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生離死別

身陷絕地，僅剩的流浪狗們現在唯一能夠做的就是死戰，不管怎麼樣，死也不能夠投降，哪怕死亡也不能夠讓它們屈服，哪怕死亡也不能夠讓它們退縮，一心護主的它們能做的只有誓死保衛犬王。

憑著這股狠勁兒，它們竟然還真的暫時擋住了狼青犬的進攻，但缺了主心骨，不如和九門帶著狀態極差的犬王且戰且退，準備回到大殿中再做計議。

犬王的情況並沒有好轉反而變得不容樂觀，神志不清的它現在連正常行走都做不到了。

在眾犬的護衛下，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的犬王被裹挾著撤離，走到第二層台階平台上時，腳步踉蹌幾步，一個不穩直接摔倒在地上。

現在的犬王阿圖魯上下眼皮直打架，睏倦感如大潮般侵襲著它雜亂的腦海，持續襲來的睡意讓阿圖魯感覺下一秒就要睡過去一樣。

家道中落，老主人逝去后血統純正高貴的虎斑犬阿圖魯變成了街邊的流浪狗，在亂世中顛沛流離。

一隻被時代拋棄的狗，沒有任何人會憐惜它，阿圖魯只能一步一個腳印艱辛前行，組建自己的狗群，在一場場戰鬥中不斷壯大、崛起，最終成為了陽城流浪狗眼中高高在上的犬王。

這些年不知遭受過多少磨難，多少生離死別，阿圖魯成長到如今的強大，可在這個過程中它背負了多少東西？又在心裡埋藏了多少的悲戚、孤獨、寂寞呢？

體內那股不知從哪裡來的古怪力量絲毫沒有平息的意思，還在身體里摧殘、肆虐著，封藏已久的情緒也因為這股力量的出現而躁動不安，衝破阻礙一股腦的湧出來，將身體和意志兩道防線徹底擊潰。

累，太累了！現在身心俱疲的它只想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

可現在這種情況，身為犬王的它怎麼能夠拋下一切睡去，肩負著責任，要保護自己的族群，自己的愛人，它要保護自己所珍惜的東西，現在的它必須振作起來！

想到這兒，犬王阿圖魯眼睛陡然睜圓，咬緊牙關使出渾身力氣，毅然決然的撞向大理石欄杆，猛烈的撞擊讓它的額頭滲出鮮血，但這樣一來因為疼痛的刺激讓腦袋清醒了很多。

恢復神智后，犬王看了看身邊剩下的十幾隻傷痕纍纍的狗，深深的嘆了口氣，然後鄭重的看向不如和九門，話語中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嚴。

「快，你們帶著囡囡快點逃，最上面的大殿屋后牆邊有一塊木板，把它扯開，後面是一摞青磚牆，直接頂開，頂開之後會出現一條小路，順著石階往下走直通河道，你們從那裡逃出去……」

這條小道是犬王在佔據琵琶台後無意中發現的，後來它誰也沒有告訴，還故意用東西遮掩，為的就是預防這種事的發生。

無力回天的犬王心裡想的很好，憑著對身體的感知，阿圖魯明白用不了多久又會回到剛才的那種狀態，所以它是逃不出去，反而會成了累贅。

逃是逃不掉了，橫豎都是死，活了這麼多年，犬王阿圖魯也活夠了，有了子嗣死而無憾，於是它想趁著還能戰鬥的時候攔住追兵，把生的希望讓給囡囡它們，卻不料一向言聽計從的九門頭一次違抗它的命令，倔強的站在原地，表示想要陪著犬王戰到最後一刻。

除了不如外，其他的狗也被九門所帶動，紛紛表示不會離去。

九門的抗拒讓安排好一切的犬王阿圖魯異常憤怒，於是它沖著九門它們咆哮："你們這些個狗崽子，老子養了你們這麼多年，你們就是這麼報答老子的？你們要是和我一起死了，我的老婆孩子誰照顧！"

九門不吭聲沉默地站在那裡，用倔強的眼神注視著被它視為親生父親的犬王。

犬王知道跟固執的九門說的再多也是對牛彈琴，沒有再說話，一頭狠狠地撞在石欄上，然後頂著一頭鮮血，赤紅著雙眼瞪著九門，用嘶啞低沉的聲音質問道：「你走不走！」

九門依舊站在那裡，一點反應也沒有，但它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見九門不回答，犬王不顧眾犬阻攔再次撞向石欄，這次沒有撞到，但是卻因為重心不穩摔倒在地，但它還是掙扎著想爬起來想要繼續撞，它就是要用這種決絕的方式逼著九門這些狗離開。

鮮血順著額角流下來，一滴滴滴落在大理石地板上，也滴落在九門心頭。

看著地上一滴滴鮮血，其他狗都哭伏於地，九門終究是沒忍住，淚水止不住地流淌下來，它知道自己沒辦法違背犬王阿圖魯意志，如果它再這麼沉默下去，犬王真的會撞死在這裡。

迫不得已的九門撲通跪倒在地，用悲戚的語氣哀求：「王，別逼我了，我走還不行嗎？」

到這句話，犬王阿圖魯身體僵硬，它慢慢抬起頭看著九門，眼中閃爍出複雜的情緒，它的內心在激烈的掙扎著。

"快滾！"過了好久，阿圖魯才緩緩吐出這兩個字，然後背過身去，留下一個決絕的背影，不願意再見到這些隨它馳騁四方的忠誠部下。

其實犬王的心裡非常捨不得離開這些忠實的狗，但是它沒辦法啊，必死的局面誰都改變不了，現在它只想讓九門它們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不要留下來給它陪葬。

看到這個場景，其餘的狗都低垂下腦袋，一味地哭泣著，九門艱難地站起身來，搖晃著顫巍巍的身軀地向著走去，其餘的狗也都默默地跟著它離去，它們不敢再說什麼了，生怕惹怒犬王，讓它選擇以最極端的方式死去。

從剛才開始就一直保持沉默的不如，慢吞吞的落在隊伍最後面被犬王叫住，兩者進行了短暫的交談，那一刻，卸去一切偽裝的犬王蒼老了許多：「不如，你是只聰明的狗，把事情託付給你我放心，離開這裡之後，你們就去找小猷，讓它跟你們一起去投奔飆。」

不如點點頭，它的表情很嚴肅："王，我知道了。"

犬王看著不如，心中很是欣慰，目光也變得柔和："嗯，快走吧。"

率領僅剩的十幾隻狗穿過台階來到大殿，九門還是忍不住回過頭看著犬王的背影，眼神中充滿了悲涼，它知道犬王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怕是今夜過後徹底見不到威風凜凜的犬王了，現在它唯一能做的就是遵從犬王的意願，帶著殘存的部眾快點離開。

"嗚嗚~~嗚嗚！"

一聲聲低沉卻凄厲的叫聲從九門嘴裡傳出，所有狗全都匍匐在地，嗚咽著，向它們的犬王告別，無助又凄涼的叫聲回蕩在整個琵琶台，聞者傷心，聽者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