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偷煤
德全就嘶了一聲,他就聽說過八家子那邊兒的事兒,那邊兒家家戶戶蓋大房砌大院兒,裡邊不住人不種地,天天就是挖煤。村裡來查就說是挖菜窖,鬼知道那菜窖挖了多深。那煤層淺,有的地方甚至露天開採,這不稀奇。難道這好事兒讓自己姐夫碰上了?
就嚷嚷著要看,尹老漢說那可不行,你看完了到處瞎幾把嚷嚷,再把我給整進去,你得先給我談買賣,成了別說帶你看,帶你進去挖都行。
德全一看心說這買賣好啊,這買賣自己談中間油水可就多了。是滿口答應,當天就回去談去了,第二天滿面春風的來了,尹老漢一看就知道這事兒有門兒。
德全走的都急了,一進門先喝了半舀子水,喘著氣兒說「姐夫,成,成了。」
尹老漢忙問,「啥價錢啊,要多少。」
德全說你別急啊,我得坐會兒,點上支煙,看著尹老漢那期待的老臉,嘿嘿一笑說「那老闆說了,你要是有就先要個十車八車的,要是你的煤好以後就在你這多買,可有一樣兒,拉煤的時候得跟著礦上的煤一起走,否則都上你這拉來非捅婁子不可。」
老漢說那是自然,你還沒說價格呢。德全伸出四根手指頭,「老闆說了,一車給你四百塊錢。」
尹老漢就一皺眉,說「上礦上拉一車五百,到我這就四百,這啥也沒幹一百塊錢沒了。」
德全就拍他肩膀道「姐夫,人家礦上那叫合法挖,你這是偷著挖,給你這價已經都不錯了。」他沒說的是他跟那老闆說的每車四百五十塊,他跟尹老漢說四百,一車他凈賺五十。尹老漢也知道人家得拿點,不能白給幫忙不是,心說四百就四百吧,要多少是多,要什麼自行車啊。
就把這事情定下了,隨著時間越來越近,尹老漢跟兒子倆人兒就火力全開,一邊從下邊挖,用麻袋背上來。一邊兒把屋子裡的煤往外頭運,到時候好裝車拉走。
爺倆玩了命的在下邊兒挖,挖完了往上背。也虧得這煤質量好,飄飄輕。一袋子裝滿了也就是三四十斤。他倆光想著掙大錢了,以後也是土財主了。就沒注意這煤層有了變化。
這地里的煤不是整個一大塊,都是夾在岩石里一層一層的,要想採煤就得順著有煤的這個岩層,一點一點的采。前邊說了,尹老漢是用火燒再潑水,硬打到煤層上來採的,而且他不懂採煤,煤層多深多長,煤層後邊是什麼他一概不知。他要是運氣好,這煤層夠厚別說他自己,就是幾輩子都吃不完。要是運氣不好,這一搞下去可能後邊就是空的。
他也是見錢眼開,平日都是他挖讓兒子慢慢背。這眼瞅著老闆要煤,兒子背的太慢,就讓兒子在下邊挖,他自己往外背。本來就歲數大了,下邊兒又悶熱,就脫了衣服,就穿著一個條褲衩,那褲衩是紅色的,是他上回本命年的時候買的,自己又在上邊兒穿了根兒麻繩,這樣扎得緊省的掉,干起活來也輕快。
那礦洞里就幾根火把,手電筒那時候都是要買電池的,家裡有一把,但電池還得省著用,所以那下邊兒光線也不好,四周又早就是黑漆漆全是煤和矸石。干起活來昏天暗地就沒注意那傻小子一條道往深里挖。
等爺倆坐下來喘氣兒,發現已經在煤層里挖下去挺深了。尹老漢就問兒子「兒子你說這煤得有多深。」他兒子也累的夠嗆,不過一聽他老爹說賣了錢就給他找個漂亮媳婦就玩命的幹了。這會兒累的喘氣在那喝水,就說「咱也不知道啊,整不好一直往下,從地球那邊從美國挖出來。」
尹老漢就笑說你個龜兒子還知道美國咧!本來倆人都在放鬆的狀態,尹老漢就往那斜著的煤層上一靠,那背後的煤層竟然喀拉喀拉響了起來,還沒等尹老漢有所反應就嘩啦啦的塌了,他慌忙的就往兩邊抓,可是兩邊都是脆弱的煤,他一抓就松,一摳就碎。他兒子想抓他也沒抓住,就這樣連人帶煤就塌了下去。
在那一刻尹老漢腦子裡是空白的,什麼老闆要多少車煤,能掙多少錢這些事情完全想不起來,心裡就倆字,完幾把蛋。鬼知道這下邊有多深,能有啥。整不好這下邊啥也沒有就一直掉到地獄里去。
