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又一仇!
大夫皺了皺眉,讓歪七扭八的眾人好好坐起來。孩子們像是聽不懂的樣子,原來什麼樣子現在什麼樣子。
吳慎和蘇靜兒只能一一將她們扶正,等待著大夫的診斷。
吳慎打眼瞧了瞧,這些女孩子最大的不過跟自己一般大,最小的有七八歲,跟紀雁菱差不年歲,一想到從小便跟自己認識,逃亡路上活潑可愛追著自己叫阿哥的菱菱,再看看眼前灰頭土臉滿面獃滯的孩子吳慎便一陣心疼。
她們本應在這個無憂無慮的年紀里享受父母的寵愛,如今卻因為帝王的野心流落至此!若是亂世沒有終結,像這樣的孩子還會越來越多!
「怎麼樣?」不多時,大夫鬆開了第一個孩子的手腕,吳慎急急問道。
「這個孩子沒什麼大礙,只是長期不食葷腥,有些瘦的脫骨,只需吃幾天粥養養脾胃就好。」吳慎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身上,這幾日餐食不錯,瘦骨嶙峋的狀態改善很多。
大夫抬頭看看剩餘的孩子,皺著眉頭說道:「看樣子她們都要吃幾天粥了,一定要注意適量適溫,不要撐壞肚子。」
蘇靜兒與吳慎點點頭心裡默默記下。
接下來幾人都與第一個孩子差不多情況,吳慎鬆了一口氣,只要沒有什麼重型傳播疾病或是什麼不治之症,這些孩子們的命也就算了保住了。
一切都在順利地進行,等到了最後一個孩子卻硬挺挺的躺在了床上,吳慎見她不對勁,急忙再次扶起來。
大夫來到跟前,牽出她稚嫩枯瘦的右手把脈。大夫雙眼緊閉,眉頭不時皺起,看的吳慎擔心起來。
「大夫,她怎麼樣?」
「不太妙……」大夫將她袖管擼起,青一道紫一道的傷痕映入眼帘,左臂也無力的耷拉著。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大夫再將她腿部褲子向上挽起,兩個膝蓋上血淋淋的,幾乎便要露出森森白骨!
「這是怎麼回事?」蘇靜兒也看到了情況的嚴重,急忙喚她。
「這是一男一女兩個姓曹的打的,很久之前的事了,她為我們討飯吃……就被他們打了……」旁邊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低垂著眼瞼哀聲說道。
「莫非又是曹勛?」吳慎想起了昨日的事情,如此惡霸為何存活於世間!吳慎憤恨不已卻又無能為力。
不要說他現在只是一介白衣,就算是中了舉人又能拿他怎麼樣?聽鄺若若言語,曹家在青州樹大根深,自己獨自一人能做什麼!
吳慎心中第一次主動升起了殺人的念頭。
之前逃亡路上殺了兩人,但那是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做的,而如今卻是想要主動去殺了曹勛。
無能為力!無能為力!
吳慎頹然垂下頭,他第一次這麼恨自己為什麼無法修習武藝,若他有北海王府侍衛的實力,完全可以將曹家斬盡殺絕不留後患!還這些孤兒、難民們一個公道!
蘇靜兒也知道這個小女孩說的是誰,但是她也是平頭百姓,能做的只有見一個救一個!
大夫看了看傷痕摸了摸她的左臂,轉過頭來開起藥方。吳慎輕輕扶著她躺下,大夫已經開好了。
「這小姑娘吃的飯食淤積腹內,腑臟應當還受過重擊,瘀血仍在,曠日持久,受損極是嚴重,」拿出第一個藥方,「這裡的是治她內傷的,早晚煎服。這個是治她手臂斷折的,取葯來后熬成一鍋,用棉布裹住葯敷在胳膊上,至少一個月不能拆下!這一個是治她膝蓋的,你先取來葯,我先用銀針為她剔除膝蓋中的污濁之物!」
屋中光線昏暗,好在現在還沒有到傍晚,吳慎將小女孩背出房間,取來板凳讓她坐下,自己從蘇靜兒那裡取了銀子便去取葯。
附近便有個藥房,吳慎照著單子抓藥,卻有一味穿金龍沒了蹤跡,詢問了坐堂大夫,大夫說這葯是活血化瘀的奇葯,原本店裡是有的,昨日傍晚卻被曹家的僕人全部收了去。
「曹家?莫非又是這個曹勛!」吳慎憤恨不已,但為了不耽誤大夫用藥,只能又跑了幾處藥方,但得到了相同的答案,其中一名坐堂大夫還告訴吳慎,這穿金龍價格久居不下,就是因為對於習武之人格外有用,不僅是活血化瘀的好藥材,更是疏通經脈的奇葯!
吳慎這才知道原因,昨日自己踹那一腳力大勢沉,恐怕是對曹勛的經脈造成了傷害,曹家這才花費大價錢包下了全城的穿金龍!
