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的一生-大人2
秋收后,南山村老朱家迎來了朱建軍大喜的日子,媳婦是後山村趙大夫的老閨女趙鳳芝。婚宴是在生產隊的食堂辦的,隊長作為主婚人,幾乎全村的老少都參加了,吃的流水席。那年月吃大鍋飯,家家都不富裕,席面並不豐盛,都是鄉親們你拿一點,他出一點,作為禮份子湊的。
婚禮的過程朱建軍並不記得,記得的只是忙碌。四嬸怎麼說,他就怎麼做,媳婦蒙著頭紅,穿著大紅的衣服。自己穿著軍綠的套裝,胸前扎了朵大紅花。好不容易挨到晚上,入了洞房。
朱建軍和媳婦住在西廂房,牆壁用白石灰粉刷一遍,就連燒炕得灶口都看不到煙火的痕迹。
媳婦趙鳳芝,從炕梢的炕櫃里拿出被褥鋪在了炕頭,盤腿坐在嶄新的被褥上,低著頭,用手摩挲著雕龍畫鳳的紅被面。
朱建軍看著自己的新媳婦,嘴唇又開始發乾,心跳開始加速。朱建軍乾咳了一聲道:「入秋天涼了,我把炕燒一下,暖和。」說完轉身出門,抱了一捆柴禾,在進屋前深吸了一口氣。朱建軍蹲在地上,將柴禾一把一把的填進灶堂里,眼睛望著灶膛里跳動的火苗,聽著柴禾噼啪爆裂聲,抬頭偷瞄了一眼自己的媳婦。她依然端坐在被褥上,白皙的面龐在燭火的映照下略顯紅潤,紅色的嘴唇微微抿動,油黑的頭髮盤在頭頂,長長的睫毛時不時的眨動。媳婦無疑是個美人!
趙鳳芝端坐在炕上,她低著頭,心裡如同裝滿了一窩小兔子,蹦跳個不停。她不敢抬頭看他,只好用手摩挲著被面,時不時的側眼看著桌上的紅燭,紅燭的火苗不停跳動,彷彿跟她的心跳一個頻率。桌子後面的鏡子上貼著她和他的合照,還真是郎才女貌!她偷瞄一眼自己的丈夫,只見他正在看著灶膛里的火苗。在灶火的映照下,丈夫的臉紅撲撲的。
朱建軍終於填完了柴禾,掃完了地,洗完了手,脫掉了鞋,上了炕,坐在了媳婦身邊。打鼓一樣的心跳聲,讓朱建軍喉嚨更加乾渴,用幾乎顫抖的聲音說了句:「睡吧!」夫妻二人脫去了個自的外衣,誰也不敢看誰,默默的鑽進了被窩。
此時朱建軍的心似乎馬上就要跳出來,渾身發熱,不知道是不是炕燒的太熱的緣故。媳婦緊閉著雙眼,朱建軍再也抑制不住激動,吞了一口口水,伸手攬住了媳婦的小腹,用手沿著小腹向腰後方移動,直到媳婦的臀部,它光滑,細膩,富有彈性。他用力捏了捏,她突然顫抖了一下。朱建軍此時就如同一隻猛獸,做起身褪去了自己所有的衣衫,也胡亂的褪去了她的。
燭火依然亮著,火苗不停跳動,燭心彎轉,紅色蠟油順著蠟燭淌了下來。西廂房一陣粗重的喘息過後,安靜了下來。
三天回門的時候,趙大夫告訴朱建軍,說好日子不遠啦。朱建軍不太了解國家形式,但對好日子的憧憬卻是深深烙印在心上。
轉眼一年過去了,夫妻恩愛,生活幸福,可是有一個問題,他們沒有孩子。趙大夫給開了幾副葯,吃了半年,結果還是沒反應。朱建軍父親,又找了幾個土方子,又吃了半年,還是沒反應。又去鎮里的醫院查,開了些葯,又半年還是沒反應,最後去縣裡,做了一大堆檢查,說沒問題。最後醫生說問題可能出現在朱建軍身上,讓他回去吃一些補腎生精的中藥。朱建軍吃了半年的中藥,為了要孩子,白天幹活,晚上也不閑著,慢慢的身體卻有些吃不消,身體逐漸的虛弱,面部顯得有些蒼老。
最後倆人不得不放棄,這讓朱建軍父親十分苦惱,心想,這下完了,老朱家要想走出大山,全指望著將來的孫子,這下好,不但沒有了孫子,哪怕一個孫女也成啊!
