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十 成田靜

「還砸嗎？」大剛遲疑了一下，用滿含徵詢意味的目光看向了連心。

「砸的爛就砸。」連心點了點頭示意大剛直接繼續。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大剛不再猶豫，再次卯足力氣，抬腳在地上重重一踏，伴隨著地面的震動和開裂，整個人也隨之躍然而起，一拳轟在了密密麻麻的書頁之上。

通常來講，在搞破壞這種事情上，大剛往往是不會叫人失望的。

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看似堅實緊密的書頁在大剛的拳頭下並沒能多撐上哪怕一秒，隨著拳頭與書頁相觸，不過眨眼之間，血紅色的濃霧從書頁上四散溢出，猛地飄向周圍。那封蓋住天花板的一張張書頁上綻出光亮，旋即寸寸碎裂，化為如蝶般的張張碎片，翩翩落下。

光亮跟著從上方墜落了下來，沒了書頁的封鎖，五樓與天台之間再無阻隔。

「真是沒有耐心的人啊……」有少年人好聽的聲音傳來，在大剛落回到地上后，很快，一個穿著白襯衫，留著秀氣雅緻的碎發的男孩子便從被打破的洞口處輕巧落下，沖著幾人露出了很是溫暖的笑容「就這麼急著想要見我嗎？你們好，我是田中和幸，喔，大概也是你們要找的人呢。」

霍恩很想抽出弓直接鏢他一箭，但想了想還是克制住了自己，沒有太過衝動。

「喲，小靜，你也下來跟大家打個招呼吧~」少年似乎對場間除連心以外其他三人對他的怒目而視毫無察覺，也不曾看向房間里那幾個正在受難的人，反而向上方又呼喚了一聲。乍看起來，大家不像是即將要打生打死的敵手，反而更像同一間學校里和睦友善的同學。

「啊，就來。」

回話的女生語氣清冷，但依然難掩聲音的動聽，不多時，一道亭亭玉立的倩影推開了五樓連同天台的樓梯口那扇門，捧著那本四人相當眼熟的怪書緩緩走了出來。

「真沒想到你們居然到了這裡呢，雖然也接受了一些不聽話的人的幫助，但確實很厲害。」少女的目光一一從四人身上掃視過去，而後輕輕頷首，最終將眼神定格在了琴房正中心、正在彈奏著鋼琴的那個女孩身上，臉上露出一抹漂亮的笑容「怎麼樣，喜歡我們的作品嗎？哈，差點忘了，你們應該還沒有彼此認識呢吧。」

「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神奈同學，一直都對田中君非常記掛，心懷愛慕，就連死後都想要一直在這裡給田中君表演她最擅長的鋼琴呢，真的非常讓人感動。」

「還有這幾位，他們都是田中君跟我的老師哦，一直以來他們都相當關照我們，如今已經是鬼怪了，也都不忘記要在這裡照看田中君和我。雖然我跟田中君可以互相陪伴彼此，但能夠獲得這麼多師長的眷顧，還是很叫人開心。」

穿著漂亮紗裙的成田靜，也就是田中和幸口中的小靜笑的愈發開心，甚至露出了幾分嬌羞之色。飛上雙頰的紅霞讓本就生的秀色可餐的少女在這時候，竟更顯的俏麗了不少。

連心看了看田中和幸，又看了看成田靜，突然莫名說了一句「我以為我們來的時候說不定會趕上你們正好在籌備婚禮呢。」

「哈哈哈哈」田中和幸突兀的笑了起來，他表情誇張的說道：「本來是可以的哦連心君，但你們搞出這麼大的動靜，我們的婚禮當然也就不可能辦的下去了。」

「嘖……」連心不屑的輕聲咋舌，完全沒有理會田中和幸，反而注視著成田靜，眼神冷漠「別再唱雙簧了，

成田靜同學，太難看了。」

成田靜臉上的嬌羞完全僵住了，她緩慢的抬起頭看向連心，隨之一同看向連心的，還有田中和幸以及十字架上的六位老師、不停彈奏著鋼琴的女孩。

連心輕輕彈開打火機的蓋子，清脆的聲響在這一瞬間甚至蓋住了不停加著速的鋼琴聲「哦？莫非你還真想跟一個完全受自己操縱的玩偶結婚？我該怎麼評價這種行為呢？你是更想讓我評價你是極度自戀想要自己跟自己結婚的水仙花，還是覺得我評價你為一個想要嫁給自己親手幹掉的垃圾的戀愛腦BT會讓你更舒服一些？」

鋼琴聲驟然停止，成田靜變得面無表情，於是連同田中和幸在內的八個人也一起變得面無表情。

古怪的書籍里緩緩逸散出濃郁的血霧，成田靜低聲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太明顯了……」連心抬了抬手，陳章元會意的又朝他身旁近處多靠了靠，霍恩取出長弓，大剛也擺開了架勢。

