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休書
"吱呀~"李月蘭緩緩將房門打開,只見袁子忠手中拎著包袱站在房門外。看到李月蘭打開了門,他顯得有些局促,直愣愣的看著李月蘭也不說話。一時間周遭靜默一片。
李月蘭低頭頓了一會兒,便側過了身子,將房門讓了出來。袁子忠抬腳就想往裡走,可不知怎的有將伸出的腳收了回來,如此反覆了幾次,李月蘭抬起頭看見他依舊在門外打轉,疑惑地問:「你不進來嗎?」
袁子忠好像沒想到李月蘭會先和他說了話,愣了一陣,抓抓腦袋,磕磕巴巴地說道:「哦,進來。。進來的。」說完便走進了屋內。
李月蘭見他進了屋,便轉身將門關上了,回過身見袁子忠傻傻的站在桌旁幫,抱著包袱似乎這屋裡沒有他下腳的地方。李月蘭低著頭走到他面前,低聲道:「將行李給我吧,你坐下歇歇。」
「哦。。好的。」袁子忠感受到那獨有的女子體香,身體一下子僵直了,聽到李月蘭說的話,便直直的將包袱遞了過去。
李月蘭接過包袱,將裡面的鞋襪衣服拿了出來,打開衣箱,將自己的衣物拾到一旁,然後將袁子忠的衣物分門別類的收好。撫摸著手下粗製的麻布,回想從前每次他出征回來,她也是這般幫他整理衣物鞋襪,不同的是,越到後來,手下的觸感越精緻罷了。
收起感嘆,李月蘭將最後一件衣服收拾妥當,合上了衣箱,走到桌前坐下。袁子忠顯然對此感到些不自在,李月蘭沒有理這些,道:「袁大哥,」袁子忠聽到稱呼猛然抬起了頭,「袁大哥,我能這麼叫你么?」袁子忠傻笑著直點頭「就這麼叫,應該這麼叫。」李月蘭看袁子忠沒什麼反對的神色,接著道:「袁大哥,你可記得當日新房內外,你我的囑託?」
聽到這話,袁子忠像陡然記起了什麼重要事情,一拍腦門,懊惱道:「瞧我這記性,我該一回來就和你說的,」李月蘭疑惑的看向他,「你爹這次也回來了,不過他年紀大,沒有和我一起走,和李虎他們一起坐車回來的,大概明日就能到家了。」
李月蘭聽完糊了一口氣,便起身對著袁子忠行了一禮,袁子忠嚇了一跳,慌忙讓開,「不,袁大哥,這一禮你一定要受,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我爹那個年紀,再加上那種性子,上了戰場如果沒有你的多方照拂,必是九死一生的,算起來你救了我爹一命,自然受得起我這一拜。」說完便對著袁子忠再拜了下去。
袁子忠連忙擺手道:「不用不用,咱們都是一家人,這三年你也辛苦了,我剛剛聽小弟說了,這一家子的家務你一肩挑起,這三年上照顧爹娘,下照拂弟妹,這麼說來是我薄待了你,讓你等了整整三年。」
李月蘭聽到袁子忠說「咱們都是一家人」時,微抿了嘴唇,等袁子忠說完,她站了一會兒,轉身走到梳妝台前,拉開抽屜拿起裡面一封信封,回到桌旁。
袁子忠見李月蘭如此。看著桌上地信封問道:「這是什麼?」
李月蘭緩緩在桌邊坐了下來,動手拆開了信封。裡面有兩張紙。打開來攤到了袁子忠地面前。道:「這是你三年間寫給我的家信。」
袁子忠拿起掃了一眼開頭。沒錯。這是自己在出征地第一年寄回家的一封信。第一年剛離開家中,前方作戰也還不吃緊。他便常寫信回家。不過由於和李月蘭並沒有真正行完禮。也無什話可說,便只寫過一封信託她照顧爹娘。後來戰爭越打越激烈。他便再也沒有寫過信回家。袁子忠疑惑地看著李月蘭,不明白她為什麼將信拿了出來。
李月蘭沒有理會袁子忠疑惑的眼神。抽出下面一張。推到袁子忠地面前。道:「這是你最後一次寫信回家託人帶給我地休書。」說完便直直的望著袁子忠地眼睛。不做聲了。
袁子忠詫異地拿起那封休書,皺著眉思索了一會兒,恍然大悟道:"啊,我記起來了,當時我軍被困牛角山,將軍讓我們都立下生死狀。讓我們將未完成的心愿或要和家人說地話一一寫下,當做遺願寄回鄉去。當時我能想到地就是不想耽誤你。畢竟咱倆也沒。。後來戰事吃緊也就沒機會再寫信回來。。"
