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吃肉
趙康把鼻子湊到飯盒邊上聞著飯盒裡的肉香,止不住的咽著口水,但卻一口都捨不得吃,他老家是陝西農村的,一家子加上爺爺奶奶足足有九口人,家裡一年到頭下來往往是雜糧餅子都不管飽,更別說是吃上細糧做的白面大饅頭了,打他記事起就從沒有敞開肚皮吃過幾頓飽飯,他家為了供他這個大學生上學,幾乎借遍了全村人的錢,他就是他們那旮沓全村人的希望,看著這麼好的飯菜,他有一種吃下去就是犯罪的滿滿的負罪感,畢竟家裡弟弟妹妹在老家還沒吃沒喝呢,自己在這裡吃肉,那不是造孽么?六七十年代缺吃缺喝,趙康是從那個年代過來的,他第一次享受到大口吃肉的福氣,一時間竟是有些接受不了,雖然他自己的老家現在也開始實行分產到戶承包制了,光景比起以前也更加的好了,但他家裡還是有五個弟弟妹妹需要吃飯呢,半大小子吃窮老子,沒油水的情況下就算是打多少糧食也不夠吃啊,更別說打的糧食裡邊還有一大半要交公糧呢,陝西的地可不是東北的地,畝產很高,東北的黑土地肥力足,三個省養活全國人吃飽飯都不成問題,但陝西可沒東北那麼好的地理條件,畝產在這年頭來說還是很低的。
趙康還在那端著飯盒聞味回憶家鄉的時候,另一邊的裴智已經開始夾起肉塊大口開吃了,他用筷子將一塊顫顫悠悠帶著肉汁的紅燒肉夾進了自己的大饅頭裡,等肉汁浸滿饅頭后,便張開嘴美美的咬上了一口,滿口肉汁的香甜滋味充斥在他的味蕾間,要他的身心得到了空前的滿足,那滋味就是給個神仙都不換,他是超級喜歡吃這種肥肥的豬肉塊的,可惜的是以他家裡的家庭條件也只能在過年炸豬油的時候才能吃到一些,每逢過年,他父母便會想辦法去割上幾斤的肥肉回來,炒出一小罐的豬油,當做來年家裡一年炒菜的食用油,榨完豬油后的油渣便是他最喜歡吃的東西了,他覺得用窩頭配著油渣吃應該是世上最好吃的東西,這種味道刻進了他的基因里,成為他成長的道路上回憶里最香甜的東西。
裴智愛吃的大肥膘豬肉,和後世國內老百姓吃的萊茵豬是不一樣的,這年頭的土豬可不似後世里那般養三個月就可以出欄了,因為一些缺吃少喝的原因,這年頭都是能找到啥就給豬吃啥,一般都是各兄弟單位形成一個內循環體系,互相交換著彼此生產時產生的一些殘餘再次加以利用,例如一些生產食品的單位在生產食品的時候會把一些邊角料供應給養豬單位餵給豬吃,然後再把豬糞利用到農作物上充當化肥,老百姓則是純靠打豬草啥的能找到啥就給豬吃啥,一頭豬養個兩三年的人家比比皆是,所以龍國土豬因為生長周期更久的原因滋味會更足,遠不是後世里英國產的大白豬能比的,龍國土豬雖然肥肉居多,但吃著卻更香,瘦肉嫩紅髮亮,肥肉也滿是肉香,老百姓單靠豬油都能開一年的葷腥,唯一的缺點就是養殖時間太久,肥肉太多,出欄率太低,在國際市場上沒有商品該有的競爭力,與瘦肉更多,出欄率更快,生長周期更短的萊茵豬相比,龍國土豬不具備供應如龍國這般大豬肉消費市場的潛力,所以在梁功明生活過的後世里,龍國土豬幾乎就快到了要絕跡的地步,後世的年輕人除了吃過大白豬外,怕是連萬安豬、清平豬、陸川豬、泛農花豬、皖浙花豬、河西豬、金華豬這些龍國本地的品種豬都沒聽過,更別說見過龍國本地的土豬是大黑豬了。
李剛看著自己手裡的大白饅頭和飯盒裡的燉肉紅燒肉,也是一陣唏噓,他是已經當父親的人了,看到有好吃的,第一個想到的,自然便是遠在鄉下的老婆和孩子了,河南作為糧食大省,論起糧食來倒是比別的地方好那麼一點,但想要吃肉的話卻也並不容易,他婆娘生孩子的時候,因為懷孕期間還下地勞作掙工分,染上了營養不良的毛病,二十多歲的年紀就開始貧血了,醫生交代他說,想要給媳婦補血,就得給他媳婦吃瘦肉,不然早晚得落下病根。
於是他為了給他媳婦補身體,天天去木材場邊等著車隊過來好扒樹皮,扒樹皮也有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樹皮可扒,樹榦不許砍,扒樹皮有利於木料加工,砍樹榦則是破壞公家財產,木材場里堆的到處都是從東北運來的大圓木,這些木頭都要從木場運送到河南各地,只要有車隊把木材從場里運出來,在外邊等著的人就會一股腦的蜂擁而上,去用手扒,用鐵棍撬,用鏟子鏟,外層的樹皮剝光后,再鑽進木頭縫裡掏,不把一大堆木頭扒到扒無可扒人群是不會走的,一車木頭從貨場出來,往往還沒走過半條街,樹皮就被扒了個乾淨,拉木頭的人倒也不生氣,因為樹皮被扒了之後,一能減輕車載重量,二能在扒樹皮的同時順帶幫忙給車隊推車,林場邊的路因為被常年使用又年久失修的緣故,被載重的車輛軋的到處都是坑坑窪窪,十分難走,沒這些扒樹皮的人幫著推車還真不好出去,這是雙方彼此間互有的默契,李剛當初就是靠著去扒樹皮,硬生生的給自家女人掙回來了兩斤肉吃,累死累活了一個月終於換回了兩斤豬肉給自家女人補了補身子,而現在自己身前飯盒裡的肉,和自己當初扒了一個月樹皮換回來的肉相比只多不少,想自己當初累死累活一個月愴樹皮手上滿是口子也才換了飯盒裡的這麼些肉而已,所以李剛此刻想著,如果自家老婆孩子在自己身邊該多好啊,那樣就可以把肉全部給他老婆孩子吃,她們吃了,比自己吃了更要自己覺得香甜。
梁功明看不懂他們為什麼吃個肉還一個個這麼多的感慨,只是隨意的吃著燉肉配著饃,剩下的湯湯水水的也是不吃的,不像他其餘的三個哥哥每個人吃完后飯盤跟狗舔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