一九八二年,朱建軍正在生產隊上幹活,為了要孩子,老朱家欠了一屁股外債,唯一還債的方式就是掙工分,等到秋收能多存一些糧食,還一些外債。趙大夫連跑帶顛的找到了朱建軍。「建軍,建軍,趕緊的到村部去,要包產到戶啦,明年就分地,自己的地自己種,收糧都歸自己,快回去登記!」
朱建軍聽到說分地,自己種的糧食都歸自己,整個人如同打了雞血一般,眼裡放出精光,丟下手裡的工具,丟下自己的老丈人,撒腿就往村裡跑。趙大夫氣喘吁吁的插著腰站在那裡倒氣兒,望著女婿一溜煙的小跑,嘴裡哈哈的笑著。
晚上,老朱家一家人坐在正房炕桌上,晚飯很豐盛,趙鳳芝抄了盤雞蛋,又把冬天存下的臘肉炒了一盤蕨菜,蒸了一屜白饅頭,又打了半斤小燒,慶祝土地改革。
朱建軍父親喝了三兩酒,黝黑的臉上透著紅暈,已經微醉。他經歷幾次土改,每次土改都讓他興奮不已,但這次改革更加徹底,讓他看到了更長遠的幸福,那是兒子的將來。他看著兒子和兒媳婦,微笑著,眼睛眯成一個弧度,突然面部僵住,微微皺眉,將來日子好了,可是卻沒有香火可以承繼,而且走出大山是他的夢想,兒子無望,孫子也無望!
人往往就是如此,當境況變得好一些的時候,生活中的不足就會體現的更加明顯。朱建軍父親就是如此,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轉身下了桌,倒在炕上,背對著朱建軍夫婦,頭枕著胳膊,側躺著。朱建軍夫婦並未察覺到父親的異樣,以為父親喝多了,並沒有在意。
正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夜半三更,朱建軍想著自己將來的地,憧憬著美好的未來,想著想著,久違的激情襲來,強烈的浴火回歸,彷彿洞房夜那晚,朱建軍重拾了青春,成了勇猛無畏的野人。
趙鳳芝早上起的很早,不知道是分地的喜悅還是昨晚激情,讓他面露紅光。朱建軍父親起的比趙鳳芝還要早,把舊時的農具全都搬了出來,用心修理著。他看到了兒媳婦的變化,又見朱建軍沒起來。作為過來人他明白,所以並未催促兒子起床與他一起修理農具。
一個月後,趙鳳芝沒有來列假。她並未吱聲,她不敢確定,因為她早已不抱希望。當她胸部發脹,噁心想吐的時候,她意識到,她有可能懷孕了。於是一大早就出門回了娘家,找他父親趙大夫。直到傍晚才回來,回來時提了一籃子雞蛋。
朱建軍嗔怪道:「爸媽年紀大了,雞蛋留給他們吃,你怎麼還往家裡拿呢?咱爸也不會要,明個趕緊送回去。」
趙鳳芝像個未成年的小丫頭一樣做了個鬼臉,「這是爸媽給我吃的。」
「你沒病沒恙的吃個啥?」
「我有啊,我有喜了。」
看著自己的媳婦笑如桃花的臉,朱建軍愣住了,猛的醒轉過來,一把抱起媳婦在地上轉圈圈。
趙鳳芝又開心又驚恐,連忙阻止道:「小心孩子!」夫妻二人哈哈笑著,聲音傳到了朱建軍父親房裡。
父親從房門裡出來:「笑啥,地都分完了,明年才能種,秋天真有收成了再笑。大白天的,兩口子也不怕被人笑話。」
老朱家生兒子的事成了全村的大事,比過年,比別人家取新媳婦還要熱鬧。儘管為了要孩子,之前欠下了很多外債,但朱建軍父親還是決定大辦,有了孫子,那可是天大的喜事。雖然還是流水席,但席面一定要體面,再說眼看著自家地理的莊家要收了,而且收成還不錯,還債的事先擱一年再慢慢還,辦個體面的滿月酒還是富餘的。