還沒等他細想就屁股和後背一陣劇痛,緊接著就是透骨的冰涼,一瞬間自己就被這種寒意所淹沒,耳朵里傳來聽不真切的東西落水聲,和氣泡破裂的聲音。
「爸,你能聽見嗎?爸!~~」聲音既縹緲又虛幻,好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過來的,仔細聽那聲音又消失了,這地方為啥這麼冷,俺在哪?「咳咳,嗚~~」
尹老漢剛才是摔暈了,雖然摔在水裡,可只要高度足夠,入水的姿勢又不對,那就跟摔在水泥地上沒啥兩樣。而且這水表面上比較平靜,可剛才明明就感覺到一股強大的衝力,搞不好這水裡還有暗流。尹老漢掙扎著出了水,就摸著黑爬上了旁邊的石頭上,耳朵摔的嗡嗡響,隱約能聽見兒子在喊自己,剛要說話,胸口和肋骨下疼的厲害,再加上剛才嗆了水,肺子里火辣辣的,嘴裡全是鐵鏽的味道。話也咽了回去,就扶著石頭歇息。
他兒子那急的就腦袋冒煙了,這礦洞挖的深,但也不算窄,直徑得有一人高,隔著一段還平挖了一段,就是用來休息和防止滑下去的,總體跟個大樓梯一樣。剛才那地方自己挖的時候也是靠在上面挖,還用搞狠狠的往下挖煤,可也沒覺著後邊是空的啊。跟老爹說話說的好好的,這人就突然下去了,留下一個半人多高的大窟窿,裡邊黑漆漆的一股潮濕的味道,火把照進去也不真切。而且誰知道自己腳底下會不會塌,一時是急的腦門上全是汗,也不知道咋辦好。
就在他火急火燎的時候,才隱隱約約的聽見下邊兒有動靜。那聲音說不好是什麼動靜,像是說話又像是什麼動物的低吼,細細索索的傳進耳朵里聽著還特別煩躁。
到底是年輕的小夥子,本來自己老爹在下邊不知道死活他就有力沒處使,喊了半天下邊還傳來這麼怪的聲音,他心說奶奶個卷的不就是一黑窟窿嗎有啥好怕的,就股足了勁兒大喊了一聲「爸!~~~」
那聲音在空曠的地下空間里一響,就像炸雷一樣,回聲震得細小的石子兒直往下掉。那細細索索的聲音一下就停了,只聽見他自己的回聲一點點的消散掉。
他喊出這一聲來心裡那股子煩躁還就退下去了,心跳也不那麼快了,這時候才聽見下邊兒隱約的傳出來「兒砸兒砸兒砸」
那聲音就像開了混響一樣,回聲雖然小,但一直有,憑著直覺小尹子就知道這下邊兒挺闊。最要緊的是自己知道老爹沒死,就往下邊兒問「爸,是你嗎?」
那下邊就傳來石頭互相撞擊的聲音,小尹子一聽,心說難道是我爸發出的聲音,就又問「爸是你整的動靜不。」等了約莫有十幾秒下邊兒才傳來了微弱的「是~。」
又問了幾句,下邊就沒動靜了。他想著這也不是個事啊,就朝著下邊喊了一聲回去拿手電筒和繩子。
那種手電筒是老式的鐵皮手電筒,裡面放上兩節那種小孩拳頭大的電池,前邊有個小燈泡,外邊一層玻璃板。這就是當時為數不多的家用電器之一了。小尹子拿了手電筒,擰了一下看還能亮,背起院里的繩子,拿了幾個火把就又下了礦洞。
那手電筒不像現在的手電筒,一打開特別亮還能調遠光近光。那手電筒照下去只能看見個大大的光圈兒,要不是小尹子年輕眼睛尖這手電筒就跟沒有一樣。
他起初照下去就是一片虛無,什麼也看不見。順著岩壁一點一點捋下去才勉勉強強能看見點東西。
那下邊基本上都是水,手電筒照下去偶爾能反射點細碎的光。從后腰裡抽出一支火把點著了往遠處一扔,火光一瞬間就飛了出去。除了剛扔的時候照亮了一下洞頂之外,就像是扔進了無邊的深淵,周圍除了黑暗再照不見任何東西了。
直有四五秒的時間,才啪一聲撞到了下邊的石頭,冒出一連串兒的火星。要說他這一下扔的也是精準,再往旁邊兩步遠就扔進水裡了。那下邊本就潮濕,火把又從高處扔下去撞在石頭上,本就不算太亮的火把這會兒就更暗淡了。但這火把是他爹土製的,破布蘸著松樹油裡邊是樺樹皮,油性很大,竟然沒滅。
