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倒打一耙
「帶嫌犯劉氏族人柳姜陽上堂。」
主位上,曹縣令一句開堂,身邊的慕客跟著喊道。
兩個衙役將柳姜陽帶入正堂,等到柳姜陽行禮之後,曹縣令朗聲問道:「柳姜陽,金家主為死去的吳掌柜報案,根據現場抓住的兇犯所言,你們柳家乃是幕後的指使者,你可有話說。」
「曹縣令,此事實在是冤枉啊!」柳姜陽看了一眼在另外一邊負手而立的金蘇林,「金家主,生意上的事歸生意,生意做不過我柳家,就以此事來陷害於我,就不覺得太無恥了些?」
有人證在,原本以為柳家會很難堪,可此時的柳姜陽卻是一點不慌。
和秦征一起站在人群里趙掌柜壓低聲音道:「這傢伙可真夠不要臉的,竟然還想倒打一耙。」
秦征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
他自然知道柳姜陽不會就此認下,甚至柳家很可能會全身而退,此來只是想知道那曹縣令的態度罷了。
就在此時,金蘇林冷哼一聲道:「現如今人證就在堂上跪著,你還有什麼好狡辯的不成嗎?說我金家生意做不過你們,此話怎麼就說的出口。」
「人證?哪裡來的人證?」柳姜陽的目光隨意瞥向帶著枷鎖,滿臉淤青的死刑犯,「這人說是我受到我柳家的指使,那今夜我讓府上的下人隨便殺幾個人,明一早說是受金老爺的指使,是不是金老爺就是罪人了?」
「至於生意嘛。」柳姜陽不緊不慢的對曹縣令拱手道:「眾所周知,金家以經營酒樓生意為主,在下前兩日聽聞跟金家合作醉鄉酒行不再供應酒水給金家。」
「沒有自家酒坊的金家失去了醉鄉酒行的支持,那酒樓如何開的下去?而這醉鄉酒行的掌柜就是死者吳洪安。」
「故此,我柳姜陽大膽猜想,吳洪安的死,很可能是金家一手造成的,目的就是想讓吳掌柜恢復酒水的供應,而吳掌柜不答應,金老爺一氣之下就動了殺心。」
「胡言亂語。」金蘇林一聲怒斥。
柳姜陽的話實在是太讓人氣憤,成功的將金蘇林激怒,「有人證在此,豈容你空口無憑的胡言亂語?」
「人證?」柳姜陽看著金蘇林哼笑道:「我大趙國立國二年就普查人口,並將所有人造冊入戶,在下敢問曹縣令,此證人是我柳家的族人,還是柳府登記在冊的下人呢?」
「此人籍貫並非江東,也的確跟你柳家沒有任何關聯。」曹縣令如實道。
聞言,柳姜陽又笑了,「既然和我柳家沒有任何關聯,那此人的口供是否如實,還請曹縣令再三斟酌才是。」
「一派胡言。」金蘇林蹙起眉頭,怒視那人證說道:「你快將事情的經過如實說來。」
「是……」
人證剛要開口,只見柳姜陽斜眼看過去,淡淡道:「是金老爺嚴刑拷打,你才屈打成招的對嗎?」
「對,這位公子說的對。」人證急切的對曹縣令道:「金老爺不但用皮鞭抽打小人,還生生拔下了兩個拇指的指甲,更用蜜糖塗抹在小人的腳掌讓蟲蟻覓食,以此來折磨小人。」
「你——」
金蘇林恨的牙痒痒,可此時此刻他也只能對曹縣令解釋道:「我是對此人動用了私刑,可事情絕非柳姜陽所言。當天夜裡我之所能帶人趕到吳家,是因為德勝藥鋪的連掌柜通風報信,曹縣令還請明察。」
「傳連掌柜來。」
開堂以來,曹縣令看上去都是一身輕鬆的樣子,沒有過多的開口,只是順著柳金兩家的話往下審。
就在此時,柳姜陽又是拱手說道:「世間湊巧之事不在少數,誰又能保證連掌柜不是剛好湊巧呢?更何況,連掌柜也不知道殺害吳掌柜的真兇是誰不是。」
「現如今唯一的兇犯已經改口,聲稱自己是受到金老爺的指使,總總原因加起來,究竟誰的嫌疑更大,相信曹縣令會有明斷。」
「此人若非你柳家的走狗,又怎會一見到你就改口了呢。」金蘇林儘可能的反駁。
人群中,秦征看到此處已經是暗自搖頭。證人忽然改口,在沒有更加有力的證據支撐下,金蘇林已經在走下坡路了。
一種不好的預感從心中緩緩升起。
就柳姜陽的心性,很難會有這種縝密的心思。比起柳姜陽突然開竅,秦征更願意相信這是有人在背後把一切安排好了。
如果是柳重樓的安排,可能還好,如果是堂上坐著的曹縣令的安排,那一個弄不好,很可能會將金蘇林給咬死在這裡。