成田靜願意給他們做好準備的機會，他們當然不可能不利用起來。

「一個剋制不住自己惡念，甚至要在學校倉庫里侵犯同學的人渣，就算是想要裝樣子，也不會在下來之後連瞥都不願意瞥一眼那個彈鋼琴的女孩的，即便是嫌棄的、玩膩了之後棄如敝履的眼神，起碼也會有一個。」連心腳下的影子緩緩游弋起來，他輕描淡寫的隨意道：「而且站在田中和幸的角度上看，他完全沒理由讓學校變成這樣，到處都是鬼怪，一個比一個猙獰，一個比一個怨氣深重，他還怎麼憑藉自己的家世、條件以及像大冢正士那樣的老師不顧一切只看成績的寵溺繼續為非做歹呢？更何況，大好的前途擺在他面前，光輝的未來在等著他，他這樣的人渣，反而更懂得好好利用和珍惜。」

「倒是你……反而更有理由搞出這一切吧，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什麼？是你妹妹的死？還是田中和幸對綾子不曾斷絕過的侵犯慾念？哦，說到這兒，該不會你妹妹就是被田中和幸……」

連心的話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一來是他自己在此處停了下來。

二來，成田靜也憤怒的尖叫了起來。

她的臉上不再有嬌羞的神色，連起初的清冷也已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只有滿溢的恨意和痛苦。

鋼琴聲早已停下，連心也不再說話，於是，偌大的琴房裡便只剩下了少女的尖叫聲，她雙手捂住臉頰，那本古怪的書便憑空漂浮在她身前，血紅色的霧氣彷彿兩隻輕柔的手掌，緩緩將她環繞了起來。

良久，尖叫聲變成了啜泣，少女跌坐在地上，瘦削的肩膀無助的抽動起來，一時間反倒教除了連心以外的三個人傻了眼，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反而是連心彷彿一塊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眼中的譏誚完全沒有半點收斂的意思。

「何必如此呢？」連心望著跪坐著的成田靜「看來是被我說中了？你妹妹就是死於田中和幸之手，然而你還嬌羞的想要跟他相互陪伴，甚至在這鬼蜮裡面結婚？你一手導演了學校里所有人的死，同學、老師、千葉綾子、悠木佳、園丁老人、石井翔、石井美、森久保陽一和他哥哥森久保陽介……」

連心將那些名字一個接一個的說了出來，其中也包括了他們先前碰到的最後一個鬼物，在整點時出現在三樓籃球場中，與他弟弟一樣只留下了一個寫有名字的籃球的森久保陽介。

「有錯的、沒錯的、作惡的、善良的、與你有關的無關的，都死在了這裡，死在了你手裡，你現在卻委屈的坐在那哭？」

粉色的翻蓋手機被連心掏了出來，他屈起手指彈開蓋子，亮起的手機屏幕上顯示出一條學校論壇的私信對話框。

『喂，千葉，你是不是以為成田靜那傢伙之前向你示好就意味著她想和你做朋友，覺得她以後能庇護你了？』

『別做夢了！白痴！你以為那些關於你的謠言傳出去是誰的手筆？裡面有幾張照片甚至是她發給我的你知不知道？』

發給千葉綾子這兩條私信的人，是綠川美。

連心看了一眼手機屏幕，眼中多出了一點傷感，但很快又消失無蹤。

「你甚至為了你的『田中君』，在學校里散布這種謠言，就希望能憑此讓你的田中君不再滿心思都是他一直礙於有其他老師看顧所以求而不得的千葉綾子？」

「嗤——」

「田中和幸是個人渣，你該不會覺得自己好到哪去了？從某種角度上看起來，你跟他倒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成田靜猛地抬起了頭，臉上還依稀掛著幾點淚珠，只是表情卻猙獰的甚至有些扭曲起來「你懂什麼？！」

「你懂什麼？！」

她突然一把抓起身前漂浮著的書，狠狠扔到了地上。

「都是這本書！都是這本破書在蠱惑我！都是它！不然我早就跟我的田中君幸福的在一起了！」

鋼琴聲忽而驚響，只是彈奏的曲子不再是貝多芬的《月光》，取而代之的是莫扎特的《D小調安魂曲》，而且每個音符都敲擊的沉重有力，仿若就要喚來通向地獄的大門一般。

成田靜惡毒的注視著連心的雙眼，以那架不斷響著鏗鏘樂聲的鋼琴為中心，整個琴房驟然燃起烈焰。火光之中，長蛇吐信，惡鼠奔走，十字架上釘著的六隻鬼物齊齊落下，直奔連心等人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