他就小心翼翼探著脖子打著手電筒在那看,從一跳一跳的火焰上來看,那下邊兒有一塊兩三平米的石頭地,邊兒上還有一些碎岩,再往外就是死寂的黑暗,偶爾能翻起個浪花映照一下火光。他估算了一下,看那火光的大小這下邊少說得有十幾米,這點繩子還不知道夠不夠呢。他正琢磨的時候,就看見下邊那火光「呼」的一下,像是被風給吹了。
給小尹子嚇了一跳,連忙就問「爸是你嗎,你看見我的火把了嗎。」
可這會兒下邊又一點聲音了沒有了,他就又喊「爸你還在嗎,你吱個聲。」
他再想喊還沒張嘴的時候,下邊兒就傳來了細細索索的聲音,就像有人想跟你說話,又隔著很遠,說出的話都被風撕碎了一樣。傳到你耳朵里全是碎片,沒有一句完整的。
這個聲音小尹子聽著就覺得心裡煩躁,沒兩聲他汗就下來了。拿著手電筒往下照也沒啥大用,索性扔在一邊,把后腰裡別著的火把全點著了,一個一個扔下去。
這回準頭就沒那麼足了,有好幾個都扔在水裡了,就最後一個扔在跟第一個火把差不多的位置,從那石頭上跳了一下又往裡彈了一段距離。
在最後一個火把彈起來最高點的瞬間,他赫然看見那岩壁上直挺挺的站著個東西!小尹子就是一愣,為什麼用「站著」?因為這個東西就非常奇怪,這不像是人在攀岩的時候貼在岩壁上,而是橫著直直的插進岩壁里,看大小是個人的形狀,在火光閃爍的一瞬間,那東西突然就把臉轉了過來。他就啊了一聲,頭皮一緊,頭髮像刺蝟似的根根都立了起來。連著往後退了好幾步,腳下的煤渣子噼里啪啦的爆裂然後掉進黑暗裡。
他不是那種能懷疑自己看錯的人,他覺得那一定是一個人,雖然下邊黑漆漆的光線很差,他也沒有清楚的看見那東西的五官輪廓和手腳,但石頭總不會轉腦袋。可又一想人怎麼能直挺挺的插進岩壁里,而且這下邊如果有人那一定是自己的爹,可是自己的爹會任憑自己喊他不回話,然後這樣違背地心引力直直的站在岩壁上?
這一下給小尹子就嚇得心跳都漏了好幾拍,一股子寒氣從褲襠里一路衝到天靈蓋兒,連著後背也出了一層的白毛汗。急忙回身撿起手電筒去照,等他再回過頭來的時候,赫然發現下邊兒那兩個火把竟然都熄滅了。同時從那洞里就傳出了細細索索的聲音,這時候那聲音竟然還越來越大,聽的小尹子這煩躁的勁兒就上來了,這股勁兒就像在心臟下邊兒點了堆篝火,烤的心肝肺都跟著灼熱。心說我直接跳下去得了,那樣就痛快了。
他一隻腳都邁出去了,身體剛要往下墜。一隻手一把就把他抱住猛地往後一拉。他就跟那人嘰里咕嚕的往後滾了好幾步,同時那詭異的說話聲也消失了。
就聽見這人喊「大外甥,你幹啥?你不活了咋的。」
原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尹老漢的小舅子德全。那老闆委託他來談買賣,他就得跑的勤快點兒,看看進度怎麼樣了。到老尹家來一看爺倆還都不在。但是院子里的煤可堆了不少。心說莫非這爺倆在下邊挖煤呢?他也沒進過礦洞,這時候好奇心作祟,有點恐懼還有點期待。來到小屋一看那炕上的板子給揭開了,下邊兒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這洞口挖的還算比較規整,斜著有個四五十度往下打的,隔著幾米還有個平地。他想了一下,心說這爺倆也沒地方去,肯定在這下邊,正好我也下去看看,看看下邊兒有多少煤,這要是個大工程,說不得我得跟他商量商量,將來走關係在這開個私礦,那這錢幾輩子都花不完。
一邊想著一邊就下去了,可他哪知道這下邊竟然這麼深,黑漆漆的礦洞里隔著挺遠才有一個火把,其餘的地段兒都是摸黑下去的。他越走越害怕,可是走了一半兒又不甘心回頭。就這樣就一直往下走,走到旁邊都是黑色的矸石和煤的時候,就隱約看見前邊有光在閃,前邊兒那火把好像是被風吹的飄忽不定,旁邊還有個不知名的生物一動不動,那玩意兒全身漆黑,手裡還拿著個手電筒。害,這不是人嘛!