一想到這些,秦征就覺得自己不能再繼續看下去了,暗中對趙掌柜的說道:「你在這盯著,我得安排些事情,記住了,萬一出什麼事的話,在驛館里等我回去再說。」
「能出什麼事啊?」趙掌柜的心裡也越發沒底。
「還說不準,也只是說萬一,萬一出事,你們別自己亂做主張。」
……
秦征離開之後,堂上的爭執依舊。
金蘇林說證人的舉動反常,以此來說明此人和柳姜陽是一夥的,二人這是倒打一耙。
柳姜陽卻是朗聲問道:「如果背後的指使者是我柳家,那麼敢問金老爺和曹縣令,我柳家的動機呢?相反的,金家沒了吳掌柜的支持,酒館句開不下去。而且,吳掌柜的醉鄉酒行,似乎是金老爺接手了才對。」
這番話說出來,即便是門外看審的,原本支持金家的一些商賈,心裡也變的沒底了。
因為從案件的推理來看,柳姜陽的話明顯更站的住。
金家有求於吳家,吳家不應,金家就自取。而金家也有這樣的實力。
金蘇林很想拿柳家逼迫吳洪安不得給金家供應酒水的事情來說以說。可吳洪安已經死了,吳家知道此事的人也都死了。即便說出來也是死無對證。
整個案件焦灼之時,曹縣令終於開口,問的卻是那被金家當做證人交出來的兇手,「你且說說,昨日為何欺騙我?」
「是那金蘇林對小人進行毒打,小人不得已才欺騙了您。」
「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說話,若是如實招來,本官興許還能給你留一條生路。」曹縣令繼續逼問。
人犯卻死咬著,「小人今日所言句句屬實,實情便是金蘇林設計,想同時陷害吳家和柳家。」
「好一個金蘇林。」曹縣令冷冽的目光一轉,看向金蘇林質問道:「你還有何話說?」
「這……」金蘇林氣的青筋冒起,「這人一定是有把柄在柳家手裡,才會在這大堂之上胡言亂語。」
「可柳公子的話,明顯更符合案情的進展。」
事已至此,金蘇林已然是百口莫辯。
大堂里瞬間變的格外安靜,而門外的看客開始議論紛紛,一些擔心柳家算賬的商賈當起了牆頭草,紛紛說自己這是被金家欺騙。
好一會過去,就在曹縣令猶豫是否將金蘇林拿下的時候,一旁的慕客開口道:「縣令,此案實在是蹊蹺。雖說柳公子的推斷很是在理,可他能完全推斷出金家的動機,未免有些不可思議。這犯人說的是真是假也有待斟酌啊。」
「那你的意思是?」曹縣令轉頭問道。
「先將犯人羈押,另外派人對柳公子所言之事進行調查,待調查清楚再行審理。」慕客緩緩拱手,一副秉持公正的樣子,「如此也不至於冤枉了誰。」
「如此,甚好。」曹縣令點頭,「今日到此為止,待本官調查清楚之後再行定奪,退堂。」
隨著曹縣令離去,慕客示意衙役將犯人帶走。
門外眾人的議論聲越發的大了。
「不好意啊金老爺。」臨行前,柳姜陽戲謔的看著金蘇林,那話咬的格外的重,「您的如意算盤,失算了。」
「無恥小人,別得意的太早。」金蘇林氣呼呼的回了一句。
在柳姜陽開懷的大笑聲中,金蘇林甩開兩個衣袖,冷哼一聲離開。
「老爺。」
門口的趙掌柜趕忙湊上來道:「這柳姜陽明顯是想激怒您,可不能著了他的道啊。」
金蘇林冷著臉往前走,直到走到人少的地方,他才開口問道:「秦征呢?」
「方才看到一半,說是有事要安排就走了。」趙掌柜回道:「秦公子還叮囑小的,萬一出了什麼事,不能輕舉妄動。」
……
「為何不讓我繼續審下去了?」
縣衙的書房裡,曹縣令看著慕客輕聲詢問。
慕客一陣無奈的搖頭,輕聲嘆道:「繼續審下去,老爺是想判了金家嗎?」
「唉……!」曹縣令苦笑一聲,只意味深長的道出二字,「難啊!」
「那柳姜陽說的雖然在理,可畢竟是一面之詞。而且那金蘇林,就是再傻,該也不會真的這麼做。」
慕客思索著繼續說道:「反倒是柳家。我聽聞前幾日柳家在蚊香生意失敗后,就把鋪子都改成了酒樓,這明顯是針對金家。所以此案的實情,八成就是柳家在幕後指使。可老爺要判柳家嗎?」
「柳家判不得,金家又無罪!」曹縣令苦惱的問道:「那你說,該當如何?」
「只有讓此事不了了之,讓他們繼續在城中斗下去,如此一來才能保證柳家不會騎在您的頭上。」
「也只好如此了。」曹縣令悠悠道:「本官招你來當慕客,也算是找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