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升學宴

夏日的清晨，來得比平時更早一些，十里村的早晨自然也不例外。

靜靜的晨曦，撒落在遙遠的十里村，朦朦朧朧的白霧把遠處的山巒渲染地有些迷幻，空氣絲絲清冷。破曉的晨光喚醒沉睡的生靈，窗外傳來陣陣婉轉的鳥啼，清脆悅耳。

窗外的微風拂過門前的柳條，輕輕吹過門廊，撫摸著客廳小貓咪的毛髮，最後在兩位老人的腳底下歡快地打著旋。

「東子，該起床了，今天是你的升學宴，鄉里的人都會來，要提前準備一下。」老人輕輕地敲了敲東子的房門，聲音略顯沙啞地說道。

東子的父親已入耄耋之年了，拄著一根破舊的藤木拐杖。經過多年的摩挲，拐杖與手的接觸面略顯光滑。老人家背影略顯佝僂，但身體依舊算是硬朗，臉部和額頭的皺紋很深，平時不苟言笑的時候看上去也還好。但是偶爾的微笑，卻會讓這張被歲月侵蝕的臉頰，突然「盛開」，彷彿皮開肉綻，令人感到強烈的不適和害怕。

「知道了，知道了，這就起來。」東子嘟囔了兩句，極不情願地起床了。

東子是打心底地討厭升學宴的，因為他討厭被人圍著。

一想到升學宴的場景，東子心裡又是一陣地退縮。到時候被人圍觀，就好像動物園裡的猴子，被遊客輕易戲耍。對於別人怎麼想的，東子不知道，至少他是這樣覺得的。

東子也不想挨個給他們敬酒，因為東子對他們平日里的一些怪異舉動多少有些害怕。尤其是當那麼多雙眼睛盯著東子，就好像群狼圍著一隻落單的小羔羊，綠油油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它，這會讓東子心裡不由得發毛。

東子是非常不想辦這場升學宴的。

不過，按照十里村的傳統，一旦村裡有青年才俊考上大學了，家裡都會為其舉辦升學宴的。當然，還會叫上一整個村的人一起慶祝。雖然說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對於這個傳統，東子也非得照舊。但要是東子要求家裡不舉辦的話，駁了父母的顏面不說，也會影響鄰里鄉親的和睦，容易被人說三道四。所以說，這場升學宴，辦也得辦，不辦也得辦，由不得東子選擇。

雖然東子極不情願，但東子也還是只能妥協，硬著頭皮迎上去。好了，不去多想了，該起床了，這場升學宴過後，我也能逃離這個讓他時常做噩夢的鬼地方了，東子心裡不由地嘆了一聲。

東子去過幾次縣城同學的升學宴，他們都是去外頭的酒店，讓別人替他們下廚，為他們準備座椅的，他們的家長只需要付錢就好了。但是東子在的農村是沒有酒店的，最近的酒店也是在鎮上。當然，以東子家的情況，就算農村裡真的有人願意開酒店，他們也付不起這個費用。

東子洗漱好，吃過簡單的早點后，就開始幫父母的忙了。

東子小時候就很勤儉持家，對於一些農活，即使是幹上一整天，他也不會有什麼怨言。雖然說東子對他父母的一些怪異的舉止，有時候也會感覺到一點點害怕，但依舊還是很愛他們的。尤其是看到他們年事已高，還要辛苦勞作，供他讀書，供他吃喝拉撒的時候，東子難免心疼。所以家裡的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他都會搶著乾的，為的就是讓二老能夠休息會兒。

相對於城裡的升學宴，東子的升學宴算得上是十分簡單的。

桌子和碗筷，有部分是東子自己家的，也有部分是向鄉親們借的。升學宴上的食物也不是什麼大魚大肉，只有八種菜品，分別是酸菜，白蘿蔔，扣肉，粉絲，油菜，雞肉炒芹菜，蒸肥肉和蒜蓉豆腐。這些菜都很奇怪，不像是升學宴的菜，沒有喜慶的顏色。大多都是白色調的，像極了村裡做白事時的飯菜，十分簡單樸素。

村裡的人不多，升學宴並不需要準備太多的飯菜，東子一家三口準備升學宴並不會覺得怎麼累。

差不多到十二點的時候，村裡的人也陸陸續續地來了，東子站在門口迎接客人，帶他們入座。來的大多數都是老人，年輕人幾乎都外出打工了，不是春節基本不回來。

十里村住的基本都是老人、孩童。倒也可惜了這世外桃源之地，沒有朝氣蓬勃的生命。

來參加升學宴的賓客，身上穿的衣服都是黑色調，這有些奇怪，不過這並沒有引起東子過多的疑慮。他單單是覺得，人年輕的時候，心也年輕有朝氣，所以喜歡絢麗多彩的衣服；人老了，心也會跟著衰老，所以喜歡黑色這種簡單樸素的布料。

當擺鐘的秒針指向十二這個數字的時候，爆竹聲也隨之響起，升學宴終於開始了。

在父親的帶領下，東子挨個給到來的賓客敬酒，並相互送上祝福。一系列的流程終於走完了，東子心底不由地鬆了口氣，隨之感到一陣強烈的疲憊……

處理完了升學宴的後續清掃流程后，東子疲憊不堪，整個人軟趴趴地躺在床上，一動都不想動了。

雖然今天挺累的，不過也還好，這場升學宴過後，就能上大學，感受不一樣的生活了。想到這裡，東子不由地懷念起了高中的室友。幾人一起住了三年，平日里也經常互幫互助。對於那幾個室友，東子多多少少是有些感情的，高考一別，難免有些傷懷。事情都要向前看呢，未來會越來越好的，東子這樣安慰自己，對未來的大學生活也生出了些許期待。