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可惜不是你

眼見跨階級的捷徑被阻，徐庶氣勢洶洶地右手緊握著的寶劍，左手對著眾人大聲指責道：「你們都給我閉嘴！我的通輯早就撤消了，穎川縣令將我無罪釋放，我現在也是有功名之人，現任劉皇叔手下軍師！」

年輕庄丁又向周圍人問道：「劉皇叔是誰？」

年長庄丁說：「就是那個新野縣令劉備……」

又一個庄丁說：「嘿！一個小小縣令的幕僚，怎麼能配得上我家小姐？要不等下看莊主的臉色，大家一起將這人轟走算了。」

年長庄丁說：「大家沉住氣，我們靜觀其變吧。」

這時，徐庶又問道：「黃老伯，說好等我學成，你便將女兒許配於我，現在還算不算話？」

「元直，有話好好說……」黃承彥緊盯著徐庶的右手，他知道這是只可怕的手！八年前就是這隻手一拔劍，只一道劍光，便很快砍翻了好幾個賊人。

「速叫月英出來與我說話。」徐庶不耐煩地喝道。

黃承彥自覺有些理虧，害怕激怒了徐庶，畢竟眼前的人以前是一個不良少年，當年穩坐潁川惡狼幫的大當家，萬一盛怒之下，很有可能會血洗黃家莊。

「什麼人要找我？」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

「啊，小姐出來了……」所有人尋聲望去，一名相貌奇特的女子從屋裡緩緩走了出來，她就是黃月英，她的長相，對於這個時代的古人來說，那還真就是無法讓人接受，每次成了人們戲謔的對象。

黃承彥見狀不妙，催促道：「月英，你怎麼出來了？你都是要成親的人了，快進屋去，這樣跑出來成何體統？」

那女子又走近了幾步道：「爹，沒事，這事就讓女兒解決吧。」

徐庶仔細一瞧，頓時也被嚇一跳，發出了本能的驚呼。八年多沒見面了，這真是女大十八變！在錯愕片刻，元直馬上反應過來了，他算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了。

黃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他眼前這個女子長得太難看了，一副扭嘴歪鼻的模樣，小時候那麼可愛，現在怎麼長歪變成這副德行了？看來鄉間的傳聞是真的，徐庶內心多少有些動搖了。

可是徐庶又一盤算：不行，老子一定要完成跨階級，就算眼前這個女人有如母豬，老子也要娶回家！大不了以後再納幾個小妾！想到這裡他又回過神來了。

「對！對不起！」徐庶的語氣一下子緩和了很多，握劍的那隻手也鬆開了。

「你我以前確有約定，我聽說朝廷遍行文書，說你殺了人，這些年音訊全無，你還找來做什麼？」

徐庶解釋道：「我現在正輔佐劉皇叔，不是我不想來尋你，我曾經發誓要出人頭地，再來迎娶你。」

黃承彥乃沔陽名士，混跡於襄陽名士上層社會圈子，黃家家境非常殷實。說實在的，徐庶還是自卑，門不當戶不對的，他是寒門子弟，多年來一直摸爬滾打，才有了今天的一點成就。

不過襄陽名士上層社會圈子一直對他來說，還是很有吸引力的。

徐庶說：「這些是我的錯，什麼都別說了，我今天就問你一句話，你是跟我，還是跟諸葛孔明?」

黃月英說：「我們緣份已盡，還有一個月，我便是諸葛夫人了。」

西方有居里夫人，東方有諸葛夫人。江夏太守訂婚的時候，月英還小，兩人的相識不過是因緣際會，那段記憶她早就模糊了。如同後世的前男友突然出現，還是讓她大為震驚！

你有狼牙棒，我有天靈蓋。他只不過是不死心，還想再試一試。既然己再無周轉餘地，也只有死了這條心了。事實上南牆撞疼了，腦子一時半會沒轉過來，甚至愚蠢到還想去理論的人多了去了。