吳慎心中悔恨不已,這個小女孩完全是因為自己現在才面臨無葯可醫的境地。
現在多想無益,吳慎只好拎著好幾包藥材往回趕。
到了院內,看著大夫正在仔細用銀針撥出女孩膝蓋血肉中的石子,吳慎閉緊了嘴巴不敢出聲驚擾。
大夫半跪在地上,寬大的手掌緊緊握住她的小腿,右手用燒紅的銀針謹慎的行動著。小女孩咬緊牙關死不張口,豆大的汗珠從她的發梢滴落,早已乾裂的嘴唇微微顫抖著,忍受著難以承受的折磨。
蘇靜兒在旁邊看的心驚膽戰,整個人緊緊繃住不敢有一絲亂動。
過了一盅茶的功夫,大夫才鬆開左手,小女孩疼的齜牙咧嘴,眼淚從緊閉的雙眼流淌而出。
「妹妹真堅強!真是好樣的!」蘇靜兒這才上前,拿出手絹替她擦汗。
小女孩輕輕鬆開顫抖的牙齒,輕聲說道:「謝謝大夫。」
大夫擦了擦臉上的汗點了點頭,吳慎趁機上前跟他解釋穿金龍的事情。
「我倒是聽說昨日曹家少爺被打了一頓,而後包下了全城的穿金龍。如今城門緊閉無法外出採藥,也無法從其他城收購,這可有些難辦了……」大夫滿面愁容。
吳慎滿心愧疚,低聲說道:「都怪我!昨日不該出手這般重,將曹勛打成這樣!」
大夫一臉驚訝,竟忘記了去思考怎麼搞來藥材,脫口而出道:「原來竟是你打的!都傳聞有一個英雄少年將惡貫滿盈的曹家少爺打成了重傷,今日竟活脫脫站在我面前啦!」大夫手舞足蹈歡喜雀躍。吳慎越看越不是滋味,都是因為自己的一時衝動才導致面前可憐的小女孩無葯可醫!
吳慎正滿心悲涼,面前的小女孩不顧膝蓋上的傷勢撲通跪倒在地上。
「你怎麼了!」蘇靜兒和吳慎連忙扶起她來。
「原來你便是打了仇人的公子!衛雅謝過恩人!」小女孩一個頭實實在在的磕在地上。
「衛雅?你先起來!」吳慎和蘇靜兒將她扶起來。
衛雅滿眼淚水,開始控訴起曹勛的罪行,「我名衛雅,父親本是合肥一名官吏,合肥城破之後父親飲恨自盡!母親帶著我和三歲的妹妹從合肥逃到徐州,再從徐州逃到青州。到了這裡之後母親看遍地孤兒可憐至極,便帶著我和妹妹四處討飯照顧他們,可那曹勛嫌我母女三人擾了他游湖的興緻,便親手掐死我妹妹!更將我母親丟進湖裡活活淹死!」
說到這裡衛雅痛哭流涕,再也說不下去。
「唉,先生剛來青州時便秘密上本彈劾青州兵曹曹松,可惜是泥牛入海杳無音訊,難道真的沒有辦法將這一家人繩之以法?」蘇靜兒聽到這般慘烈的情況悲從中來,一時痛哭。
吳慎無言以對。
「衛雅只恨自己是女兒身,無法手刃仇賊!唯有這一條賤命,願請公子除掉曹勛,為我家人報仇!」衛雅說罷又是一頭磕在地上,吳慎緊緊握住她的雙臂,無法出聲。
一旁的大夫長吁短嘆,他管不了曹家,只嘆剛剛為她清理的傷口再次沾上了泥土。
「我……我哪裡對付得了曹家這麼多的虎狼之徒!」吳慎雖也憤恨,但是卻也無奈,自己昨日只是佔了先發制人的便宜,如何敢答應衛雅的懇求。
「衛雅可以等!等公子武功大成!等公子為我報仇!衛雅可以等下去!」衛雅杏眼圓瞪,惡狠狠的道。
「那你先養好身體!報仇的事情再說不遲!」
「好,我聽公子的!」
「別叫我公子,我不過是一介普通人,叫我名字就好!」
衛雅輕輕點點頭,仔細擦去淚水,臉上的灰塵被淚水沖刷出一道道白皙,露出一絲俊秀的模樣。
「大夫,我若能送您出城,您是否可以採藥去?」吳慎也擦了擦臉上忍不住淌出的淚水,轉過頭對著正在給銀針消毒準備再次治療的大夫說道。
大夫愣了愣,仔細想想肯定地說道:「沒問題,公子若是能送我出城,這點小事手到擒來!」
吳慎點點頭,心中已經有了主意,對著蘇靜兒交代了一下,急忙出門去了。
吳慎去了城門,發現鄺洪智不在這裡,問兵士打聽了鄺府所在,拐拐扭扭半天才找到地處偏僻的鄺府。
「鄺將軍!吳慎此來有事相求!」終於見到了鄺洪智,吳慎氣喘吁吁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鄺洪智毫不猶豫的點頭表示絕無問題。像吳慎這樣的潛力股,等考中進士不過也就五六年的事情,到時候無論外放做官或是留在中樞,都能幫到自己。鄺洪智不怕吳慎找他幫忙,就怕他不把自己當自己人看。
二人約定好次日派人去接大夫,吳慎準備起身告辭。
「小兄弟滿面愁容,可是有什麼心事?」鄺洪智心思細膩,一眼看出吳慎還有事情沒有說出來,「不如今晚兄弟與我暢飲一番,也好替你想想辦法!」
吳慎架不住鄺洪智的邀請,只好坦然而坐,鄺洪智做事滴水不漏,趁著下人奉茶的時候喚來若若相陪,自己去處理明日採藥之事,順道還派了人去學堂通告一聲吳慎今夜晚歸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