朱建軍父親一直是村裡要強的人,也是說一不二的人,是村裡頭認為最有想法的也是最明事理的人。所以村裡有個大事小情,除了之前的生產隊長外,必然要請他幫著張羅,幫著謀划。可是朱建軍父親自從知道老朱家可能要斷後,整個人就頹廢了很多,基本不參加村裡的大活動,也很少言語,只是埋頭幹活,上山採藥。如今有了孫子,又有了底氣,整個人精神煥發。
宴席還未開始,朱建軍父親就拾掇的利利索索,背著手,在院子里走來走去,指點著兒子和來幫忙的親戚擺桌子,時不時的親手檢查著灶台上的食材,然後滿意的點點頭。來了客人,立即跑到大門口迎接,既顯得客氣,又不失體面。
宴席開始前,朱建軍父親站在房前的碾台上。「咳咳!諸位鄉鄰,諸位親朋,我老朱家三代單傳,如今喜得貴子。」用眼瞄一下站碾台旁邊的朱建軍。朱建軍會意,從媳婦懷裡接過孩子,小心翼翼的遞給父親。朱建軍父親看著自己懷裡的孩子,白白胖胖,肥頭大耳,尤其是孩子蹬腿的時候露出的小雞子兒讓他如同打了雞血,渾身充滿了力量,而且那種力量給他帶來了無窮的喜悅。
「大傢伙兒看我這大孫子,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唇紅齒---臉白,大耳垂肩,大富大貴之相。」這時候,懷裡的孫子哇哇的開始大哭,童子尿順著朱建軍父親的手臂滴了下來,洇濕了胸巾。眾人見狀哈哈大笑,趙鳳芝連忙接過孩子,給孩子把尿。朱建軍父親也跟著哈哈大笑:「這小子尿尿都這麼有勁,將來一定有大出息。高興!高興!大家吃好喝好!」說完走下碾台,挨桌敬酒。
朱建軍父親給孫子取了個很有意義的名字朱佳旺,其實意思也很簡單,就是預示朱家能夠興旺。
朱佳旺與村裡的孩子一樣,調皮搗蛋,打鳥、套田鼠,捉蜻蜓,玩泥巴,晚上回家總是髒兮兮的。氣起人來更是要命,朱建軍不慣孩子,只要孩子搗蛋,動手就打。可是每到如此,朱建軍父親就會阻攔,總是說孩子還小,打他幹啥,再說我乖孫子比你小時候強,心眼多,搗蛋都比你搗的出彩。
朱佳旺長到7歲的時候,朱建軍父親把朱建軍和趙鳳芝叫到自己的房裡,看著炕上熟睡的孩子。朱建軍父親鄭重的說道:「孩子不小了,不能讓孩子跟村裡其他孩子一樣再混下去了,得上學,走出大山。」說著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和兒媳婦。「現今,外債也都還完了,地上的收成也夠吃用,這些年採藥我這也攢了點錢。」朱建軍父親從懷裡掏出一個手帕遞給了趙鳳芝。「這裡有100來塊錢,你們拿著,北山村的小學老師三天打魚兩天晒網的,靠不住,指望不上,得把孩子送到鎮里去念書。」
朱建軍道:「爸,你攢錢不易,趕趕歲數大了,你自己留著。佳旺不用去鎮里念書,在北山村一樣,家家孩子不都在那念嗎,等上初中再去鎮里。現在年吃年用,多少有點結餘,眼么前兒夠供孩子念書用的。過完年開春種完地,我出去打工。我小舅子在外面混的不錯,我找他去。」
朱建軍父親嚴厲的說道:「你給我老實在家,哪也別去!北山村上校的孩子,有一個算一個,哪個上初中了,在那能學個啥?朱建軍又道:「實在不行,等孩子大了去當兵。」
「聽我的,直接送鎮里,這些錢也不是就給你們供孩子上校花的,不能坐吃山空,過年抓幾頭豬養,前段時間我去鎮里送藥材,看到賣豬肉挺賺錢,逢年過節的還能賣上好價錢。這是個長久活路,供孩子上校不成問題。」然後頓了頓:「行了,就這麼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