徐庶還是硬著頭皮說：「那樁婚事你願意？」

黃月英說：「我願意。」

她淡淡地道：「婚事原本就是家父在半年前就訂下來的。」

徐庶冷笑道：「你大可反悔。」

黃月英說：「我不想反悔。」

徐庶說：「你要是怕人詬病，也可以找借口退婚。」

黃月英說：「我不想退婚。」

徐庶問：「為什麼？」

黃月英忽然舉起一支改造機關的小扳手說：「因為我對亮哥哥一見傾心，我覺得他就是我未來的夫君！我愛發明！更愛孔明！」

哎喲喂！徐庶一聲慘叫，當月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很多話都可以不必再多說了。這個「理由」已經足夠充分。特別是她說出「我愛發明，更愛孔明」的時候，徐庶如同遭受雷擊。

徐庶的腦袋嗡的一下子，兩眼發黑，身體晃動了一下，勉強穩住身形。他快變成檸檬精了，雖然他一向如此，嫉妒成性，很容易被別人酸到。

徐庶說：「好，既然你選擇的是孔明，元直倒也輸得心服口服。」

黃月英安慰說：「沒事了，大丈夫何患無妻？以元直現在的才華，日後必然前途無量。」

說完，月英便轉身回屋了，黃承彥對幾個庄丁耳語了幾句，只見有一人捧個大盤子，裡面放著五錠大銀。

黃承彥淡淡笑道：「感蒙元直對小女的厚愛，只恨你們有緣無份，來晚了一步，稍微準備了一些小薄禮，萬望元直笑納，以表歉意。」

徐庶說：「既然事已至此，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這件事也怨我，我現在就自行告退。黃老伯所賜銀兩，決不敢領。不是我自誇自己，庶現在也今非昔比，早就不缺銀子了，速請納回厚禮，只此告別。」

如果是以前的徐庶早在黃家莊大打出手了，不過經過幾年的闖蕩，徐庶的心性改變了不少，畢竟黃家在荊州的關係盤根錯節，像黃家的親族黃祖、黃忠就在劉表手下做官，黃老頭本人又與蔡氏聯姻，如果為了出一口氣，把事情鬧得太大，對自己顯然沒有任何好處。

徐庶心裡暗罵道，你們黃家有什麼了不起，也不看看自己的女兒長得像頭豬一樣，孔明這模樣的也下得了口，八成是有「戀豬癖」。

徐庶拂袖而去，行走在山林小路，對自己剛才的衝動感到可笑，也開始怨恨師弟諸葛孔明。他開始重新審視自己。

他滿腹經綸、劍法好、道法也一流，他可以說既是文人，又是武人，還是術士。但更切實的是，他是一個遊俠，一個謀士。

這些都不重要了，正如人無論做什麼職業，入哪一行，全都只是兼職，一個人真正的終生職業，當然是做人。盡自己的能力盡量去滿足別人對自己的期望，讓別人喜歡自己，而不是討厭自己，成為大家心中理想的人。

做人，即做大家心中的人。讓別人所看到的自己，至於是不是真的自己，倒不是很重要了。

返回途中，徐庶他發現了河對岸求親隊伍的窘境，他的心情瞬間好了很多，於是快步離開。心想幸虧自己來得時候把橋破壞掉了。

那是一座往來隆中與沔陽之間的橋，迎來送往了多少客商遊人，也是貫通兩地最重要的橋！活該！你們著急去吧。

黃家莊一切照常，婚禮繼續操辦，屋子裡傳來一陣咳嗽聲，黃月英對著鏡子梳理著秀髮，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她自己已不知道多久沒有真正的笑容，她甚至已以為自己忘了怎樣笑了。

黃月英患有一種罕見的抑鬱症，一直以來遍訪名醫，她的病情連漢末醫聖張仲景也無能為力。很多先天的毛病是最難醫治的，身體內部的痛苦遠比外部的威脅更能考驗一個人的意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