李月蘭沒有讓袁子忠把話說完,打斷道:"袁大哥,你聽我說,這三年我盡心的守著你對我的囑託,即使我們並沒有行完大禮,即使這封休書到來,讓我明白你有可能不會再回來之後,旁人的閑言碎語,家人的責問刁難,我都不管不問,一一忍下,因為這是我的諾言我就一定會做到。"說道此處,袁子忠皺著眉一臉抱歉的想說些什麼,但看著面前人兒灼灼的目光,囁嚅了半天又閉起了嘴巴。
「可是袁大哥,這三年我守著的是你我之間的道義,為這即使在兩年前我已不是袁家婦,依然不顧一切的留了下來,守著你我的囑託,而現在你安然無恙地回來了,我,也應該功成身退了。」李月蘭終於將盤旋多日的話一股氣的講了出來。
「可是。。可是。。可是你已經嫁給我了啊。」袁子忠聽到李月蘭要走的話立刻慌張了起來,「如今我回來了,這休書我可以收回,咱們一起好好過日子不成嗎?」他急急地拉起李月蘭的手說道。
「袁大哥,」李月蘭看著眼前著急的面孔,一瞬間心有點被那句「咱們一好好過日子」打的有些酸澀,可隨即被遷入偏院是那個一去不回頭的身影浮現在眼前,令李月蘭的心頓時冰冷了下來。
袁大哥啊袁大哥,可惜和你在一起,我是不會有好日子的。李月蘭你要爭氣一點,想想你的苦,你的怨,你的恨。想到這兒,李月蘭冷靜地抽回了被袁子忠緊握的手,對著袁子忠道:「我爹從軍三年,家中事務都有我娘操勞,而這三年我從未回過一趟家,更不用說幫家裡做些什麼,剛剛你說我爹明天就會回來,他年紀大了,這三年的風霜不知要給他帶來多少病痛,我只願承歡膝下,略盡孝道。」
「我可以和你一起。。」袁子忠還沒說完,李月蘭便直視著他道:「袁大哥,你忘了你也三年未回家中了。」說完李月蘭便起身將櫃中的棉被抱了出來鋪在地下,「今天我就在屋裡打個地鋪,明日我收拾好東西便回家去。」
「不,不,我睡地鋪就行。。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要走。。哎呀,我也不會說。。這。讓我來。」袁子忠懊惱著自己的嘴笨,便直接拉起李月蘭,俯身鋪起了棉被。
李月蘭無言地看著袁子忠的這番舉動,慢慢俯下身,跪在袁子忠的一旁,覆上袁子忠忙碌的雙手,袁子忠一驚,抬眼望著她,「我來吧,你趕了這麼多天的路,也累了,今天我睡這兒。」說完也不等袁子忠拒絕,推著他讓他坐在了床上,然後起身吹了蠟燭,便和衣睡在了地鋪上。感覺到袁子忠依舊愣愣的坐在床上,說了句「夜了,睡吧。」便翻身背對著袁子忠獨自睡了。
袁子忠看著那躺在地上顯得柔弱卻倔強的背影,回想起剛回來時她拎著水桶的吃力,想來這三年她背負著多麼沉重的壓力,心下便十分懊惱當時怎麼不給她多寫些家信,更是後悔當時寄給她的那封休書。可是當時的自己也不知一戰之後是否能活命,能想到的給她幸福的方式只能是讓她另嫁免得耽誤了她,誰知她卻守著他的囑託,這一等就是三年。而如今自己平安歸來,她卻要離開,那紙休書讓他失去了挽留的理由。
聽著一旁均勻的呼吸聲,袁子忠依舊沒什麼頭緒,收起了心思,脫了衣服,便睡下了。
一會兒功夫,袁子忠就翻了好幾個身,想著過去三年睡的硬床板或是稻草堆,身下溫暖的觸感似乎讓袁子忠疲憊長久的心找到了歸家的安定,枕邊傳來的陣陣女兒香,讓他有點心猿意馬。無奈雖然他的身體已經在叫囂著疲憊,可心緒卻異常清醒。
這廂邊,李月蘭亦是無法入睡,雖然上輩子和這個男人相處了十幾年,可她今天所說的話,對於袁子忠的反應,她還是有點忐忑的。背對著他,聽著身後沒有半點聲音,李月蘭的心被提的高高的,直到後面傳來衣服摩擦的『梭梭』聲,知道袁子忠躺了下來,李月蘭才略微放了心。等著身後的響動都平息后,李月蘭才慢慢的睜開了眼睛,望著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地上,看著月影緩慢地移動,她微微牽起了嘴角,她知道,今夜,是她在袁家最後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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