很重要。」
「老弟啊，雖然我們並未見過面，但我總感覺你的心理或許有著很特殊的問題，我大學的時候研修過心理學，這肯定不會感覺錯的。」
「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麼，可你看老哥我，這不也自在的活著嗎，沒有什麼變故是克服不了的話。」
「反正我就挺羨慕你這一身廚藝的，我要是早有這本事，小滿也不會得胃癌」
「不說了，我家小姑娘又開始找她娘鬧騰了，我治著她寫作業去。」
「不管發什麼什麼，咱們都要好好活，都加油。」
羅素看著這幾條消息，突然有很多想回復的話。但內心的千種愁緒最終只化為了一句話。
「活著最好，死了的世界更可怕，可我想把這個世界救活。」
點擊發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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