就一邊喊一邊往裡走,可那身影也不回話,也沒啥反應,就是在那一動不動。等他走的近了,才發現前邊已經沒有路了,那身影的前邊就是個漆黑的大窟窿,半人多高,此時他早已認出來那是小尹子,就見他一腳往裡邁步,一低腰就要往那大窟窿里鑽。情急下他一把就抱住他腰就給拽回來了。
小尹子這會兒已經清醒了,就拿手電筒照他的臉,一看是自己老舅才算鬆了一口氣。這時候身上已經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只覺得腦子也沉,大腿也沉。
他老舅問他幹啥,他就說他爹掉下去了,現在生死還不知道呢。德全拿過手電筒往裡一照,一片虛無一點光都不返,就知道這下邊指不定多深呢,就說先上去再想辦法,在這也是干著急。
這樣,倆人就上去琢磨辦法,琢磨來琢磨去也沒啥好辦法,要說放繩子把人吊下去,一來不知道多深,二來下邊全是水,他倆也成不了這事兒。拖了兩天到底是報了警,派出所聯合消防隊,又是吊繩子,又是派戰士下去找,可找了三天也沒找到。根據下去的消防隊員描述,那下邊雖然深,但並不算太大,基本都是水,水下邊有一些孔洞但都不能鑽人,如果從這些孔里要把人塞進去那肯定就得全身骨折,把人擠成香腸,否則是過不去的。
而且隊員們也沒看見小尹子所說的那個直挺挺站在岩壁上的東西,儘管他說的信誓旦旦,但那些人還是有點像看神經病一樣看著他。
後來這事就算失蹤人口了,挖出來的煤自然是充公,而且把這個礦洞給堵上了,念在尹老漢已經死了,他兒子又是個孤兒,就罰了點兒款拉倒了。後來這北山上就沒有人住了,時光荏苒歲月穿梭,直到許多年後要開發北山,這才出現了開頭那一幕,炸掉了半個山後發現了被封存的洞口,進去那麼多人,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不得而知,只是從那過後整個北山就停止開發了,那個洞口也被堵的嚴嚴實實。
再往後那個小尹子就也到礦上去工作,還是個文職,管理過一段時間檔案。這個小尹子現在也成了尹大爺,就是這個尹大爺跟我那個朋友講了他年輕時候的事兒。
我聽完了也是一陣唏噓,心說雖然不至於嚇尿我但還是有些恐怖的成分在裡邊兒,而且雖然他說的不咋地,我確實是有些意猶未盡。就纏著他再講一個,可是這個犢子看我這個樣子就想拿捏我。
到底是付出了一頓燒烤的代價,他才決定帶我認識一下這個尹大爺,酒桌上他就神秘的說「你知道不,這個大爺為啥在檔案處給調走了。」
我倆這時候都喝了兩箱啤酒了,我也喝多了,就問他為啥。他撇撇嘴,說「我這是喝酒了,一般時候我都不說這個事。」我說你就別扯犢子了,再叭叭就給你個**兜子讓你知道知道誰是爹。
他就俯身過來一股酒氣的說「我跟你說啊,當年有個特大事故,死了二十多個人,還有十來個人找了幾個月都沒找到個人影,但這礦上死人都是有名額的,要往實了報那非得全乾下課不可。」
我說哦,所以這跟尹大爺有啥關係。他就神秘的說,這次死人跟往常不一樣,一開始雖然沒救出這些礦工,但是卻聯繫上了幾個被困的礦工,還送了一些吃的和水下去。但根據這些被困礦工的描述,下邊是出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作者題外話】:不一定天天發,存稿三十幾萬,我隨便寫你們隨便看,好吧可能沒什麼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