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吐啊吐的就習慣了

借著晚霞的餘暉，一個被炸成廢墟的小鎮，映入韓浩的眼前，這就是551團的防線——一個標準的南方小鎮，從目前殘存的痕迹可以看出曾經很有些人氣。但目前韓浩看到的是滿目瘡痍，放眼望去，整個小鎮找不到一間完好無損的房子。

也許是因為聽說有增援上來了，也許是因為剛剛打退鬼子最後一次衝鋒，一營長陳力很是高興，竟然親自從營部出來迎接他，熱切的眼神看得韓浩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頗有些「兄弟你可算是來了」的味道。陳營長把韓浩請進營部，一個倚著道殘牆而搭建的簡易窩棚里。

陳營長對韓浩很是熱情，但他的話語裡帶著一絲悲愴，他向韓浩簡單的介紹了一下一營的情況：自一營來到上海投入戰鬥以來，一直打到現在未做修整，戰況十分慘烈，傷亡慘重，雖然也補充過幾次，但全連還是只剩不足100人了，勉強能編成一個連。軍官損失尤其大，前營長已經為國捐軀了，他是以副營長火線提拔成營長的；全營三個連長，兩個戰死，一個重傷；排級軍官，也沒剩幾個了。

陳營長要求韓浩把帶來的補充連分開填充到現有的三個連里，並任命韓浩為一營三連長，並把一連、二連的連長也叫來介紹給韓浩，這兩個連長也是由排長火線提拔上來的。

介紹完情況后，陳營長順帶著也給三個連長開了個會，說是開會，其實也，沒啥內容，簡而言之就一句話，守住陣地，沒有命令，不得撤退，違者軍法從事。

頂著一連長、二連長希冀的眼神，韓浩把補充連一分為三，郝廚子的排和劉鐵匠的排都分給了另外兩個連，他把張老四還有警衛班留下了，最重要的是他把那挺歪把子留下了，這可是個大家當。

分完人員，陳營長領著韓浩沒走多遠就來到了三連的陣地，說是陣地其實就是一片廢墟，完全沒有什麼工事可言。韓浩的目光繞著陣地晃了一圈，心裡默數了一下，三連大概只有20來號人，衣衫襤褸的士兵們依託著原來的殘垣斷壁構築了簡易工事。由於剛剛打退了日軍的最後一次衝鋒，這20多人散落在陣地各處，大部分都在閉目養神，抓緊時間休息，只有少數幾個似乎在閑聊。

有人看到陳力，輕喊一聲「營長來了」這二十多人稀稀拉拉的趕緊站起來，陳營長向三連的眾人介紹了一下韓浩，當場任命韓浩為三連連長，要求大家是繼續堅守陣地，沒有命令不得撤退。

臨走的時候，陳營長交給韓浩一副上尉軍銜的領章，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三連長，這是你的前任留下來的，他已經以身殉國，希望你不要辱沒了它，不要丟了我們湘軍的臉。」

陳營長離開以後，韓浩把自己帶來的補充連的人跟三連原有的人進行了重新編組，還是分成了三個排，張老四繼續干排長，又從原有的老兵里挑出兩個當過班長的提拔成排長，最後以每個老兵帶兩個新兵，以老帶新分成戰鬥小組，就跟學校里好學生帶差生組成學習小組一樣。

整編完部隊之後，韓浩環顧整個戰場，其實整個戰場真的也不大，這個鎮子是全部是由551團防守的，一營的位置在鎮西，一營共三個連，三個連陣地相互依託，三連的陣地在最左邊，大概有100多米寬。之前聽說陣地在鎮子里，韓浩還以為是要打巷戰呢，還因此回想一下電影里關於巷戰的內容。可現實無情的給了韓浩一巴掌，這都快炸成平地了，充其量算是個廢墟戰，這仗可怎麼打呀。

眼瞅著天色快要黑透了，韓浩找了個看著結實點的殘牆角落，碼了幾塊磚坐下，招呼幾個排長過來開個會商量一下明天怎麼打。其實剛才他就戰術問題請教了一下營長，沒想到營長用看傻叉的眼神看著他，來了一句，啥戰術，只要你守住陣地就行，我這沒啥戰術，一句話讓韓浩都傻了，現在打仗都這麼糙嗎？

三個排長除了張老四，還有一個叫王春生的，算是有點文化，上過兩年小學堂，外號小書生，不知怎麼當了兵；另一個大號孟德貴，人稱孟老爹，面相最老，實際年齡40出頭，也是全連年齡最大的，是個老兵油子，據說之前還當過北洋軍，跟過好多大帥，大帥們死的死，逃的逃，他卻在國軍繼續當兵吃餉。

"大家都說一說，明天這仗怎麼打啊?"韓浩的目光重點放在了王春生和孟老爹身上，畢竟這二人之前一直在陣地上。王春生道「連長，鬼子的火炮特別多，每次進攻之前都要先打炮，好多弟兄都是被炮彈炸死的，還有就是鬼子的槍法奇准，離得老遠，弟兄們一露頭就挨槍子。」「小鬼子的擲彈筒打的也准，咱們連之前那兩挺捷克式就是被擲彈筒端掉的」孟老爹補充道。

「那你們有什麼主意沒？」韓浩話音未落，兩人就低下了頭。孟老爹低聲道「我之前一直跟著各路大帥爭地盤，哪見過這個場面啊，這要擱以前，哪個大帥有這等火力，我們早就跑了。」王春生也道「要是有辦法我們早就用上了，哪還用等到現在啊。」轉頭看向張老四，張老四都快把頭埋在褲襠里了。

韓浩心裡一陣煩躁，忽然感覺後背有點癢，像是什麼東西一直硌著呢，之前沒在意，這會心情不好就一把把東西拽了出來扔在地上。定睛一看，韓浩猛然站了起來，地上是一隻血肉模糊的手臂。看到這個血漬呼啦的斷臂，韓浩一個沒忍住哇的一聲就吐出來了。旁邊的一排長王春生，很有眼力見的湊上來，趕緊拍了拍韓昊的後背，邊拍邊安慰他道「沒事，連長，剛上來的時候都這樣，吐啊吐就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